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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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將沉落,他們才提起其他事。該說的話都已經(jīng)說過了,該做的安排也都已經(jīng)有了安排。 玄鳥的目光仍落在長陽身上,一直沒有離開。 莫要在我這里流連,去吧,去吧。長陽笑道。 去見一見那個相隔十?dāng)?shù)萬載,卻仍追尋著連自己都不記得了的光焰與翅膀的魂靈;去見一見那繼承了玄清遺志的明燈教,與庇護(hù)了他們薪火相傳的另一位神明;去將那被奪取扭曲的名,葬回它應(yīng)有的安寧。 大劫運轉(zhuǎn)不休,天地如爐,劫如炭火,置其眾生于火中煎熬,天人五衰之臨,如助火之風(fēng)忽至。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人間突然出現(xiàn)了有關(guān)黃泉客棧的傳說。 傳說在晨昏交匯之際、陰陽不定之所,將有暝霧詭路,通往黃泉客棧。 此客棧隱于死生之隙,可以避天人五衰。 白青崖此行,正是為了尋找黃泉客棧。他尋找黃泉客棧,卻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尋找一個朋友。 天人五衰忽然渾渾降世,不分修為高低、不辨心性清濁,好似只是上天隨意撒了一把塵土,沾到了塵土的眾生,便猝不及防糟了劫。白青崖與其友辟動地亦沾到了這塵土。 白青崖彈了彈袖尾,只是盤坐調(diào)息的這一會兒,他的身上就已經(jīng)沾上了風(fēng)帶來的塵沙。他有一張秀雅年輕的臉,但眉毛頭發(fā)全都是雪一樣的白,連睫毛都是冰霜一樣的色彩,好似一片纖薄的雪片。這并非是天人五衰第三衰身軀老朽之衰的緣故,白青崖是靈鹿化形,一身霜雪皮毛,化作人身便成了這般潔白的發(fā)色。他與辟動地雖然突然臨來天人五衰,但都還只是第一衰的程度,而且并不嚴(yán)重。白鹿通靈,黑犀辟塵,這第一劫降臨到他們身上,目前都只是會沾染些許水漬輕塵的程度。他們原身都是壽久的靈獸,若無其他變故,他們?nèi)粢降谒乃ソY(jié)束壽盡的程度,至少還要有千年呢。 但天人五衰既臨,就代表著此身已經(jīng)開始走向消亡。既然現(xiàn)在的情況不嚴(yán)重,他們就更應(yīng)該早早開始做準(zhǔn)備。 前些日子,白青崖收到了辟動地留給他的信。信中說他偶然得知一個方法,或許可以避開五衰之劫,他要去嘗試一番,若所傳不虛,便邀請白青崖同去。 這一封信,是白青崖最后一次收到辟動地的消息。 之后他數(shù)次聯(lián)系辟動地,卻一直沒有消息,這令白青崖感到不安。在他放下手上的事情,開始尋找辟動地后,才漸漸地得知了有關(guān)黃泉客棧的消息。 沒有人知道這所謂的黃泉客棧背后是什么人在經(jīng)營,只知道它是在大約天人五衰降臨之后,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的,諸國之中、山川荒野似乎任何地方都有人進(jìn)入過這一座神秘的客棧。 但它的消息卻又只在極小的范圍內(nèi)流傳,也有人刻意去尋找,但最后卻一無所得。 此時正是晨昏交界之時,金橙的日輪已經(jīng)沉入地底,僅剩一抹余暉將西方的天際染成暗紫,東方初升的月被掩在一層朦朧的薄云后,光亮暗暗地散在周圍一圈。 白青崖在越來越濃的霧氣里走進(jìn)一條小道中。這條道雖然不算繁華,曾經(jīng)還是有著茶攤與賣果子的小商販,但大劫后,這條道是就沒了行人,漸漸的,也就沒有了小商販。沒有了人氣,這條道漸漸就死去了。蒙蒙的霧氣里,枯枝敗葉、荒草亂塵。 這樣干冷的冬夜里,是不該有霧的。