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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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顧劍寒沒有掙扎,只是在他懷里盡可能地將自己蜷縮起來,指甲掐進自己的胳膊。他臉上血淚縱橫流淌,像是被聞衍燙痛了一樣,猶如受傷的幼獸一般,顫抖著發(fā)出陣陣痛不欲生的嗚咽。 聞衍硬生生地將他的手指掰開,不許他自己掐自己,還專門用手帕將他的傷口包了起來,用帶繭的指腹給他拭臉上的血。 來到修真界已經(jīng)大半年了,顧劍寒并沒有把他當花瓶男寵豢養(yǎng),而是帶他出任務、長見識、陪他真刀實劍地進行訓練。 他已經(jīng)見過太多血了,那些腥臭的、殘忍的氣味和幼年時期如出一轍,當他真正接觸很多生命的轉(zhuǎn)瞬即逝,太多次直面那些猩紅的鮮血之后,便發(fā)現(xiàn)那些東西也沒有他以為的那么惡心恐怖。他對血的接受度已經(jīng)提高了很多,只要不是血流成河的程度,他勉強還能忍忍,更何況這是顧劍寒的血,他在發(fā)抖,在害怕,在流淚 師尊。 他輕聲喚他,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暖明朗,只是因為重傷未愈的緣故顯得稍微虛弱了些,傻傻笑起來的唇角弧度也略顯淺淡蒼白。顧劍寒望著他怔怔地流淚,嘴唇被咬破了好幾處,滿臉都淌著苦澀的,裹挾著眼淚一起奪眶而出的鮮血。 聞衍心疼不已:哭就哭嘛,怎么還流血了,擦還擦不干凈。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身上一塊rou都沒少,人也沒癡傻,還能抱著師尊健步如飛,師尊怎么倒還一副死了丈夫的樣子,是不希望我醒過來嗎? 住口 他的嗓子壞了。 那種彈石振玉的冷冽聲音完完全全被另一種陰郁嘶啞的聲線取代,他一啟唇,被盡數(shù)咽下的悲慟便爭先恐后地涌了出來。他那樣撕心裂肺地號啕著,隱忍到了極點以至于爆發(fā)迸裂的哭聲回蕩在靜謐的霧池上空,連那一朵朵常開不敗的冰蓮都為之摧折。 能哭出來是好事,聞衍一邊將他抱起來,一邊自我安慰地想。 但是不能哭太久了,否則會把身體哭壞,顧劍寒底子本來就不算好,千萬不能傷了根。 他找人的時候有些急,忘了帶乾坤袋,現(xiàn)在靈力還沒恢復好,暫時沒法用,于是只能抱著他一步一步走回去。 顧劍寒在他懷里痛哭失聲,劇烈顫抖,像一只遭到巨大創(chuàng)傷的木偶娃娃,稍稍一碰就會支離破碎。冰裂一樣的細紋似乎正沿著他的身體逐漸蔓延,等他下一聲哭沒有接上的那一刻,就是他在他懷里碎掉的時候。 聞衍差點被自己的想象嚇破膽,趕緊疾步跑回溫暖如春的屋內(nèi),把懷里的漂亮木偶放進細絨軟褥秋千床里好好安置著,摸摸他冰冷的臉頰,確認上面沒有冰裂才陡然松了一口氣。 這個秋千床在落星閣最西邊的一個小廂房里,這個房間除了這個秋千床再無其它什么大物件,是顧劍寒專門用來窩著看日落的地方。 從這里可以看到從冷月峰至高峰到清虛門丘陵平原所有的光景,每當日落時分,天邊開始燃起大片大片斑斕浪漫的晚霞,伴著晚風隨意卷舒。青林背后是金色的云錦,起伏的山巒和丘陵各有千秋,各門弟子結(jié)伴御劍穿梭在縱橫阡陌中,七分寂寞,又顯出兩三分勃勃生機。 我去給師尊打點熱水來洗洗臉。聞衍故意逗他笑,看看這是哪里來的小花貓,一臉血,還亂七八糟的,如果不洗干凈的話,一定會把整個清虛門的野貓都嚇跑。 顧劍寒哭得更厲害了,不過收了聲,坐在軟褥上一抽一抽地哽咽,連指尖都痛到發(fā)麻。 他艱難地抬手,似乎耗盡所有的力氣,卻只是輕輕碰了一下他頸側(cè)的白色細布。 聞衍還沒應激性地反應出疼痛,他卻先一步死死捂住唇,倒在床上上氣不接下氣地痛喘起來,他的眼神已經(jīng)渙散了,可是心臟卻還是如同被銳器刺穿一般,真實而慘烈地發(fā)出絕望的哀嚎。 他竟像是馬上就要疼到死掉。 師尊?! 聞衍第一眼在雪溪亭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了他一定在愧疚,一定是在為了咬傷他的事情追悔不已、痛苦不堪。 