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若非張員外此類欺軟怕硬之人，你又當(dāng)如何？”凌昱看向皎然。

    這皎然并沒想過，但也聽出了凌昱在給她上課，領(lǐng)導(dǎo)在替她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xùn)是吧。

    “你想得倒也簡單，難道準(zhǔn)備往后來一招再拆一招？”

    皎然確實是這么想的，她也知道凌昱在教她，但還是挑眉道，“不然如何？”

    “做不到先下手為強，算不到人前便罷了，但兵臨城下再排兵點將可就弱勢了，應(yīng)該先做好防御?！绷桕盘质疽怵ㄈ怀圆?，“不然往后再來一個比張員外還蠻橫的，你可就沒勝算了?！?/br>
    這次能算計到張員外，皎然的確是抓住他欺軟怕硬，好面子的性子才能給他重擊，皎然端起茶盞，在按下嘴唇之前問道，“那凌公子以為如何？”

    凌昱道：“四季園酒客太多，魚龍混雜，店里只有年輕人，自然給人好欺負之感，你們幾個弱女子，幾個小子無法應(yīng)付?！绷桕琶蛄丝诓?，“我手下有幾個會功夫的武人，不如送去酒館給你使喚？”

    這是要安插眼線？皎然立刻表示拒絕，“不用了，多謝凌公子好意。”要請也是她自己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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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本來想祝大家520嗨皮的，手快發(fā)表又不想修改哈哈哈。

    那就521也嗨皮吧mua~

    現(xiàn)在是11：11pm誒

    第82章 第八十二回

    不過凌昱似乎沒有接受皎然拒絕的意思，似笑非笑道：“本以為你可金風(fēng)未動蟬先躁，不想?yún)s是暗送無常死不知?！?/br>
    皎然聞言將歪著的身子直起，好像這樣更能顯出自己的堅定，凌昱這話是在諷她不夠機靈，不能未卜先知，告誡她不要哪日死到臨頭還不知。

    但皎然還是受不了凌昱拐著彎往園子里塞人，往凌昱看去，又見他一如既往地云淡風(fēng)輕，皎然最煩凌昱這副模樣，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中，而她再怎么跳腳也沒用。

    不過好在皎然一向沒什么骨氣，昧著良心道：“說到底是承蒙凌公子將我高看了，皎然本就是一個金漆馬桶?！?/br>
    凌昱挑了挑眉看向皎然，皎然掐著指尖逼自己和他直視，她都如此能屈能伸，把自己貶成一個中看不中用的馬桶了，只愿凌昱高抬貴手另尋良人。

    可是面對凌昱這樣冷淡的人，皎然再多的火氣也漸漸地冷卻下來，和凌昱眼神對視了半晌，臉不可抑制地紅了，不由將頭撇向一邊。

    凌昱這才問道：“阿然怎么如此妄自菲薄？”

    皎然咬唇不答。

    凌昱似乎是思考了片刻，又道：“我以為這個問題，我們上回已經(jīng)討論過了，你的能力，要我再同你說一次嗎?！?/br>
    皎然當(dāng)然知道自己的能力，她只是不想和凌昱有太多牽扯，將自己置于險地，但她也無法否認“靠大樹草不沾霜”的道理，背靠凌昱，若是酒館有事，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可心中又有一個聲音在說，凌昱這樣待她同她曖昧，不是真喜歡她就是在算計她，皎然可不會相信凌昱能喜歡她，頂多也是來了興致玩一玩，要真喜歡一個人，會拉著她一起往火坑里跳？

    皎然是打破腦袋都不會信的。

    皎然不愿再和凌昱爭執(zhí)，抿了兩口就將茶盞放下，偏頭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已是月牙高掛，本該是難得的休沐夜，又被凌昱給攪弄得沒了，原本這會兒她早該回到小甜水巷了，“凌公子用飯了嗎？我該回家了?！?/br>
    皎然站起身去關(guān)窗，竹風(fēng)榭已經(jīng)按照凌昱的指示，四邊裝上隔扇，暖是暖和了，但想到往后每每要和凌昱相聚于此，心就涼涼的。

