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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小當(dāng)家 第22節(jié)

    彩絮兒替皎然挽了個飛仙髻,嘖嘖嘆道,“姑娘,胭脂還沒點(diǎn)呢,就已經(jīng)像仙子一樣了?!辈市鮾涸谑罪椇兄刑籼魭?,拿著步搖、簪釵,在皎然頭上比比劃劃,皎然看得眼亂,拾起簪著新開粉白山茶花的銀釵,“就這根吧?!?/br>
    人比花嬌嘛。

    彩絮兒覺得自家姑娘真有眼光,可選衣裳的眼光就不敢茍同了,丁旖綽也無法恭維,拉著皎然左看看右看看,“小姑娘就該打扮得比花還嬌美,這一身太素了?!?/br>
    還不是怕太張揚(yáng)嗎,皎然委屈。

    丁旖綽是個風(fēng)火性子,當(dāng)即就拉著皎然回屋,給她挑了一件百蝶穿花云紗裙,才滿意點(diǎn)頭,“這還差不多?!?/br>
    本來丁旖綽挑的是銀泥裙,所以這百蝶穿花云紗裙,皎然覺得,嗯,低調(diào),很低調(diào)。

    夜凌音卻微微皺眉,白師太喚來皓哥兒耳語幾句,皓哥兒乖巧點(diǎn)頭。

    用過夕食,等天暗下,皎然張羅著在院中擺香案,置花果、器物、珍玩,帶姐妹迎仙、拜仙、拜銀河,誠然皎然本不想如此隆重,但姐妹們滿心向往,權(quán)當(dāng)一齊樂樂。

    等要出門時,皓哥兒攥著皎然的裙子,小大人模樣道,“然jiejie,街上人多,你可別丟了我?!?/br>
    其實(shí)皎然比皓哥兒更怕,想想街上摩肩接踵,要是丟了人海茫茫可不好找,便掏出巾子打兩個環(huán)結(jié),系在兩人手腕上,又將皓哥兒的小rou手塞到手中緊緊握住,點(diǎn)了點(diǎn)皓哥兒的鼻頭道,“這樣綁在一起,便不會丟啦,你可不能放開我的手?!?/br>
    皓哥兒乖巧應(yīng)是,轉(zhuǎn)過頭對白師太咧開小嘴,一臉討賞地笑。

    第35章 第三十五回

    七夕夜,滿天星辰都為鵲橋相會掩了些光芒,織女星高懸頭頂,順東望去,只銀河一水之隔,一顆光華僅次于織女星的,便是與她朝思暮想的牽牛星。

    皎然一面牽著皓哥兒走,一面和他說著星星的故事。

    天上有銀河,人間也有一條。

    織女廟前的鵲橋街,燈火輝煌,人山人海,皓哥兒小小一點(diǎn),皎然怕人多走失,又怕有人踩著他、擠到他,干脆將他抱了起來。

    不同于花燈節(jié)的燈如千樹,光如魚龍,七夕的夜市,花燈只能排在第二。皎然抱著皓哥兒邊吃邊看,一路上吹糖人的、捏面人的、耍雜技的、斗雞的、套圈的,踩高蹺的從旁走過、皓哥兒仰著小腦袋,舔著手里的餳食,看得兩眼發(fā)直。

    鵲橋街之所以叫鵲橋街,除了這一日這條街如地上銀河般璀璨,還因?yàn)檎嬗凶小谤o橋”的橋,鵲橋連接?xùn)|西兩街,仿佛真似天上的鵲橋渡投影在人間。

    走下鵲橋,看見一尊被人摸得發(fā)亮的石牛,這便是撮合了牛郎織女的那頭老牛,也是下凡的金牛星,石牛身后,就是織女廟了。

    廟前的空地被圍得水泄不通,皎然踮起腳尖也看不到,擠又?jǐn)D不進(jìn)去,回頭一看,廟對面有一座三層茶樓,黑漆牌匾寫著“牽牛閣”三個大字。

    皎然領(lǐng)著小伙伴,想上樓找個位置吃茶看景,卻被告知茶位已滿,皎然無奈,只能在檐角臺階尋個落腳處,這里高些,勉勉強(qiáng)強(qiáng)還能看到空地中間的舞臺。

    臺上唱的是《鵲橋渡》的故事,這會兒正唱到喜鵲王耳聾聽錯懿旨,將王母娘娘說的“每七日見一回”,傳成“每七月七日會一面”,王母大怒,罰鵲子鵲孫世代搭橋,助牛郎織女相會。