老實說,那一瞬間,他的愉悅是要大于心疼的。 顧劍寒越后悔越好,這樣的話,無論如何,他都有理由勸服自己繼續(xù)留在他身邊,繼續(xù)愛他,繼續(xù)為了保護他而做一些原本毫無意義的事情。 可是他完全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樣糟糕。 一切都亂了套。 師尊聽話!把手拿開把手拿開!你會呼吸不了的!聽話好不好?你別這樣! 聞衍越是著急,手上的力氣就越大,顧劍寒受到越大的阻攔,掙扎的痛苦也就越深。當他雙腿開始無意識地亂蹬,血淚從眼角漫溢而出的時候,聞衍才慢慢放開手,嘆了一口氣,語氣平靜道。 師尊,既然你這么想死的話,我就成全你吧。 你在黃泉路上走慢點,等我去殺了莫無涯之后,便來找你。 因為我很菜啊,你也知道的,可能還得茍活不少時間。師尊最好走兩步就睡一覺,走兩步再睡一覺,夢里也要有我才好,這樣等我追上你的時候,我也沒離開你多長時間,師尊也不會因為太過想念而偷偷哭鼻子了。 還有路上要注意安全,穿厚一點,別著涼了,你的厚衣裳我都放在主臥的大衣柜里,等會兒我就燒給你,你得記得拿,再見面時我看不到我燒的那些衣服,我是不會再叫你師尊的。 大概就先這些吧,之后你記得每天都要托夢給我,或者我每天加睡一個午覺,午覺的時候你也得來入我的夢。萬一我突然想到什么要緊的事想要囑咐你,你得來得及時些才是,否則我會超級傷心,一整天都會沒有精神,于是真正見你的日子也得推遲 他一邊碎碎念著,一邊觀察著顧劍寒的表情,每一個細微的神態(tài)動作都無法從他的眼皮底下逃出去,他看著顧劍寒的臉色越來越白,又慢慢地,稍微緩過來了些。眼角的血淚不再流淌了,手也放開了一點,呼吸正在逐漸變得順暢。 他的身影在顧劍寒血紅的貓眸里緩緩映了出來,不太清晰,而且有一點居高臨下的漠然。 聞衍在顧劍寒面前總是笑,一副傻乎乎撒嬌的樣子,偶爾不笑也是因為在生悶氣,于是顯露出一副氣鼓鼓的模樣。但其實他真正嚴肅起來的時候是不傻的,雖然語氣故意放得很輕松,但他們之間沒有一個人會認為他在戲說。 往往是這種時候,他看起來十分薄情。如果說顧劍寒的冷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與嚴寒,那么他的冷大概是夾雜著一點生機的料峭春風,往往一吹就是遍體生涼,不太凜冽,但也足夠刺骨。 好不容易熬過整個隆冬時節(jié)的飛鳥,卻最容易在這種春風下被活活凍死。 師尊,你說是不是? 只是可惜了,我們連大婚還沒辦,道侶印還沒結(jié),也還沒有一起去看過江南塞北大好風光。唉尤其是我,年紀輕輕的,才十八歲,就因為太愛師尊,舍不得師尊一個人孤獨寂寞,就要待在酆都做生生世世的鬼不知道酆都那邊風景如何,不過大抵是比不上外面了,否則人們何必求生若渴,早點死掉不是更好? 顧劍寒很明顯地,有了劇烈的動搖。 他抿緊唇看著聞衍,那眼神是那樣地傷心,又是那樣地脆弱,好像只要聞衍再扇動一下翅膀,他的生命就會因此掀起巨大的海嘯。 師尊酆都有好吃的嗎?有新鮮的食材嗎?有整潔干凈的廚房嗎?閻王爺允許我們吃飯嗎?如果他不讓我們吃飯的話,我們該怎么辦? 作者有話要說:閻王爺:勿cue 第77章 尸香子蠱 這些都是必須考慮好的事情,如果 他說著說著,終于感覺到衣帶被拽了一下,很輕很輕,像十分溫順的小貓?zhí)ёψチ艘幌律磉叺拿q球,悄無聲息的,卻是一個明顯的退讓信號。 他也不裝什么聽不見了,趁著這個機會就往秋千床上猛地一撲,還好秋千床是用了術法加固的,否則這一下可能倆人都得直接摔地上去。 顧劍寒悶哼了一聲,偏頭躲過了他的親近,先用濯洗術將自己身上弄干凈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攥住了他窄窄的袖口。 因為袖口太窄,他的手指便總愛碰到聞衍的手腕,他像是被燙痛般地不??s手,然而卻舍不得放開衣袖。 聞衍壓著他,過熱的體溫灼傷了他冰冷的空殼,他卻只覺得想哭。在遇見聞衍之前,他是從來不哭的,總覺得這是一種太過懦弱的舉動,于事無補不說,還平白讓人看了笑話,于是無論遇到再深重的苦難與災禍都不會流一滴眼淚。 世人都道他冷血狂妄,豈知他也有愁情柔腸。 