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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酒肆小當(dāng)家在線閱讀 - 酒肆小當(dāng)家 第20節(jié)

酒肆小當(dāng)家 第20節(jié)

    “薛公子當(dāng)真帶著那樂伎走了?”何婉兒開始和皎然咬耳朵。

    難道劇本還能是她寫的不成,皎然點點頭。

    “那些樂伎真不檢點,皎然jiejie你可知方才……”何婉兒壓低聲音,生怕被車夫聽到似的,“我和彩絮兒jiejie走過林子,差點就撞見?!焙瓮駜猴@然是形容不下去了,“好在黑燈瞎火的,羞也羞死了?!?/br>
    皎然聽著卻不覺稀奇,只是何婉兒把罪過都算在樂伎身上,可就真是豬油蒙了心了,遂又補(bǔ)充一句,“廳內(nèi)的樂伎、舞姬,都是薛能養(yǎng)在園中的姬妾,只怕別的莊園別院,也少不了?!笨嗫谄判膸锥访?,也不知何婉兒能倒幾顆進(jìn)耳朵。

    何婉兒暗自鄙夷,只覺得那些女子真狐媚,為了爬床拿賞什么都做得出來,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是薛能家世好、人高大、生得俊,也無怪乎那些人守不住。當(dāng)初準(zhǔn)備進(jìn)宮時,沈氏給何婉兒請了宮中嬤嬤私人教學(xué),看過春、圖,學(xué)過技巧,和圖中人比對,何婉兒想起薛能那魁梧的身材,臉愈發(fā)地紅了。

    其實何婉兒也不蠢,皎然的弦外之音怎么聽不出來,不就是風(fēng)流了些,浪蕩了些,可這缺口,或許正是她的入口,要說家世好,生得俊,那凌昱可不比薛能更好,但何婉兒也是看得明白,凌昱可沒正眼掃過她。

    皎然心中也在嘆息,若按照何婉兒的邏輯,今夜在廳內(nèi)陪酒的都不檢點,那皎然差點和凌昱臉貼臉,是不是該自卸臂膀,往后也不用挑郎婿嫁人了哩。

    這何婉兒這么自信,說到底還是當(dāng)初選秀打下的底氣,她只知道沈氏讓皎然在畫像中做手腳,皎然教的舞,走的都是技巧,何婉兒也看不出門道,而沈氏拿銀子打通關(guān)節(jié),想來也是瞞著何婉兒。一層層闖關(guān)勝利,何婉兒把必然當(dāng)巧然,才膨脹了野心。

    皎然阻止自己發(fā)散性的思維,何婉兒這性子,不自己吃點虧,只怕說再多都多此一舉,她不耐煩當(dāng)菩薩普渡眾生,也沒有何婉兒嫁入豪門的雄心壯志,只想多掙點錢傍身,城內(nèi)買個院子,城外買個莊子,帶著白師太和兩位阿娘,樹下納涼,田中摘菜,想想就美。

    如果能尋個如意郎君,自是再好不過,也不求多富貴顯赫,夫妻雙雙把家還才再好不過??梢蛑\那事兒,皎然已經(jīng)許久未動凡心,每日心里想的都是,酒熟了沒有,酒點上齊了沒,新酒賣得如何……諸如此類,滿滿的銅臭味。

    這日,皎然借著去梅蘭山莊送新酒的機(jī)會,約著陶芝芝出了外城。酒館最近生意火爆,這桂花酒清甜甘冽,在井中湃過一陣,配以各式糕點,暑日飲用再爽口不過,再因市面上此時并無桂酒,酒館里可不就像長著搖錢樹一般嘛。

    說來還要感謝凌財神爺滿山的四季桂,所以盡管酒館每日桂酒消耗量極大,皎然還是提了好幾小壇來給山莊管家嘗嘗鮮,小壇精致,管家自用可,送人亦可,當(dāng)然皎然內(nèi)心還是希望他識趣點,留一兩壇去孝敬他主子。

    皎然也想過應(yīng)該自動送一些到國公府的,但想了又想,還是覺得沒那么大的臉,要是回頭凌昱以為她對那晚意猶未盡,想“再續(xù)前緣”,可就真解釋不清了,以酒傳情可還行。

    酒館生意紅火,彩絮兒自然走不開,是以就只能拽著陶芝芝出來了。大小姐起初還兩眼放光,來山莊的路上,到了郊外硬是要皎然下驢走路,說是“如斯美景,豈能走馬觀花”,兩人就牽著驢,驢馱著酒,踢踏踢踏往山莊去。

    但回程這趟,大小姐可就不干了,說是“大好河山,需用心欣賞,走路要顧腳下,又要牽驢,哪看得盡興?”

