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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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麻了!徐田哼哼道。他才不是嚇得僵住了,就是蹲久了而已。 四叔你蹲那干嘛?徐立問道。 瞎問什么!徐田又瞪他一眼,忍著血液重新流通的麻癢,一點一點挪到炕邊坐下,皺紋深深的臉顯得蒼老而疲倦,阿立啊 徐立哎了一聲。 徐田卻沒有說話,他糾結(jié)住了,許久之后,才又慢慢道:等明兒個天亮了,你對那位背琴的先生敬重些,去求求他。 哎???徐立原本應下,聽到求時又茫然了,懵懂地看著徐田。敬重他懂的,可是要求什么? 徐田看他這樣子,嘆了一聲:算了,明天我來說,你就敬重那位先生些,叫你磕頭的時候你就磕頭。你聽話,如果到時候治好了你的病,你娘就不會再哭了。 徐立不太明白四叔想干什么,他也不太明白自己有什么病,但他聽懂了最后半句話,連連點頭應下。 徐田看他傻樂,又道:快睡! 徐立很聽話地躺回去,沒一會兒呼吸就變得綿長緩慢。徐田卻一直都沒能睡著。 他并不偏執(zhí)愚蠢,自然是能看懂剛剛所見的一切意味著什么。 這個村子有問題,那些村民全都不是活人!若不是那位之前偶遇的背琴先生,他跟徐立今晚可能就要死在這了。 他們可能是遇到真正的神仙了??! 這個認知讓徐田有些茫然,有些喜悅,卻又因為不敢置信,而無法生出更大的歡喜。 真正的 神仙。他只在小時候的傳說里聽到過,他們會聆聽眾生的心愿,也會懲戒心懷不軌的惡人,他們會接受眾生的供奉,卻從不強行要求祭祀,他們會庇護自己的信徒,而不是威脅恫嚇 徐田曾經(jīng)是向往過期盼過這樣的神仙的,但他活了將近五十年了,卻從沒見過,于是慢慢的,也就忘記了。人們終將知曉,故事永遠只是故事而已。 可他們現(xiàn)在,是遇上那種傳說里的神仙了嗎? 徐田用力眨了眨眼睛,慢慢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閉上了眼睛。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他還能再睡一會兒。 片刻后,徐田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一閉上眼,就想起那一群盤坐在屋外的白骨骷髏,雖然說已經(jīng)被神仙解決了,但誰能在屋外有一群白骨用空洞洞的眼眶對著的時候睡著???! 第83章 這個夜對于徐田來說格外漫長,直到東方最初的日光從窗紙透出灰藍的光,他才重新迷迷糊糊地睡著。 好像才剛剛閉上眼睛,就聽見些細碎的聲音,被吵醒后,徐田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大亮了。 困倦和疲乏拉扯著他每一寸肌rou和思維,他幾乎就要閉上眼睛繼續(xù)睡,可一點念頭橫在那,像鞋子里的碎石子一樣,令他始終不能安心地閉上眼睛陷入舒適懶倦的睡眠。那是許許多多瑣碎卻必要的事情,它們共同匯成了這一念,叫做不是誰都有資格貪這一點懶覺的。 徐田用生著老繭的手搓了幾把臉,在神智清醒些后坐起來。他在看清周圍時嚇了一跳。 這房子好像已經(jīng)十多年沒人住過了一樣,到處都是一層厚厚的灰塵,墻壁上是剝落的土皮和裂痕,地腳有干枯的發(fā)霉痕跡,窗框歪歪斜斜地,日光從頭頂破瓦的縫隙里落下。 