    逐客令下得如此明顯，皎然轉(zhuǎn)身站在窗邊，凌昱依然穩(wěn)坐如山，真是不得不為他的厚臉皮感到無語。

    凌昱掃了一眼窗邊氣息有些凌亂的女子，“再坐會兒吧，茶葉剛換，別浪費了?！别ㄈ怀缘氖羌宀瑁桕棚嫷氖桥莶瑁圆庞写搜?。

    皎然錯愕片刻，又像提線木偶一樣走回去，抱著雙膝坐在榻上，屁股挪著挪著，都快掉到榻外了，能離凌昱多遠就多遠。

    冬月已經(jīng)走了一半，皎然看著裙擺里伸出來的腳，套在白白厚厚的棉襪子里，上面還繡著一只胖乎乎的小兔子，是夜凌音給她繡的，皎然心中數(shù)著日子，冬至也快到了，眼前的白色慢慢模糊成一盤圓滾滾的湯圓子，好懷念上一世冬至里和自己搓圓子的mama啊。

    盡管來到這里已好些年頭了，皎然刻意地抹去上一世的記憶，只有如此才不會感懷，但每回情緒低落，她想都不用想，悲傷就會觸碰到回憶的開關(guān)，那些熟悉的記憶，都會兀自飄入腦海。

    不知故人可還安好？可還有人思念她？

    唉，皎然飛速地眨了眨眼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矯情，但其實也不妨再矯情一會兒，反正她現(xiàn)在心情不太好。

    “你最近怎么了？”凌昱開口問。

    皎然盯著毛毯搖了搖腦袋，自欺欺人道：“沒什么，挺好的?！?/br>
    凌昱道，“那你為何不肯接受我的幫助？酒店里總需要些會功夫的?！?/br>
    難道凌昱以為她是為這事兒鬧脾氣？不過想想也是，誰能知道面前這人，是活了兩世的“妖精”啊，皎然收起悲傷的神情正色道，“并非因這事，只是我想自己尋人，不用事事勞煩你?！?/br>
    皎然接著闡明道：“我希望酒店的一切，都是我做主，這么看來，或許我并非凌公子的上上之選，凌公子只怕所托非人了。”

    “就因為我想給你送人，讓你想這么多？”凌昱問。

    當(dāng)然不是，只是總需要一個爆發(fā)點的嘛，皎然心想。

    “酒店的問題我不會插手，永遠都是你說了算，如今是，往后也是?！绷桕怕亻_始洗茶具，“而且，這于我而言，也不算麻煩。”

    皎然恨死了凌昱慣會抓重點，思路又清晰，把她堵得無言以對，一時無話可說，只能無賴道：“為什么就要是我呢？生如浮漚，旦夕難保，我只想安安靜靜開酒肆?！?/br>
    其實這也不全是耍無賴，皎然真的不知凌昱為何選中她，而她也真怕小命不保，這個時代，要全須全尾活到老，可比上一世難多了，腦袋隨時要搬家的。

    “安安靜靜？”凌昱咀嚼了一下這句話，“你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且不說能否算得扛七個打八個，于看顏色行事上，我瞧你昨日面見圣上，嘴邊倒是沒少抹糖啊。”

    皎然被凌昱眼中的調(diào)侃又激起一陣怒火，她確實有意討好皇帝，但皎然不覺得自己做得不對，酒肆能發(fā)展至今，單看她一步步的謀劃，的確也不能和安安靜靜搭邊，就是因為rou味飄出去了，才引來眼前這匹狼呢。

    皎然不理會凌昱的陰陽怪氣，“天子臨幸，做百姓的熱情些怎么了？”

    “天子一年難見兩回，與其壓著這些沒譜的，倒不如別看著饅頭忍著餓?！绷桕呕氐馈?/br>
    這意思是說她守著現(xiàn)成的好處不懂得利用，是在暗示她可以在他身上尋多些好處？皎然視線從凌昱臉上移到他手中的茶盞，又聽他道，“你不想我?guī)湍?，是怕我礙著你行事，還是怕我派人監(jiān)視你？”