但這條偏狹的小路上,卻偏偏蒙著一層霧,而且越往深處走,霧氣越濃,濃到連天上的月光都越來越模糊。這霧氣就像月亮外面的那層毛光,好像本身就在發(fā)出淡淡的冷光,但這光不但沒有照亮道路,反倒使得周圍更昏暗了。 白青崖皺起眉,這陰冷的霧氣滑過他的皮膚,像是某種生物的粘液一樣,潮濕而黏膩,有陰冷死寂的力量試圖滲進(jìn)他的肌體。 除此之外,這霧氣還有阻礙神識的作用,他探查的神識在霧氣中像陷入一片冰冷粘稠的黏漿里,不但探查距離大受阻礙,就連感知都變得麻木而遲鈍。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若是暗中藏有偷襲的人,他很難反映得過來。 白青崖抬起手,掌心亮起一盞燈。燈火溫暖明澈,在這詭異的霧氣中照破一處干凈明亮的區(qū)域。 這就是晨昏交匯之際、陰陽不定之所,通往黃泉客棧的暝霧詭路了。白青崖能夠找到這里,還要多虧了明燈教中的消息互通。 自從那位名為仰蒼的同門鬼修,借助炎君之力建立了一個互通的平臺之后,他們這些明燈教中的修士就多了一個極方便可信的渠道。這個渠道被他們稱之為明燈臺,臺上燈火萬千,每一點燈焰,便代表著一個修習(xí)明燈法的修士。他們將這寄托于炎君之道上的明燈臺照得如白夜星海。 明燈臺上被劃分了幾大區(qū)域,互相交易、修行交流、信息互通等等,雖然明燈臺并沒有向參與其中的修士們提出什么任務(wù)要求,但它卻將散落在各地的明燈教修士們的力量迅速聯(lián)合到了一起。 天地博大,眾生微茫,修行乃獨行道,然而有了明燈臺,修行有所惑,明燈臺上便有所答,臺上論道相辯,不影響諸修行者仍是心燃明燈的同道;境遇有所困,明燈臺上便有相助,一人之力微,諸同道便廣。哪怕是早已習(xí)慣了獨行的修士,在有了明燈臺后,也會感到心更安定,每一次進(jìn)入明燈臺時,都能夠清晰地認(rèn)識到,天地博大,眾生微茫,然吾所行之道、所求之事,于世不孤。 明燈教中現(xiàn)在關(guān)注著黃泉客棧消息的修士很多,包括建立了互通羅網(wǎng)的仰蒼。他似乎別有渠道,很多有關(guān)黃泉客棧的消息就是自仰蒼那里流傳出來的,而且他也一直在修正流傳消息中的謬誤。 白青崖為了前往黃泉客棧,也向仰蒼求教過。仰蒼很不建議明燈教中出現(xiàn)天人五衰的修士們進(jìn)入黃泉客棧走這樣一條避劫之道,他認(rèn)為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陷阱。但白青崖卻更要去了,如果仰蒼所說無誤,那么辟動地現(xiàn)在已經(jīng)陷到了這樣一個險地當(dāng)中,他怎么能夠不去救他呢? 白青崖將神識探進(jìn)溫暖的燈火,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傳入明燈臺上,希望這能夠?qū)ζ渌擞兴鶐椭P难嬷疅綦m然能夠照破詭路上的暝霧,但同樣受到了不小的壓制,越往深處走,壓制便越嚴(yán)重。他擔(dān)憂再往里走下去,也許就聯(lián)系不上明燈臺上了,不如有所見聞便立即傳上去。 他擎著這盞明燈,在霧氣里越走越深,直到徹底被淹沒了身影。 明燈臺上,代表仰蒼的燈火一曳,急急對白青崖傳出一個他才新確定了的消息。 暝霧詭路中,白青崖的燈火穩(wěn)穩(wěn)而明,絲毫沒有沒有收到消息的變化。 他越是往里走,越覺到這霧氣的詭異,心中也漸漸明悟,什么叫做這客棧隱于死生之際。 他是陽世踏入這條小路,在霧氣的遮掩下,卻仿佛漸漸走向了另一個世界,因為與陽世有所隔絕的緣故,白青崖只覺身上正在逐步嚴(yán)重的天人五衰竟然隱隱有了放緩的趨勢,怪不得會有黃泉客棧可以避劫的說法流傳出來。 但白青崖并未因此而感到欣喜,他反倒更加提起心來。自上古以來,幽冥就不是生者可以踏足的地方。這里是亡者魂靈的轉(zhuǎn)世之所,除了跳脫出生死輪回的大能為者與神通特異的個別修士,就連鬼修也輕易踏足不得。