    皎然漠然,兩腳一蹬上了驢。

    驢走得慢,讓人不細(xì)細(xì)觀景也得緩緩觀景,可皎然卻沒走出大詩人孟浩然雪中騎驢吟詩作對的風(fēng)花雪月,約莫是差了一場雪吧。

    回城之路要經(jīng)過城外一處驛站,這一片滿列茶肆酒鋪和客棧,往來泰半是行旅人,有那出城送行的,總要在此小喝一碗,大喝一場,畢竟這時代,一別便可能是永別。

    皎然和陶芝芝的驢晃晃悠悠行過一處酒鋪時,突然“啪”的一聲,一個酒壇子摔出路面,嚇得皎然戴著頭花的小驢驢差點花容失色,翹起了小短腿,若非皎然腿力好夾得緊,保不齊要滾下來問候一下大地母親。

    陶芝芝當(dāng)即就想棄驢入鋪,問候一下酒鋪掌柜,皎然忙拉住她,只見鋪前跪著一個布衣女子,只不過那布衣卻掩蓋不住里頭的好身材,生得清秀婉約,看著相當(dāng)年輕,眼眶通紅,正抽泣著,“我真的沒有,沒有……”

    女子旁邊坐著一個中年女子,旁邊一個中年男子半彎著腰,看著倒像是年輕女子的父母,除此之外,四周還站著三四個老婆子,看上去不像良善之輩。

    “呵呵,我看你從酒樓出來,好心收留你,我呸,真是良心喂了狗吃,你倒好,勾引起我家郎君來了,看我不把你賣到暗巷窯、子去。”那坐著的女子罵罵咧咧,又惡狠狠地朝跪著的女子吐了口水。

    哦。皎然心中呵呵,原來不是母女。

    中年男子垂首站著一動不動,年輕女子一想到要被賣到窯子里,撐著地就開始磕頭,“大娘,我真的沒有,你收留我的恩情,玲瓏怎能忘記,玲瓏怎么敢,是郎君趁你進(jìn)城,是郎君騙我到屋里,把我拖到床上去。”

    中年男子一下子就火大,“啪”地一聲甩了女子一巴掌,“賤、人,要不是你使了狐媚伎倆,我會中招?樓里出來的姐兒就是下、賤,看見男人就癢癢。”

    又“啪”地一聲,那中年女子也上前甩了玲瓏一巴掌,咆哮道,“若不是你平時使媚,郎君能被你勾了去?我呸,以前算姑奶奶我看走眼,找你來賣酒,差點家都給你挖了去,看我不打死你?!?/br>
    不管那年輕女子是不是清白,這種時候,原配總是站在自家人一邊。

    酒家女支女不僅陪酒,本朝還兼顧賣酒。酒家為了賣酒,常在酒肆中設(shè)女支女,濃妝艷抹,或立于廊下,或站于街上,巧笑爭妍勾人來買酒,有的酒客為了更深層次的交流,往往會買君一笑,城中不少酒館皆是如此,皎然早已見怪不怪。

    皎然示意陶芝芝上驢,并不想摻和別人家的鬧劇,陶芝芝收到皎然的眼色,利落上了驢。

    正準(zhǔn)備離去,身后傳來悶悶一聲“嘭”,皎然回過頭,那女子已經(jīng)倒在木柱子旁,額間一片紅,這方向正好對上她還未閉上的眼睛,那女子嘴中還喃喃著,“我沒有,我不要去暗窯子……”

    第31章 第三十一回

    玲瓏雖看似尋死,但一臉求告求生之態(tài)還是掩不住。

    當(dāng)然那掌柜娘子也沒想讓她死,蹲到玲瓏身邊揪著她的青絲就往回拖,“小賤、人,還有臉尋死?等姑奶奶好生賣個價錢,看窯子里那些爺們怎么玩兒死你?!?/br>
    中年男子這時也一臉憤慨地轉(zhuǎn)過身來,生得矮墩墩,五短身材,兩只眼睛跟老鼠似的,又小又精。皎然和陶芝芝對了個眼色,心有靈犀地為玲瓏感到悲哀。

    順著男子的臉邊看去,掌柜娘子拉回玲瓏,已經(jīng)不再咬牙切齒,而是笑得皺紋能夾死蒼蠅,對周圍站著的老婆子說道:“諸位看看,看這賤、貨值幾個價錢,別看她瘦瘦弱弱,該長rou的地兒都沒落下,這臉也不用我多說,大伙都看得見,就說說大家瞧不著的,她能掌勺能賣酒,小嘴可甜了,對對對,之前是從庵酒店出來的,還會彈琴唱曲兒呢,各位mama可瞧瞧,能賣幾個錢?”