    一曲唱盡,下一場要半時辰后,聚在臺前的人群散去,有人聽完還意猶未盡,和友人邊談邊轉(zhuǎn)身,而站在高處的皎然,就這樣映入眼里。

    微風(fēng)拂過,裙擺的百蝶好似真在花叢中停下,翅膀正緩緩而動,夜光柔和,淌在皎然身上,那人美得,飄飄然宛如隨時要飛去。

    “那是仙子吧?!?/br>
    “是吧,誒,不是,你看那小兒在吃糖,仙子看著他笑呢。”

    “可惜了,如此佳人,竟已為人婦?!?/br>
    “胡說,我看是姐弟。”

    “非也,你何時見過未出閣的姑娘,能抱一娃娃這么久?”

    兩人各執(zhí)己見,爭議不下,準(zhǔn)備上前問個明白。說不得沖著牛郎織女的故事,這日人人心中都藏著一把火,不燒一燒不甘心,誰還記得男女有別。

    “阿娘,我們?nèi)R里玩兒?!别└鐑旱男∽煲粡垼凶拥淖炝⒖涕]上,對視一眼,頗為惋惜。

    皎然沒想到自己居然喜當(dāng)娘,虎軀一震,用手指彈了彈皓哥兒的額頭,“胡說什么?誰是你娘了!我還云英未嫁呢!”怎么被一個小屁孩占便宜了。

    皓哥兒卻不管,蹭蹭皎然的臉,“剛才兩個男子走過來,要跟jiejie說話,他們都不是好人,我不想喊他們姐夫,然jiejie。”

    皓哥兒兩只小rou手捧著皎然的臉,一臉認(rèn)真,小嘴嘟嘟的,皎然有點(diǎn)哭笑不得,“這是哪跟哪兒啊,怎么就成姐夫了?”

    還沒斷奶的年紀(jì),皓哥兒自然不知他們?yōu)楹味鴣恚恢浪麄円恢倍⒅ㄈ?,一定是白師太說的那種心懷不軌的人呀。

    “皓哥兒說得對,他們不禮貌,不是好男兒,對姑娘要客客氣氣的?!别ㄈ幌胂肽莾扇说拈L相,默默告訴自己以貌取人不可取。

    皓哥兒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太禮貌也不好?!?/br>
    皎然“哦”了一聲,“這又是為何?”

    “白師太說了,客客氣氣、禮禮貌貌,就不會有我了,然jiejie將來不想生一個像皓哥兒一樣的小娃娃嗎?”

    皓哥兒眨著黑汪汪的眼睛,說得天真,皎然卻面淺得不行,一時不知怎么答話,和娃娃溝通可真難,白師太這話也有歧義,是說沒那啥沒有他呢,還是為了平日毆打皓哥兒找借口呢?

    牽牛閣三樓有一陣輕笑聲響起,街上鬧哄哄,皎然自是聽不到這聲氣音,但不知為何,卻鬼使神差往后一望,居然瞧見凌昱端立在閣樓欄邊,身著紫羅方領(lǐng)長袍,凌風(fēng)而立,更顯玉樹臨風(fēng),氣宇軒昂。

    凌昱正淡然望著遠(yuǎn)方,不知在想什么,卻突然回神,精準(zhǔn)抓住皎然投去的視線,兩人上下對視,皎然心下跳躍,趕緊先撇開眼珠子。

    像被當(dāng)場抓包一樣,皎然有點(diǎn)尷尬,掂掂皓哥兒坐在她手上的rou屁股,“皓哥兒,你太沉了?!?/br>
    皓哥兒卻不知皎然是在轉(zhuǎn)移注意力,圈住皎然的脖子,奶聲奶氣道:“那我也抱抱你,這樣你就不沉了?!?/br>
    皎然頓時覺得剛剛拿皓哥兒當(dāng)筏子太小人,小娃娃身上香香的,小臉蛋熱熱的,軟軟地趴在她身上,皎然忍不住,又香了一口這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

    陶芝芝和墨淑筠一看,一左一右爭著也想香一口,

    皓哥兒才不讓哩,把他當(dāng)什么了啊,趕緊捂住小臉,“不給你們親,不給,不給?!碧罩ブヒ宦牐舷缕涫职佯└鐑簱系每┛┛┲毙?,皎然母雞似地護(hù)著皓哥兒,一群人嬉嬉鬧鬧,追著皎然往廟里去。