徐田下意識把頭轉(zhuǎn)向最亮的那邊兒,迎著從窗外照進的光看過去,徐立正站在窗邊,手里拿著干糧,咬在嘴里慢慢抿著。 這樣的吃法幾乎不會發(fā)出動靜來,但徐田還是醒了,哪怕他累得恨不能在床上讓動一下就會發(fā)出咯吱咯吱聲的關(guān)節(jié)好好的、緩慢的自行修復潤滑一番。 阿立,那位先生還在嗎?徐田問道。 徐立點了點頭,他見徐田醒了,就走過來,把手里的干糧遞來:還在呢。 徐田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接過干餅。他就著冷水三口兩口囫圇吃完,就叫著徐立急急出門。若是那位神仙在這會兒走了,他可沒辦法再找回來。 他一直想著這事,心里念著神仙打開大門,一排排盤坐的骷髏圍在房子周圍,眼眶空洞的頭顱全都對著他。 徐田呼吸一滯,等后背汗毛都豎完了,才想起還有這檔子事。 那位背琴的先生正站在院外,他看上去與昨日沒有什么不同,但周圍的環(huán)境卻已然大變模樣。荒草橫斜,屋舍倒塌,村子中央有一顆極為粗壯的大樹,但看起來早已枯死,只剩下干枯的樹枝,像青筋畢露的手。他們昨夜居住的那間,已經(jīng)是整個村子里最完整的了。一陣風刮過,在殘墻枯樹中帶起一陣嗚幽之聲,聽得人心里發(fā)毛。 漓池就站在院子口,靜靜地看著那顆枝丫伸向天空的枯樹。 這里的事情并沒有真正解決,他并非原身在此,這只是一具化身,要想解決此事,最好還能得到一點緣法。這一村人都化作活尸并非巧合,村外的鬼打墻也不是山林中的妖精鬼魅所為,那是有人專門為此地設下的陣法。那陣法,甚至早在村子建立之時就布置好了。 那顆樹中,還存著這村中僅剩的靈,正在不斷哀嚎著苦痛。 求神仙相救! 漓池垂首看去,徐田已經(jīng)走出院子,拉著懵懵懂懂的徐立跪下哀求。 道路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來了,你們順著路就可以回去。漓池說道。 徐田沒有起身,拉著徐立求道:求神仙救救這孩子吧!他、他原本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他原本是我們附近最聰明的孩子,還會讀書,結(jié)果五年前 五年前才變成這樣的?漓池起了些興趣。 徐立神智不全,漓池早就看出來了,但他并不會每見到一個生靈就將人家的因果徹底追溯個干凈,因此此前也并未注意個中因由。 但徐立魂魄無損,顱中無傷,這種情況若是神智不全,多是先天就有的疾患,可他偏偏是后天所成的 漓池的目光落到徐立身上,這一細看方才發(fā)現(xiàn),徐立竟然只有半顆人心。另外半顆,則是獸心,兩半心合而起用,使徐立不至于傷了性命,但神智也出了問題。 漓池看進徐立的因果當中。 如徐田所說一樣,五年前,徐立還是個神智正常的普通人,父親早逝,家中唯有一母。他母親是個很有遠見、很堅忍的人,她不但獨自把徐立養(yǎng)大,還把他送到鎮(zhèn)子中的學堂里念書。徐立也很爭氣,學堂里的老師賞識他,將他推薦到了縣丞手下。 眼見他們家的日子越過越好,徐立的母親卻突然病了。 徐立請遍了所有能請的大夫,但每個大夫都說,他娘這是積勞成疾,已經(jīng)燈枯油竭了。 他為了買藥,把才攢下來的些許家底兒都耗空了,再后來,我們村里就來了一位女神仙徐田仍絮絮地說著。 漓池目光落入過去的因果之中,他看見了一位面目溫善的女神仙,正對著徐立說道:命數(shù)混亂,故生煩憂。