這建立了黃泉客棧的人,又是以什么樣的手段使這諸多普通修士也能夠進(jìn)入幽冥當(dāng)中的?這些進(jìn)入幽冥當(dāng)中的生人又會受到什么影響? 漸漸的,除了這濃厚而冰冷的霧氣,四周什么都看不見了,只有心燈照亮腳下一小段路。而這段漆黑的泥土路一直沒有變化,讓人分不清究竟走了多遠(yuǎn)。在這沒有任何變化的地方隨著時間的流逝,幾乎要令人疑心,自己究竟走出了多遠(yuǎn)?是否能夠走到盡頭?還是說他其實正走在一條回環(huán)往復(fù)的道路上,就像陷入迷宮的蟲兒? 白青崖在心中掐算著時間,這霧氣的緩緩流轉(zhuǎn)似乎對神識別有影響,給人一種仿佛已經(jīng)在這里走了數(shù)個時辰的感覺,但在他心中掐算,卻才不過半炷香的時間而已。這產(chǎn)生了一種古怪的倒錯感。 四周安靜得近乎死寂,這霧氣隔絕了生人的世界的同時,好像也吞噬了所有的聲音,它們緩緩流淌蠕動著,恍如某種野獸粘稠的食道,而他正走向它的腹中。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條道路上終于起了變化,四周的霧氣似乎不再那么昏暗了,蘊(yùn)含在其中的冷光開始真正照亮起周圍的環(huán)境。 在霧氣的光亮中,白青崖忽然看見前面的道路上趴著一個人,衣衫狼狽看不清臉,只能看見滿頭蒼白凌亂的發(fā),似乎是個年邁之人。 他是什么人?為什么會躺在路上? 白青崖慢慢走近,才覺此人聲息全寂,亦無神魂波動,儼然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他又走得近了些,繞了個方向,終于看見了此人的面孔,那張臉竟然和他一模一樣! 那死去的難道竟是他自己嗎?那現(xiàn)在正行走在這條路上的又是誰? 那具尸骸被浸在霧氣里,像浸在野獸的消化液中,滿頭白發(fā)愈發(fā)枯敗,身上的衣衫破碎不堪,緊跟著皮膚消解,裸露出暗紅色的筋rou,緊接著筋rou也被化去了,只剩下一具浸在濁液里的骸骨。 白青崖沒有驚懼難安,也沒有止步,他又向前邁了一步,將那具橫在路上的骸骨照進(jìn)自己的燈光里。 籠罩在那里的霧氣被燈光驅(qū)散,地上的尸骸一陣扭曲,化作了一根橫倒的樹枝。 白青崖跨過樹枝,繼續(xù)向前行走。他又看見了辟動地的頭顱、看見了寫滿血字的遺衣、看見了老朽不堪的尸骸 但是當(dāng)這些籠罩進(jìn)他心燈的光芒中后,便顯出了本相那不過是道邊的石塊、破舊的幡布,與橫倒的長凳。 白青崖心沉意凝,暝霧引起的幻覺與種種驚怖如倒映在心鏡中的影,諸相自鏡中滑過,卻不能擾動明鏡。 又過了不知多久,這些幻象不再出現(xiàn),霧氣也似乎開始轉(zhuǎn)淡,他漸漸能夠看清道路兩側(cè)的樹木與灌叢。 此時正是嚴(yán)冬,左右的植物卻都生著茂盛的枝葉,只是這些葉片上好像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它們將所有的東西都蓋成了灰色。 除了植物,還有被歇腳行人坐得光滑的巨石、放在旁邊的扁擔(dān)、鋪在地面上擺著貨物的油布攤子所有的東西都落滿了灰塵,但卻沒有人,也沒有鳥雀蟲虺。 這些出現(xiàn)在道路上的石塊、行禮、長凳等等,都是這條道路還沒有荒敗的時候,上面曾經(jīng)有過的景象。好像它們被從那個時候截取出來,一直遺留到現(xiàn)在,落滿了數(shù)月的塵埃。 如果這些景象與現(xiàn)實相照應(yīng),那么他在這條路上其實并沒有走出多遠(yuǎn),這與他在心中掐算的時間相吻合,此前的一切怪相,都只是那古怪霧氣所帶來的影響而已。 再往前走,道旁出現(xiàn)了一座同樣落滿灰塵的茶棚。茶棚由竹木搭成,幡布暮氣沉沉地垂著,桌子上擺著粗泥茶碗和點心碟子,碗里有茶、碟子里有餅,吃了一半的面果子滾落在燒茶的爐火旁,爐里的炭才燒了一半,上面還燃著火,可這火也凝滯著,上竟也落了厚厚一層灰,那凝滯的、僵硬的炭火,就從這厚厚的一層灰燼中,艱難地透出一點光亮來,混在霧氣里,于是也變得冰冷。 