    皎然耳朵一動,韁繩一扯,小驢驢就放下蹄子,陶芝芝也跟著停下來。

    這庵酒店皎然是知道的,本朝不比前朝,酒肆只著重賣酒,如今的酒肆花式繁多,酒品高質(zhì)量,服務(wù)多樣化,單是酒肆種類就能分為專賣店、包子酒店、花園酒店、宅子酒店等等不下十類。1

    而庵酒店便是“多樣化服務(wù)”的一種,這類店里往往備有女昌女支,閣中暗藏床具臥具,酒客除了飲酒,還能撒歡。皎然倒是沒想到,這姑娘看著柔弱,性子如此烈。

    本該騎驢而去,可這會兒卻停住腳步,皎然自然不是對著庵酒店感興趣,而是被那句“能彈琴唱曲兒”留了下來,這不正是她在找的人嗎。

    來客酒館酒賣得好,但頂天只算一個市井別致小店,皎然本著不進(jìn)則退的態(tài)度,總是想把規(guī)模做得更大,再大一些。

    在皎然的設(shè)想里,正缺玲瓏這樣一位能在場獻(xiàn)藝,又不見錢眼開,容易失分寸的人,不然萬一哪位大爺勾勾手指頭,酒館的業(yè)務(wù)走著走著便要偏了,皎然可不想當(dāng)老、鴇。

    皎然腦海里不過一瞬便定了主意,而那中年男子聽完自家娘子說的話,又補(bǔ)充道:“幾位mama,我和小賤、人剛才沒成事兒呢,聽說這狐、貍精還沒破瓜,你們看,能否再多加幾個錢吧?”

    幾位mama老臉一皺,挑大白菜一樣,一個個開始對玲瓏上下其手,捏捏這捏捏那,看著很滿意,嘴里卻滿是嫌棄,薄唇一張一合道:“十六貫,就這樣定了,不能再多?!?/br>
    十六貫其實不算低了,不過誰會介意錢多點,“天爺啊,mama看在她成色不錯,又還沒破瓜的份上,湊個整吧,二十!二十!”掌柜娘子爭執(zhí)道。

    婆子連忙擺手,“你當(dāng)是買去朱門大戶當(dāng)姬妾啊,看她這手,都被你們折騰得生繭子了,爺們可都愛白嫩嫩、滑溜溜的小手,二十貫,呵,哪里值這個價?!?/br>
    掌柜娘子卻沒那么容易被說服,“我說mama啊,等去了窯子,你看看她那幾兩rou,不饞死那些爺們嗎,到時候大家的馬兒大家騎,保準(zhǔn)不出一個月就給你回本?!?/br>
    那婆子這才折中道:“那行吧,虧便虧些,十八貫,再不應(yīng)了,我們可就走了?!?/br>
    見鋪里接近收尾,說定價錢,皎然這才下了驢要走進(jìn)去,陶芝芝坐在驢上拉住皎然,彎腰低聲問:“你要作甚?”

    皎然回道:“快下來一起,給我撐撐場子?!?/br>
    陶芝芝別的不會,擺架子撐場子卻是一絕。本就生得張揚(yáng),又滿頭珠翠,衣著華麗,怕別人不知她家里有金龜子似的,往那一站,酒鋪里的婆子娘子就猜想此人來頭不小。

    皎然無視向他們行注目禮的婆子娘子,目空一切走到木凳邊,陶芝芝氣勢洶洶地跟在后面,正想一腳踩到凳子上,手肘搭在膝蓋上,裝江湖大俠時,皎然卻甩開衣袖坐了下來。

    哎喲,原來不是行俠仗義的劇本啊。陶芝芝偷偷收回剛抬起的后腳跟,轉(zhuǎn)了轉(zhuǎn)腳踝,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皎然身邊。

    “三十貫,賣不賣?!别ㄈ坏_口,那模樣,就像睥睨眾生的佛祖一般,怎么慈悲為懷怎么來。

    皎然不是沒想過扮回俠女,卻又怕真動起手來,她倆必然吃虧,到時候驢都跑不過別人的腿。打不過人家,但用錢砸這幾個見錢眼開的婆子,還是砸得起。這也不是她異想天開,人的本質(zhì)就是欺軟怕硬,像眼前這幾個市井小人,就差沒把這幾個字寫在臉上而已。