    一到廟里,陶芝芝便拉著眾人往后花園的葡萄藤架去,織女廟里滿是大大小小的葡萄藤,藤上掛著燈,繪有仙女、宮室、奇珍、動物各種典故,人們觀燈閑談,說著說著就容易說到情字上,因著廟里的藤架只分兩類,一類畫的是小兒玩畫,一類談的都是風(fēng)花雪月。

    陶芝芝帶著眾人在藤下站定,合起掌嘴里不知念的什么,“快跟神仙說說話,聽說在此處許的愿,都很靈驗(yàn)的?!?/br>
    除了皎然和石敬澤,其他四人都合掌各自祈愿,皎然想了想,也閉上眼用意念告訴神仙保佑他們一家人平平安安。轉(zhuǎn)過頭一睜眼,便看到不遠(yuǎn)處凌涵斜著腦袋,睜著眼睛,像被人點(diǎn)了xue一般,定定站在那里不知在做什么。

    皎然滿心好奇走過去打招呼,凌涵彎彎眼睛,拉皎然過去站在她身邊,皎然還是滿臉狐疑,凌涵這才悄悄在皎然耳邊解釋,“據(jù)說在這葡萄藤下,能聽到織女和牛郎竊竊私語的聲音,還能聽到天宮的仙樂,不過要靜靜的。”

    皎然想,這小姑娘真浪漫,翹著嘴角陪凌涵在藤下站了小片刻,直到有人過來喚走她。

    “凌涵meimei,前院比巧快到時辰了,我們該過去了。”來人見到皎然,愣了愣。

    皎然不想去湊熱鬧,和凌涵道完別,陶芝芝她們也來喚她過去,皎然看陶芝芝一晚上只纏著石敬澤,滿眼打趣,不過看到墨淑筠身后也跟著一個男子時,驚呆了。

    “淑筠jiejie,這是誰啊?”皎然在墨淑筠耳邊悄悄問,墨淑筠紅著臉,皎然看她這幅扭捏樣,心想不會一晚上這么快吧,這可不是她認(rèn)識的墨淑筠。

    墨淑筠怕皎然想歪,趕忙解釋:“是娘親要和我說的親,以前住在外城,我們是鄰居?!?/br>
    難怪了,難怪今日墨淑筠一個勁拉著皎然來。

    但那比巧皎然還是不想去,卻也不是不感興趣,只是皎然眼尖地遠(yuǎn)遠(yuǎn)瞥見凌昱和薛能,除了生意往來,這都是她退避三舍的人兒,一群人往前院去,皎然則抱著皓哥兒往后花園的小兒葡萄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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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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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第三十六回

    拉走凌涵,等偏離了皎然的視線,周儀才開口問凌涵方才女子是誰。

    “哦,那是果子巷酒館的小娘子?!绷韬?。

    “你有沒有覺著,這姑娘生得很像皎蘭,前丞相府那個皎蘭?”

    凌涵沒見過皎蘭,一頭霧水,搖頭道:“興許只是生得相像吧。”摸摸下巴想了想,“表姐,小娘子也姓皎誒?!钡韬瓕︷ㄈ皇遣皇丘胰撕翢o興趣,小姑娘關(guān)注的都比較實(shí)際,追問道:“表姐覺得誰好看些?”

    周儀回想起燭光下堪比美人燈兒的皎然,“呃,乍看真像皎蘭,不過嘛,還是這位姑娘生得好,高挑些,精致些,還有股說不來的氣質(zhì),那個皎蘭要矮不少……”周儀對皎蘭的不喜半點(diǎn)沒藏住,最后總結(jié)道,“如果她們真是姊妹,那皎蘭可就太不會長了,有她爹的殼,卻凈挑她娘的五官氣質(zhì)長?!?/br>
    所以說情人眼里出西施,仇人眼里出小人,真不是沒有道理。皎蘭算不得多美,卻也非貌不驚人。這兩人一位是丞相府千金,一位是侯府小姐,年紀(jì)相仿,學(xué)堂、先生重合了整個少女時期,卻從來不對付。

    一口一個“皎蘭”在耳邊回旋,凌涵天靈蓋突然打開,“哦!皎蘭、皎蘭,好生耳熟,母親好像說過,去年丞相府想跟三哥哥說親來著,是這個名兒。”

    周儀想起皎蘭看凌昱的癡女樣就生氣,“哼,想得真美,還想當(dāng)我表嫂?”