白青崖隱隱聽見聲息。 那是一個人慌亂的呼吸與心跳聲。他順著聲音方向看去,那個聲音就躲在茶棚的桌幾下面。 那是個頭發(fā)灰白的中年漢子,他緊緊握著一柄破柴刀,神情驚恐緊張。茶棚里有許多散落的柴枝,這些柴與霧中的其它東西不一樣,上面的灰塵很薄,這是從陽世帶進(jìn)來的東西。 這是個誤入此地的凡人? 白青崖走過去,腳步刻意踏重幾分,問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這里? 那中年漢子嚇了一跳,舉著柴刀啊的大叫了一聲,對著白青崖就劈了過來。 白青崖一擋,柴刀就飛了出去。 中年漢子蹭地蹬腿地往后退,驚恐嘶叫:別過來!救命??!鬼??!他好像已經(jīng)快要被嚇瘋了,根本聽不見白青崖的話。 白青崖施展了一個安神定魄的術(shù)法,中年漢子才漸漸冷靜下來,瑟縮問道:你、你是人是鬼? 我不是鬼,是途經(jīng)此地的修士。白青崖耐心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這里? 中年漢子怯道:我、我出來砍柴,準(zhǔn)備回、回去,就迷路了我想回家 他越說聲音越低,說道最后,恐懼中又含希冀,忐忑地看著白青崖。 白青崖同樣也一直在觀察著他,心焰的光亮已經(jīng)籠罩在了他的身上,這的確是個活生生的人,而非霧氣中的又一重幻象。一個沒有修行的凡人,誤入此地的時間若是久了,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也罷,反正也耽擱不了太久。 你跟我走吧,我?guī)愠鋈ァ0浊嘌碌馈?/br> 中年漢子連忙點頭,他不舍的看著散落的柴,知道帶不走它們,就想去撿起柴刀。 白青崖看著那些東西上落的一層薄灰,不由皺眉。他攔住中年漢子,此地古怪,這些東西上不知沾染的什么,不如舍了。中年漢子不舍地看著東西,一咬牙,跟著白青崖一起走出了茶棚。 重新踏上小路后,才往回走了一步,白青崖就怔了怔。 這回頭路,可是不好走啊。 此前在沿著這條路往里走的時候,他感覺到身上的衰劫正在越來越緩,此時走上回頭路后,卻覺到此前放緩的衰劫竟又重新開始加速,仿佛要將之前延緩下去的衰劫全都重新補(bǔ)回來一樣。 哪怕白青崖自認(rèn)道心還算堅固,此時也難免生出來惶恐。死生大事,他還沒到能輕易看破的程度。 白青崖調(diào)整了一下心境,帶著誤入此地的中年漢子往回走,但同時一直留著一部分神識在中年漢子身上。此地太過詭異,他并沒有放下戒備。 回去的路上,卻不再見來時的種種幻象,可是往回走的每一步,都在考驗修士的道心。生死之際有大恐怖,此時每向后走一步,都能清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明確自己正越來越接近死亡。 往后走了沒多遠(yuǎn),白青崖忽然停住了。 他看到前方的路上,有一個身影隱在霧氣里。 是新的幻象?另一個迷途的凡人?還是又一個想要前往黃泉客棧避開天人五衰的修士? 白青崖停住了腳步,中年漢子也瑟縮地停在他身后,很是不安的樣子。 但他們停了下來,那個隱在暝霧中的身影卻沒有停下,向著他們越靠越近。 白青崖凝神戒備。 那個身影走出迷霧,漸漸到了他能夠看清的位置。 那是一個身著青衣的修士,身后背著一個琴囊,姿儀灑脫面容含笑,好像不是走在這陰暗詭異的冷霧荒道中,而是在初春的和風(fēng)里走在沾著露水的青竹林里。 這樣姿儀,令白青崖不由一見就心生歡喜,卻也令他升起了更大的戒備這霧氣詭異非常,來時所現(xiàn)種種幻象,皆是他心底憂懼之相。此時倒行欲回,顯出他心底歡喜之相,也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