命數(shù)歸位,可通其理,依理而行,故名無憂。 那位女神仙說過,她叫徐田的話還在繼續(xù)。 無憂天女。漓池的聲音與他合在一起。 您、您認識那位女神仙?徐田驚問道。 漓池沒有答。 無憂天女,他聽過這個名號,當初水固鎮(zhèn)云家供奉的那位藥神娘娘望月,就是受到無憂天女的指點,故而來找自己求問修成妖神的機緣。水固地神陸固曾言,這是一位并無固定廟宇,尤擅命數(shù)的正神,常常替人指點困惑。漓池與她本無甚交集,只是因為她看出了望月命數(shù)中的節(jié)點,方才因望月的緣故有了短暫間接的聯(lián)系,不想此時,竟在梁國又遇到了她的行跡。 她救了徐立的母親,又給他換了半顆心。而她曾對徐立所說的話,在此時便分外有意思起來。 因為天地間的命數(shù)混亂,所以才會生出煩憂。她所指的煩憂,不是世人常有的煩憂,而是根本的、無法解決的煩憂。若是命數(shù)歸位理順之后,就能夠彰顯出命數(shù)運轉(zhuǎn)的道理,眾生便可按照這個道理去做事。 便如同因果,凡人畏懼惡果,通曉此理的人卻知曉,真正應該畏懼的,是會造成惡果的因。不造此因,便不受此果。若畏懼溺水而死的痛苦,就不該跳到浪潮洶涌的河中游泳;若畏懼冬天饑渴而死,在春夏就需要種下收獲儲存的因。這只是因果最粗淺顯現(xiàn)的道理罷了,然而逞勇好強懶于勞作之人,卻不見得少有。 命數(shù)運轉(zhuǎn)的道理也是如此,若能通曉此理并依理而行,就可以避開乃至改變命數(shù)中不好的部分,自然可以得到無憂。 然而,現(xiàn)在天地間的命數(shù)是混亂的,因果是斷裂的。哪怕本身并沒有借著逃避因果強改命數(shù)來獲取利益的想法,但在這么多年里無數(shù)斷裂因果錯誤命數(shù)的干擾下,這世上大部分生靈的命數(shù),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 徐立的命數(shù),便是亂的。漓池雖然不算通曉命理,但也可從其因果中推算出一二。在徐立此生投為人身之前,本該有一世蒙昧的畜生之命,但他的命數(shù)卻亂了,畜生之命與后世的人身之命合二為一,直接投生成了人胎。 相比人身,畜生的不善之處,便在于愚癡,若無機緣開通靈智修成妖身,終此一生也只是渾渾噩噩地活著,難以明白道理。無憂天女換了徐立的半顆心,便是要以此來補回原本的畜生命數(shù),重新理順命理。 你們的命數(shù)糾葛太深,若想保下她的性命,你的命數(shù)就必須補回。 我需要多久才能補全命數(shù)恢復正常?那時的徐立問道。 你的命理已亂,這件事便無法被看清了。無憂天女搖頭,等到命數(shù)周全的時機,自會恢復正常。 所以這件事,徐立若是想要救母,就要蒙昧愚癡不知多久,也許三日五日,也許三年五年,又或許后半生全然如此也不是沒有可能。他若是不愿,那么他母親此生命數(shù)已至節(jié)點,既不能改,便是消亡。 他還很年輕,他的老師很欣賞他,他前途無量,而瘋病足以毀了一切。他的母親已經(jīng)很老了,母親的愿望就是他能夠有出息凡人一彈指間三十二億百千念,念念相續(xù)善惡流轉(zhuǎn),沒有人知道徐立那時候心里閃過多少念頭,但他在得到無憂天女的回答后,只花了一個瞬間就給出了答案。 求您救治我的母親。他對無憂天女拜道。 漓池已看盡了這段因果,徐田的故事也講完了。 他們家就剩下孤兒寡母,他娘的病雖然好了,但也干不動活了。