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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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算什么呢?又把秋寧置于何地?他本就走在求道的路上,若要求道,那便好好的求道,為何又要來招惹秋寧?招惹之后,又怎能在要求對方接受自己的冷待? 招惹前他便未曾想清楚,可現(xiàn)在情已深,向道之心猶在,他該如何抉擇? 皮毛艷烈的紅狐垂下目光,神色既苦又甜。 夜已深,月更眀,風更寒。 黎楓蜷縮而臥,不知不覺入了夢。 夢境間隙中,一道模糊的影突然掠過。黎楓身上那道沾染著粉意的因果線顫了顫。 清晨,空氣泛著冷意,陽光尚顯黯淡。 他在衛(wèi)氏藏書樓里偷閱。 這個時間的藏書樓中通常是沒有人的,因為光線太過暗,樓中書多又不許點燈火。但光線對黎楓卻是沒有影響的。 他伏在地上看書,漸漸讀得入了神。 后來,他被別的動靜驚醒,扭頭看見一個少女,她站在書架邊不知看了多久。 黎楓驚得跳起來逃走,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他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抹驚艷的紅影。 皮毛像火焰一樣艷烈,蓬松的尾柔軟舒展,美得像秋日漫山紅楓中最鮮妍的那一顆。 這就是秋寧眼中的自己嗎? 黎楓恍然,他明明已經躍出了藏書樓,卻仍看見藏書樓內的情形。 這不是他的夢,這是秋寧的夢。 他瞧見在自己離開后,秋寧走過去,好奇地翻了翻那本被自己遺落在地面上的書。 他聽見她的心意,她在感慨那書中的艱深晦澀之處,遠超自己所學。 她在期待,以后再來藏書樓,她還有機會再遇到紅狐嗎? 衛(wèi)秋寧又做了一個夢,她又夢見了黎楓,夢見他們初次相遇。 那一抹艷紅的影,像生機蓬勃的火,點燃她枯敗如一灘死水的生命。 聰慧、溫婉、貞靜、淑雅,這些都是別人用來夸贊她的。 可是除了第一條,其他三個詞,她哪一個都不想要。 她想要像父兄們一樣念書,可是沒有先生愿意教她;她想要像男子們一樣駕馬奔馳,可家中永遠為她備好了馬車;她想要大笑、想要醉酒、想要在歡悅時能夠聞歌起舞、在憤怒時能夠提劍請戰(zhàn)。 可她是衛(wèi)氏世家貴女,她要溫婉、她要貞靜、她要淑雅,她有父兄疼寵保護,她的腳不必行比從院內到馬車上更遠的路途,她的手不必提比書筆繡繃更重的東西。 那些珍重與喜愛、期待與呵護,像細軟的絲,將她密不透風地層層纏裹。而她所有的剛強,退到最后,手中也只剩下書與筆了。 可黎楓不一樣。他像一團溫暖明亮的火。 他說:你如此聰慧,又怎么能浪費呢?學識為什么要分男女?你想學,我來教你。 他說:你拘束已久,連這筆字都在壓抑著自己,忘了自己的本性風骨,何其苦也?我藏有好字帖,正適合你。 他說:你長居小樓,太過苦悶,心思又細,不如從棋路中尋找自己的道路。我有善棋良友,你若有意,我去請她來教你。 他說:秋寧,我心悅你。 秋寧夢中紅衣鮮烈的少年郎顫聲問她,若是我們無法在一起,你當如何? 那我便,終身不嫁。 她看著對方眼中的苦與甜,心中突然就一痛,脫口道:你帶我走吧,就當衛(wèi)氏的女兒已經死了。 一道模糊的影突然向她撲來,對面鮮衣艷色的少年臉色一變,用力將她推了出去。 衛(wèi)秋寧驟然驚醒,冰涼的手指攥住衣襟,心中升起巨大的不安。 那道襲來的影速度太快,黎楓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將秋寧推出了夢境。 這場夢境是由他們兩人共同構建的,現(xiàn)在缺了其中一個,夢境驟然不穩(wěn)了起來。 那道影驟然停下,狠狠瞪了他一眼,黎楓還未看清,只模糊看見是個鼻子很長的動物,那影又直接竄了出去。 夢境動搖,黎楓只覺得立身不穩(wěn)。他本也是擅長幻夢術法的狐,卻從未經歷過這般夢境,不但無法控制,反而似要反傷自身。 黎楓正欲強行掙脫之時,忽聽一聲爆喝:妖孽! 