    更何況這點銀子,如今的她輕易便能拿出手,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

    皎然想得在理。掌柜娘子一看鋪子里突然來了個仙女一般的人物,那氣質(zhì),那氣派,一看就是官家小姐,這還是打底的,保不齊還可能是勛貴人家的千金,總之不是一般人,再看看一旁恭恭敬敬站著喊小姐的陶芝芝,心道大戶人家連丫鬟都如此氣派,更覺得自己的猜想有十成真。

    掌柜娘子眼珠子一轉(zhuǎn),笑得無比諂媚,“賣賣賣!姑娘好生慷慨,還是這賤、人有福氣?!背艘騺砣藶槌鍪珠熅b,更重要的是怕得罪不該得罪之人。

    玲瓏當(dāng)即一撲,就在皎然跟前磕起頭來,陶芝芝雖然還沒理清皎然的算盤,但還是過去扶起玲瓏,做個稱職的“丫鬟”。

    攙著玲瓏出門時,皎然回頭問道:“可還有包袱行李要?。俊?/br>
    玲瓏連忙搖頭,“沒有了,我什么都沒有。”

    皎然點了點頭,從路邊給玲瓏叫了頭腳力,三人一齊回城。玲瓏的肚子咕嚕嚕叫了一路,回到酒館里,皎然立刻帶著玲瓏到后院茶室,給她上了一籠屜蝦餃,一籠屜灌湯包。

    看著桌上的吃食,玲瓏摸摸肚子,起初還有點難為情,但吃了一個后,再顧不得形象,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抬頭注意到皎然正坐在對面看她吃飯,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姑娘,剩下一個,你吃吧?!?/br>
    皎然和顏悅色道:“你都吃了吧,好事成雙,今日你剛逃出虎狼窩,圖個吉利?!?/br>
    玲瓏這才毫無負(fù)擔(dān)地吞下最后一只蝦餃,一臉意猶未盡:“姑娘真是菩薩,方才我倒在地上,看到你在門口,還以為是仙子降臨,來接我走的呢。沒想到真是來救我的,以后姑娘讓玲瓏做什么,玲瓏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過,能不能……”

    重獲新生后,自然最怕再回籠中。皎然也不是玲瓏口中的真菩薩,要真是菩薩,早該在看到她挨打就出手相救,玲瓏有她需要的技能是其一,手腳干凈是其二,決定要買下她,選擇在最后才出手,也是因著如此一來,才能將救命之恩最大化。

    “你只管放心,在這里不會讓你去打酒坐,以后你和姚姐住在后院,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不會讓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兒。”所謂打酒坐,就是酒館讓下等女支女到酒客跟前賣弄風(fēng)、情,簡單的吹拉彈唱討點小錢,難的就見不得光了。

    得到皎然打的包票,玲瓏終于放寬了心,又要起身給皎然行大禮,皎然連忙阻止,心中不免疼惜,玲瓏在鋪里怕是沒少挨打挨罵,本就生得柔弱,這么一梨花帶雨的,可不更叫人心疼,忙又拿了三四籠屜酒點來給玲瓏補(bǔ)補(bǔ)。

    玲瓏兩眼淚汪汪,往常一日只能吃兩頓,且吃的都是冷飯剩菜,哪能和酒客吃的一樣啊,心中對皎然的崇敬又多了不少。

    陶芝芝也是個閑人,看玲瓏一人在茶室對著一桌子菜落淚,打了兩壺酒就過去陪坐,有人說話,氣氛一熱鬧,玲瓏心中的苦悶很快便消失殆盡,陶芝芝不過喝了幾杯,小臉蛋就泛著酡紅,嘴里卻嘰嘰喳喳沒個停。

    院子里忙忙碌碌,皎然也沒去勸她少喝點,這果酒酒度本就低,權(quán)當(dāng)喝個開心,而且本朝對女子的束縛不像后世拘謹(jǐn),“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dú)w路”這樣的事兒也是常有,不會被批不知禮數(shù),也不會被諷不守女則。

    這廂陶芝芝和玲瓏聊得起勁,幾杯未盡朱顏酡,那廂皎然半點閑不下來,巧夕將至,酒館的節(jié)日禮盒提前一旬便要開賣,她和墨淑筠都恨不得生個三頭六臂出來,定制的禮盒已經(jīng)到位,兩人馬不停蹄要去瓶窖領(lǐng)回經(jīng)瓶,一切便準(zhǔn)備就緒。

    第32章 第三十二回

    說到定制酒瓶,可比醞酒容易多了,本朝全民愛酒,幾乎每二十座酒庫,就附有專供的瓶窖,有最簡單的白瓷瓶,陶瓶,也有造型講究,繪以筆墨的瓷瓶。

    墨淑筠把玩著手中的白釉小口細(xì)頸,圓腹刻風(fēng)花雪月竹瓶問道:“然meimei,這經(jīng)瓶是不是比尋常要小些?”