阿立變成這樣,丟了原本的好活計,但他很聽話,也很肯干,不惜力氣的,就是腦袋他忐忑地看著漓池,漓池只看著村中那顆枯樹。 徐田不知道神仙是否有聽進去,一面怕說多了惹得神仙厭煩,一面又怕錯過這個機會,聲音不由漸漸低落下去,卻又不肯???。 漓池沒有再說此事,反而忽然道:你把這些尸骨都埋到樹下吧。 他雖然沒有轉(zhuǎn)頭,但兩人都明白這話是對徐立說的。徐立哎了一聲,就爬起來準備開始忙活。 他不知道害怕,只記得昨晚四叔叮囑他要敬重這位先生,那他就聽話。 徐田想拽住他,又因為這話是神仙說的而遲疑,這一頓之間,就沒能拽住他。徐田心里不由發(fā)急。那些骨頭架子,昨天可都是能動會說話的鬼怪啊!哪怕現(xiàn)在是一群不動的骷髏,但他們皮rou都沒有了,骨頭卻沒有散開,這、這明顯不正常??! 徐田一咬牙:我來吧!說著就要起身代替徐立收拾那些骸骨。 讓他自己做。漓池道。 徐田只好停住,擔憂地看著徐立。 說來也奇,這些骷髏在這坐了一夜,中間風吹石打,不見散落,但徐立的指尖只是剛剛碰到表面,骸骨就自己散落,正好堆作一堆,并不四處亂滾。 徐立神智不全,此時卻像清明了似的,做事很有條理。他先是回到房間,把籮筐里的包袱皮取出來鋪在地上,然后將散落的骨一塊一塊撿到包袱皮上,他撿的順序是有規(guī)律的,撿骨的時候口中還念念有詞。 徐田驚得幾乎要跳起來。徐立此時還癡傻著,雖然能夠做些劈柴砍樹之類的活計,但那是因為這些都是他癡傻之前就做過的,所以現(xiàn)在還殘留著本能??伤F(xiàn)在做的這些事情卻是撿骨師的本事,徐立以前可從沒有接觸過,他是怎么會的?! 徐立此時,卻感覺仿佛突然見到了一道亮。 自從心竅被封后,他就像被封在一個結(jié)實的罐子里一樣,只能艱難地隔著罐子理解世界。很多東西,他看得到聽得到,卻無法理解、無法感受,就像昨天在林中迷路,他看得到自己和四叔在林中繞圈,卻無法理解這意味著什么,更無法感到恐懼。 可是就在剛才,他觸碰到那骸骨表面的一瞬間,那封閉他的罐子仿佛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他從那道縫隙中,看到了光 樹神啊,今天給您供奉的是我們自己家釀的米酒,您喜歡嗎?一個年輕人正在村中老樹下供奉,擺好供品后,隨手撿起一片落葉合在掌心,從胸口的位置松手,讓它自然飄落。 樹葉落下,背面朝上。這代表否定。 ?。磕X得普通嗎? 正面朝上。這代表樹神再說對。 您喜歡嗎?又問。 背面朝上。 年輕人不死心,反復問了好幾次,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最后把樹神問得煩了,樹葉直接落出他面前的范圍外了。 樹神不搭理他了。 年輕人撅了噘嘴,又問道:那您是喜歡甜的嗎?下次我給您帶甜酒來? 正面朝上。 等到徐立將最后一塊骨撿好,這突然顯出的記憶也就結(jié)束了。但縫隙中的那道光卻沒有滅,徐立隱隱好像從中聽到了一個聲音 樹神啊,我孩子生了重病,有沒有什么法子救救他?那是一個女聲。 漓池已走到樹下,徐立就在旁邊挖坑葬骨。那里的土十分好挖,地下的樹根撐出一處處小空間,鋤兩下就塌了下去,正好把一具骸骨葬進去。 徐田看得心驚rou跳。那些地下的樹根,團成一個個空窩,他長這么大,還從沒見過長成這樣的樹根。 漓池不言不語,目光悠悠不知看往何處。徐田抬眼看他,只覺那一雙黑眸幽深地像看不見底的深潭,看得人生生打了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