一個灰袍老道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這即將坍塌的夢境里,向那道長鼻影子追了過去。 可那影似乎十分熟悉夢境,倏忽就消失不見。不知它離開前做了什么,夢境崩塌的更厲害了,黎楓已然控制不住。 那老道在掠過他身邊時,伸手對他一抓。 黎楓再睜開眼,發(fā)現(xiàn)已是又回到了現(xiàn)實。身旁灰色身影一掠而過,沒過多久,又回到了屋頂上,正是那從夢中將他帶出的老道。 黎楓謝過仙長相救。黎楓拜謝道。 老道點了點頭,問道:那妖孽在你夢中都做了什么? 黎楓如實答了。 老道皺了皺眉,道:看來那妖孽是想通過你們相連的夢境逃離此地。你與另一人牽絆太深,夢境容易相連,被那妖孽利用。你還是趁早離開吧,那妖孽不是善類,已經殺了不知多少人,若是真讓它順著你的夢境逃了過去,另一邊的人恐怕也要遭了毒手。 黎楓被他一嚇,點頭道:我這就離開。仙長可知該如何防備那妖孽? 老道搖頭:我若是知道,也不必與它糾纏這么久。我追得緊,最近這妖孽是離不開這水固鎮(zhèn)了,你不要前來,最好離這里遠些。 他見黎楓點頭應了,也不多言,轉身消失不見。 黎楓匆匆夜行離開了水固鎮(zhèn),一直奔入李宅之中。 天雖未亮,他卻也睡不著了。 他在想著那個夢。 他醒悟那夢境與秋寧的夢境相接,又從中聽見了秋寧的心意。入骨情深震他心神,叫他忍不住去追問。 然后她說,要他帶自己走。 那是秋寧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早在三年前,他就可以帶秋寧走。世間事少有圓滿,可有時候卻偏偏想求得一個雙全。 情深入骨難割舍,可骨rou親情又豈能輕易放下的?秋寧寧愿困守小樓三年不得出,他懈怠修行守在衛(wèi)氏,三年內頂著冷待登門求過無數次,為的不就是要強求這一點雙全嗎? 世間多少事,強求雙全終不得,求到頭來兩手空。 秋寧已然想明白了的道理,他難道還不能明白嗎? 第二日天明,黎楓再次去拜見了漓池。 上神,我求化形! 漓池盤坐大青石上,半闔的雙目睜開,如照澈內外的明鏡:你修為不足,強行化形,恐有缺憾,縱能彌補,亦需不知多少歲月,你可知曉? 黎楓知曉。 前路不可悔,災劫不可避,你可知曉? 黎楓知曉。 你已決定? 黎楓確定。 紅狐叩拜,身上牽情的因果線震顫不已,凝實如弦。周圍沾染灰黑的不詳因果亦變凝實,襯得那沾染著粉意的因果線愈發(fā)紅艷,幾如浸血。 好。漓池道。 強行化形,自有艱險。你氣息有損,先自去調息吧。漓池言畢,再次閉上雙目。 黎楓叩謝,退出了院落。 謹言焦慮不已,他追了上去,直想罵醒這家伙。 之前在黎楓一大早跑過來犯蠢,求上神助他化形時,謹言就想開口勸阻。 然而漓池上神的氣息高曠浩瀚,令他終不敢開口。 上神平日雖溫和可親,容他話癆多嘴,但上神終究是上神,其威嚴之處,令人不敢造次。 謹言不敢違逆上神,只好往黎楓這里使勁兒。 黎楓卻是去尋丁芹授課去了,他欲強行化形,雖有上神相助,不必憂慮失敗,但修行路終究是自己走的,化形后的缺憾究竟是多是少,還是要靠他自己。 氣息好調,心境難平。他初下決定,心緒波瀾起伏,正好在這二十日里,通過對丁芹的授課來調和心境。 黎楓剛來到丁芹院中,就被謹言追上了。 你瘋了!謹言焦急大罵道,你怎么突然就做了決定?那災劫怎么辦?你有解決的辦法了嗎? 黎楓卻在笑,雙目中有融融暖意:災劫又并非必死,我闖過去就是了。 說得好生輕巧!謹言瞪他,古往今來,多少修行者死于災劫,身毀道消,旁人避之不及,你卻沒頭沒腦地要硬闖!你到底有沒有解決辦法?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我并不后悔。黎楓道。 謹言看他心意已決,用力抓了抓爪下樹枝,道:你、你唉!實在不行,你便去求求上神吧,看看有沒有法子解決了這災劫。 黎楓搖頭:我修行這許久,也是有幾件護身之寶的。謝你擔憂我,災劫是我自己的,也唯有自己闖過。 謹言自然也知曉這個道理,可是事關朋友,又怎么能放心得下? 丁芹默默許久,向黎楓詢問:先生,聞道之喜不如情愛之樂嗎? 一旁蹭課的小鼠同樣抬首。 黎楓不能以是或不是來回答,他抬頭看著天空,雙目因太陽的光芒而瞇成一條縫隙:年矢每催,曦暉朗曜。你們都知曉這句話的意思。 