    凌涵也明白了,原來是情敵啊。

    說親這事兒皎然都不知道,更別提周儀這個外人,不過往事如煙,皎蘭如今怎么也排不上號了。

    這邊廂前院比巧紅飛翠舞,那邊廂后花園只有渺渺幾人。

    小兒區(qū)的燈籠畫的都是古今小兒傳說,皎然抱著皓哥兒瞎晃悠,看見這個停一停,看見那個也停一停,不停地講畫上的故事,皓哥兒小嘴吧唧吧唧吃著,耳朵豎得尖尖聽著,別提有多暢快。

    這個年紀(jì)的小孩最是精怪,一個字都能問出十個為什么。皎然怒!抱著皓哥兒仰望蒼天,想朝著神仙吶喊。

    可看著如此滿是求知欲,天真的大眼睛,還是很有人性且耐心,當(dāng)了回啟蒙先生。

    好在好人有好報,神仙應(yīng)該是聽到了皎然心中吶喊。皓哥兒小嘴不停吃了一路,摸摸肚皮,表示他想放水了。

    終于消停一會,皎然心念阿彌陀佛,怕皓哥兒把不住門兒,三步做兩步找到能放水的地兒,正準(zhǔn)備給皓哥兒寬衣解帶,沒想到皓哥兒卻拒絕,“jiejie轉(zhuǎn)過去,我自己來?!?/br>
    經(jīng)過上次的把尿,皓哥兒愈加堅(jiān)信和皎然男女有別,怕耽誤了皎然的終身,皎然一個頭兩個大,明明虧的是她好不好,“不讓我給你拉著褲兜,等會兒尿褲子上,你只能光著屁股腚回去了哦。而且黑燈瞎火的,回頭的功夫,你要是被人抱走了,我就找不回你了?!?/br>
    皓哥兒倒是好商好量,一拍腦門道:“那我轉(zhuǎn)過去,然jiejie給我拿好褲子?!?/br>
    皎然遵命。

    吃飽了肚子,放光了水,皓哥兒耷拉起眼皮子,皎然則當(dāng)起行走的搖籃,小腦袋枕在她肩上,皎然的臉也時不時貼在皓哥兒腦袋上,看著天上的星星,說起牛郎織女的傳說。

    秋夜沒有暑氣,清風(fēng)徐來,涼且愜意,講故事的聲音跟風(fēng)一樣輕輕柔柔,花架樹藤掩映,燈火隱約,很好眠,而這樣唯美浪漫的七夕夜,也很適合干別的事兒。

    皎然順著葡萄藤架走著,剛拐出小道,準(zhǔn)備去涼亭歇腳,就聽到樹后傳來一陣讓人臉紅耳赤的聲音,柔緩、壓抑且持續(xù),透過稀稀落落的葉隙,還能看到分不清彼此的身影。

    不用鏡子,皎然也知道這會她的臉鐵定比猴屁股還要紅,真是羞也羞死了,哪有這樣背天面地就行事,在廟里當(dāng)野鴛鴦的。

    皎然只覺得辣眼睛,慶幸皓哥兒還趴著,捂著他的腦袋兒逃也似的往回走,皎然垂眸,晃晃腦袋想甩去方才的畫面,想著想著便失了神,沒看到拐角有人,“撲通”一聲撞到了來人懷里。

    “哎喲——”

    皎然踉踉蹌蹌,凌昱長臂一伸,穩(wěn)住了她的肩膀。

    皎然還有點(diǎn)沒緩過來,正想著是不是剛剛皓哥兒澆到土地神的地盤了,怎么這都能撞上。倒是皓哥兒,“哎喲”一聲先替她疼起來。

    因?yàn)轲ㄈ蛔o(hù)著,并沒怎么撞到皓哥兒,皓哥兒起初只是撇撇嘴有點(diǎn)不悅,只是抬眼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后,覺得他倆肯定打不過對方,立刻嘴角一掛,小嘴一張,嚶嚶呀呀哭得哇哇哇直叫。

    小娃娃聲音清脆,哭起來跟打碎了一地瓷片似的,仿佛聲音夠大就能把理兒都占全。

    皎然以為皓哥兒在使起床氣,換了個姿勢抱他,邊輕聲細(xì)語哄著,邊掏出手絹給他拭淚擦鼻涕。

    皓哥兒擠著眼睛,從眼縫里看見身旁的男子盯著他們,嘴巴張得更大了,哭得跟要把天震塌了一般,皎然又是尷尬又是著急,忙拿出剛才不愿意給皓哥兒吃的金牛糖兒,塞到皓哥兒手里,“皓哥兒乖乖,哭一下就清醒了,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