    皎然總不能說是單純地不想和他有瓜葛吧，言不由心地搖頭，“都不是?！?/br>
    凌昱放下手中的茶篩子，指尖在尖端輕點，“那是不想與我合作？”

    該死的老狐貍，居然被猜到了，皎然怕沒有后路，干脆不答，默然應(yīng)對。

    “那你真是想左了?！绷桕胚@會兒倒是輕聲笑了出來，“想在京城酒業(yè)里獨善其身？你可能真會旦夕難保?！?/br>
    凌昱收起臉色道：“都說先攘外再安內(nèi)，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底下卻是暗潮涌動，人有善惡之分，事有對錯與否，天子想平定內(nèi)患，朝里要實現(xiàn)抱負，自然各自為營，我朝還沒有到天子只需平衡朝中勢力就能安定天下的境界?！?/br>
    凌昱將盤中的水都潑向茶洗里，“且不談這朝中之事，單說京城的酒家，叫得上名號的，哪一家背后沒和文官權(quán)貴有牽連？你根基尚淺，若不與我為營，不出一年，要么被瓜分了去，要么被他人收入麾下?！绷桕趴聪?qū)γ娴呐游⑽⑧街靺s又不敢全然露餡的樣子，似乎才想起來這也不過是一個二八年華的姑娘，“你還小，也不怪你想得簡單，但獨木難支，你要想想清楚?！?/br>
    意思便是她壓根沒得選？皎然吸吸鼻子有些受傷，這嚴(yán)重超乎她的認知領(lǐng)域，她原本只估算到同凌昱合作的好處，卻從未想過不合作的壞處，不抱團生意都沒得做了？不過想想也是，前世滿世界都是財團，更別提古代了。

    凌昱看燈下女子低眉順眼的模樣，這幾日得意洋洋翹起來的尾巴，眼下是徹底耷拉了下去，那雙波光粼粼的眸子仿佛隨時都會碎開，讓人都不忍去觸碰她。

    “你這幾日可是遇到什么事兒了？”凌昱問。

    皎然和凌昱對視了一眼，不知道他想的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便問道：“怎么這么問？”

    凌昱斟酌了一下陳詞，“你這幾日，似乎一天一個樣?！?/br>
    額，皎然心想原來凌昱注意到了呢，不過想想也是，這幾日她就跟中了邪似的，想不注意到都難，“那你覺得我是什么樣的？”皎然裝傻問道。

    凌昱腦海中閃過認識皎然以來所有的畫面，硬要用一個詞兒來形容，還真找不出來。

    不過皎然也沒準(zhǔn)備等凌昱回答，懨懨道：“你見到的我，都不一定是真的我。”

    那她是什么樣的呢？其實皎然自己也說不出來，上一世二十二歲便英年早逝，人還沒活明白呢，就嗚呼哀哉了，這一世也還沒到頭，皎然總覺得，人總要走到盡頭，才好說自己是什么樣的。

    “我也不知我是何樣?！别ㄈ秽?。

    想不出來答案，好在凌昱也沒有接著問，皎然卻是又自言自語自嘲道，“但我知道我不賢良淑德，不知書達理，不八面玲瓏，也不乖巧伶俐。”

    皎然說著抬眼向凌昱望去，剛剛聽完凌昱的話，心中的屈服早就壓制了掙扎，如果他能讓她順坡滾自然是好，不然往后她便不管了，該怎樣就怎樣，反正她已經(jīng)打好預(yù)防針，挑明了自個兒壓根沒有那么多古代的美好品質(zhì)，就等凌昱抉擇了。

    “我倒是挺喜歡你的不賢良淑德，不知書達理，不八面玲瓏，不乖巧伶俐?！绷桕诺?，“你若是和別的姑娘一樣，我也不會尋你了。”