丁芹和小鼠一起點頭,這句話是《千字文》中的,說得是,年歲如箭矢疾馳,匆匆催人漸老,唯有太陽的光輝永恒照耀。 丁芹所學已遠超如此,小鼠卻是機緣巧合才習得的,雖然識字,卻不通文章,只會一篇《千字文》。 黎楓繼續(xù)道:修行者遙望道途,便如同凡人仰望太陽。陽光溫暖,照耀我身,使我心生歡喜,浩日威嚴,高懸于頂,使我敬畏欽羨。太陽照耀眾生萬千,可又有多少人,能追逐得上太陽呢?太陽永恒,人卻是會老的。 仍有不甘的謹言聽到此處,嘆息一聲,張開翅膀飛走了。 求道孤苦艱險,多少坎坷堪磨,黎楓的向道之心已弱,他又能勸說什么呢? 丁芹默默的聽著,她嘴唇動了動,似有不解,卻最終沒有問。 今日課程結束后,丁芹尋到漓池,復述了此事后,迷茫問道:上神,我覺得黎先生的話很有道理,可又覺得不太對。 那你認為應該是什么樣的呢?漓池問道。 丁芹思索片刻后,道:大道難求,所以更要專注一心,勇猛精進,如此方才大道可期。如果分心二顧,才是真的沒有了希望。 漓池又問她:道是什么?又在哪里呢? 丁芹苦思良久,不能答。 黎先生說道像天上的日月,可天上的日月不是道;她向道修行便是吞吐靈氣積攢學識;可靈氣與學識不是道;她天生靈目能觀天地靈機,可靈機也不是道。 道是什么?又在哪里呢? 漓池笑了:你連道在哪里都不知道,又該向著什么精進呢? 丁芹又想了想:大道高妙難求,我現(xiàn)在自然是不知曉道是什么的。等知曉、尋找到道的時候,也就修成道了。 漓池卻搖頭:你若如此想,便永遠也知曉不了、尋找不到道了。 道是行在腳下的。 第28章 李府中的那株老藤蘿開了花,花穗頂端舒展開白色的瓣,在風中輕顫的模樣像蝴蝶的翼,穗子向下逐漸沉淀出淺綠,底端是翡翠般柔潤的花苞,香氣清雅,引來蜂蝶相逐。 山中清靜無煩憂,像是與凡世隔絕到另一方世界。 這數日里,黎楓已經平復了心緒,將氣息調和圓融,做好了化形的準備。 世間修行法萬千,妖的修行大致可粗分為兩類。 一類不修人身,不需化形,以本體為自然真實,行古道妖修。雖可以用人形現(xiàn)身,卻只是幻化之術。妖軀強橫,不通天地運轉之法,面對災劫,多是強橫闖過。 一類化形人身,通明人心,以人身學思維文字,修仙神之道。本體雖略弱一籌,卻能通曉災劫躲避、應對之法,不必像前者硬抗災劫那般兇險。 前者有rou身劫,后者有心魔劫,兩條修行路各有優(yōu)劣,也說不上誰強誰弱。 黎楓走的本是第二類修行路,災劫可以避開,但自己的心卻是不可避開的。 他不肯放棄秋寧,避開災劫,便定下決心,闖一闖這避不過的災劫! 哪怕前途兇險,那也是他的選擇。 黎楓來到漓池院中,在漓池的護法下,雙目閉合,盤坐于靈池之旁,心念下沉觀想人身,氣息流轉間緩緩向著化形轉變。 轉化之初并不困難,他自認已經修行了數百年,早已生出人心,距離化形所差的,不過是兩三百的修為罷了。有漓池上神在側,他又有什么可顧慮的呢? 沉心靜氣,身隨意轉。黎楓觀想人身,盤坐的紅狐身周,隨著他的意念逐漸凝出一個紅衣艷烈的少年郎身形。 等到這身形徹底凝實后,黎楓此次的化形才算成功。 然而,在少年身形半虛半實尚未穩(wěn)定的時候,黎楓體內的妖力眼看就要枯竭了。他距離化形終究還差兩三百年的修為,此刻已經難以為繼。 就在此時,盤坐對面的漓池抬手一指,四周靈霧頓生,氤氤凝聚化入黎楓體內。 受此滋養(yǎng),黎楓體內重新生出力量,紅衣少年的身形愈發(fā)清晰,只差一步就要成功。 化形將成,心魔劫便生。 他是狐!衛(wèi)氏的聲音驟然從心底而起。 紅衣少年的身形一亂。 黎楓重新平復心境,再次嘗試化形。 狐與人,終究是不同的。 重新凝聚的身形一散。 黎楓嘗試數次,卻始終卡在最后一步,未能成功,他不由焦躁起來。 狐身、人身,差別便那樣大嗎? 漓池瞧了瞧他,轉頭看向靈池之中。 一尾銀色的靈魚正自在擺尾,頗為好奇地瞧著岸邊將欲化形的黎楓。 漓池探手撥了撥池水:借你靈池一用。 銀魚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指尖,銀色的尾鰭綢緞般撥開水流游走。 黎楓再次失敗后,心中已不再自信,生出了退意。上神他欲要求助,卻無法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