    確實小了些,但并非偷工減料,“禮盒空間有限,只能往小些制,我想著巧夕人多外出,這樣做長做小,外出也好攜帶?!贝藭r人們都愛挈酒出游,踏青望高,怎能無酒相伴?且節(jié)日經(jīng)瓶并不回收,做好看些打打廣告也是值得。

    本朝七夕過得頗為隆重,自七月一日,街上道旁就開賣乞巧之物,城中還專門開市,謂之“乞巧市”。

    針線、脂粉、珍玩、巧果子、茜雞、磨碣樂等等心思巧物應(yīng)有盡有,所謂“磨碣樂”,其實源自梵語,指的是佛教中一位六歲便出家的童佛,時人將其制成泥偶人、蠟像、金玩偶售賣,不過這金玩偶,只有進(jìn)貢圣人才用得著。

    外頭再熱鬧,來客酒館的女同志們有心參與,卻無力實踐。

    都說秋老虎猛如虎,但七夕將至,日頭似乎變得沒那么燙臉,滿城浸泡在一陣和煦的春風(fēng)里。

    皎然只覺節(jié)日的力量真強(qiáng)大,這都立秋了,入眼之處,比春日還盎然,這是姑娘家的“香日”和“巧夕”,也是兒郎少女脈脈相望,別人也不會指手畫腳的“星期?!?/br>
    所謂“星期”,同后世的“星期”大為不同,苦命的牛郎織女一年一會,說的便是“佇靈匹于星期,眷神姿于月夕”中“星期”,一年一度,可不就新鮮嗎。

    市民忙于花銀子,皎然則忙于收銀子。

    七夕禮盒的牌子早半個月擺在酒館門口,屬意的姑娘,留意的郎君,打聽好幾回,終于在開賣日人手一個抱回家,就怕晚了沒得挑。

    這種時候,皎然也難免俗地來一句,“愿有情人終成眷屬”,聽得挑了鵲橋纖云禮盒的姑娘心虛,臉蛋紅撲撲的,拔腿而逃。

    皎然拋著手中的銀子,老氣橫秋了一把:“最美不過情意朦朧時啊?!?/br>
    “小娘子碧玉年華,怎生如此感慨?”一位正在挑禮盒的士人忍不住想拯救一下皎然的花顏老朽心。

    皎然笑嘻嘻打哈哈,不想去計算兩世加起來自己貴庚。這士人是店內(nèi)熟客,壯志未酬,年近不惑仍是秀才,皎然一瞅,便大概知道他會看中哪一套。

    果不其然,士人選了印著精衛(wèi)填海圖的酒餅,皎然笑得柔和,等他吃酒餅看到背面印著“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這句詩時,大概會小有驚喜。

    四套禮盒乍一看區(qū)別不大。

    兩枚經(jīng)瓶,一枚桂酒,一枚菊飲,都是老少皆宜的甜口清酒。箋譜一致,封面做得相當(dāng)喜慶,上首是一副兆喜圖,兩只喜鵲對望,中間畫一枚古錢,這叫“喜在眼前”,下首是牛郎織女鵲橋相會圖,算是應(yīng)時應(yīng)景,寓意極好。

    說來這喜鵲也不容易,身兼報喜之職全年無休,七夕還要抽空搭鵲橋,而正因牛郎織女從頭上踩過,一到秋天,喜鵲便都成了禿頭。

    經(jīng)瓶、箋譜每個禮盒都一樣,區(qū)別在酒餅上,按原料分,有綠豆糕、桂花糕、豆沙糕、栗子糕四味,翡翠色、黃金色、淺緋色、淡黃色,觀之賞心悅目,餡內(nèi)加有小酒,聞之沁人心鼻,嘗之口齒留香。

    模印按寓意分,又有情愛的、壯志的、思鄉(xiāng)的、懷友的、敬親的、童趣的,算是把心愿吃到肚子里,也求個好兆頭。

    從個把月前開始著手準(zhǔn)備,姚姐和彩絮兒便勸皎然道,這樣花心思費(fèi)功夫又辛苦,但皎然和墨淑筠樂在其中,卻也不覺累。

    因著在準(zhǔn)備之初,就沒把市場掬于兒女情思上,所以來買禮盒的大有人在,不止有妙齡兒女,恩愛夫妻,還有買給長輩、朋友、兒孫的,買回家自過節(jié)的有,買來饋贈的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