    皎然呆呆地看著凌昱，好像有點明白凌昱為什么拉她入坑了。

    能和他“同流合污”的，自然不能太規(guī)矩、太乖巧，那樣的姑娘家，凌昱大概也不舍得染指，皎然心想，凌昱是不是在暗示她不是好姑娘?。繅墓媚锊藕靡坏郎仙较潞?，到時候用完扔了毫無負擔(dān)，也好打發(fā)，不會像尋常姑娘一樣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雖然沒達到想要的分道揚鑣的效果，但這番坦白直言，也算拿到塊免死金牌了，以后她不按好姑娘的常理出牌，凌昱也只能受著。

    “走吧，回去吧?！绷桕牌鹕韥淼金ㄈ幻媲埃Φ?，“昨日還尾巴搖得正歡，今日就喪氣成這樣了？”

    皎然一愣，先是盯著凌昱腰間的金玉麒麟腰扣，接著臉上明顯松了氣，抬頭望著凌昱，俏皮地撲閃大眼睛，還狀作被人踩住一樣晃了晃身子，“因為你壓到我的尾巴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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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都是兩人互動哈哈哈哈

    第83章 第八十三回

    不管尾巴是不是真被凌昱踩到了，但皎然清楚，她的尾巴從此是牢牢被他抓在手里了。

    因為次日一到四季園，門外就有看門小廝來傳：“小當(dāng)家，門外有四人指名要見你?！?/br>
    皎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頭往門邊看去，梧桐樹下站著兩男兩女，約莫是同她相近的年紀(jì)，皎然唾棄了凌昱幾句，這么麻利把人送來，應(yīng)當(dāng)早就選好來的吧？

    冷不丁四季園里多了四個門神，實在有些突兀，好在四人生得與旁人實在無異，若非腰間佩掛刀劍，還以為是酒店里的酒博士呢。

    四位門神自報名諱，皎然在心中反復(fù)念著幾遍記下，“飛月、飛泉、疊影、疊金”，和天地玄黃工整對仗，說不得真是來鎮(zhèn)宅的，而且還搞配對，皎然笑瞇瞇地兩位兩位指著問：“你們是不是一對兒一對兒的呀？”

    四人原本乖巧地垂著眼皮，被這么一促狹，飛月紅著臉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是的，姑娘，我們只是同門子弟。”

    皎然點點頭，又聽他們“澄清”了一會，才知道原來這四人不過和小博士一般年紀(jì)，也就二七年華，皎然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們的身形，看來練武真的長身體，“凌公子有吩咐你們什么嗎？”

    飛泉答道：“有，凌公子讓我們聽姑娘差遣，若是酒店有人鬧事兒，只需活捉，少胳膊少腿的也無妨。”

    皎然忍不住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和諧一些，別動不動要殺要打的，酒店里平時還是怪祥和的?！?/br>
    四人站得比背后的梧桐還挺拔，齊聲應(yīng)是。

    皎然嘆息一聲，經(jīng)過昨日，她已經(jīng)把“聚散由來各有天”奉為和凌昱相處的基本路線了，反正她的意志轉(zhuǎn)移不了凌昱的決定，不如既來之則安之，而既然從糠籮跳進米籮，以后看著凌昱這個饅頭，也不用忍著餓了，該吃吃該啃啃。

    四季園酒客多，四人守門著實有些鎮(zhèn)宅的意味，皎然讓四人分成兩班，彼此輪流，“醞酒的院子有屋子歇息，你們得空的要去小歇一下亦可?！?/br>
    “好的，多謝姑娘。”四人點了點頭。

    不過半時辰后，皎然和彩絮兒活動腦袋抬頭時，就被屋脊上坐著的人驚呆了，“姑娘，快看！”彩絮兒指了指屋脊，又指了指院中一棵大樹，“怎么睡在樹上呢，我還以為有猴子呢?！?/br>
    飛月和飛泉聽到響動，皆飛了下來，“驚擾到姑娘了，在上面可以歇息，也能望遠，比去后院歇著好?！?/br>
    皎然皮笑rou不笑地點頭，又和彩絮兒來到門前，疊影和疊金就跟兩尊雕像似的，皎然確認他們還在眨眼，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是凌公子，你們無需如此，坐著也可以的?！?/br>
    “明白，姑娘?！眱扇舜鹜暝?，依然屹立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