師尊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聞衍蹭蹭他冰涼的臉頰,帶繭的指腹從他的指尖劃到他柔軟的掌心,再觸碰到他瘋狂跳動的脈搏。 師尊就是舍不得我了,舍不得和我分開,又舍不得讓我去酆都吃苦。 他理所當然地撒著嬌,過長的頭發(fā)糊了顧劍寒一臉,顧劍寒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輕輕閉了眼,聲音還是嘶啞得不成樣子。 我愛你。 他這話說得比遺言還像嘆息。 聞衍沉默片刻,卻沒說什么我也愛你之類的話,只是稍稍抬起身,雙肘撐在顧劍寒身側(cè)時牽扯到了頸側(cè)的傷。 他那么怕疼的人,以前連指尖戳破一個小口都要扒住顧劍寒哭天搶地的,此刻卻連一聲也沒吭,唇都不抿一下,雙手捧著顧劍寒慘白的臉,故意特別燦爛地笑了一下。 顧劍寒被那笑容晃暈了眼,他那顆藥石無醫(yī)的心臟和殘破不堪的魂魄,被聞衍泡進了溫暖甜蜜的糖罐里,不需要動彈就已經(jīng)足夠安適。 這樣的笑容,甚至短暫地將他的目光,從那纏繞的純白細布上吸引開來。 師尊,我們做一個交易吧。 顧劍寒極緩地撲了撲繡密綿長的睫絨以示同意。 這時候別說什么交易,哪怕聞衍要他的命,他都不會說不答應。 我親你一下,你就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親我一下,我也能回答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都可以。 我們都要如實回答,否則就是背叛我們的愛情。 顧劍寒怔了一會兒,似乎還是有些想流淚,然而沒等聞衍說完,他便先行輕輕閉上了眼睛。 他睫絨下方撲著兩抹深深的青影,與慘白的臉色一相襯,更是顯得格外憔悴,然而失了色澤的薄唇卻微微噘了一點上來,那是一個極度明顯而直白的索吻方式。 他需要依靠聞衍的氣息續(xù)命,渴望與他唇舌交纏,然而卻因為太過恐懼的緣故,甚至不敢告訴聞衍他想得到他的愛撫。 說實話,聞衍有些怕他的牙。 哪怕他想忘記,頸側(cè)的傷口卻還在幫他回憶起那時的一切。 但他還是親昵地和顧劍寒磨了磨鼻尖,還撬開了顧劍寒的牙關,盡量安慰到他唇舌口腔的每一個角落,細細顫抖的舌根也好,涼涼軟軟,又略帶一點血腥氣的薄唇也罷,甚至是他敏感的上顎,他尖銳的牙齒,以及他溫熱柔軟的舌尖。 顧劍寒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得到這樣溫柔的對待。 他賣力地回應著聞衍的動作,卻因為實在沒什么力氣,也沒什么精神,最終干脆只是貪婪地接受聞衍的愛,并依賴著這份被無情摧殘卻依舊溫暖如昨的愛,熬過了那一場殘酷的自戕。 明明是一個吻,卻被他當作茫??嗪V械母∧疽话闩矢?,聞衍看他迷戀上癮的樣子,也不忍心撤身結(jié)束這個吻,恰好他也有自己需要確認的東西,便用力地多吻了會兒,直到顧劍寒的身體慢慢軟了下來,也慢慢熱了起來,他才及時地退開,舔舔他殷紅的薄唇以示安撫。 師尊,好些了嗎? 顧劍寒失神地望了他好一會兒之后,才極輕地點了點頭。 他被親得太狠之后,臉上總是會帶些薄薄的酡紅,看上去像是醉了酒,但其實除了半年前那一回,聞衍再也沒見過顧劍寒飲酒。 他捧著顧劍寒微紅的臉,稍稍有點猶豫。 明明早就想好要問什么了,甚至連這個所謂的交易也是為了那個問題專門提出的,到真正可以問的時候反而畏首畏尾,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打心底說他是很想問的,可是顧劍寒現(xiàn)在精神脆弱得不像話,萬一不小心又傷到他該怎么辦這是必須考慮好的問題,非常重要。 顧劍寒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他說話。 其實他知道他想問什么。 但是他沒辦法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做出那種事他從來沒想過要傷害聞衍,他寧愿自己受傷都不愿意讓聞衍受一點委屈,更別提突然把他咬得那么狠,差點就 差點就咬死了。 他也不可能再用那種惡心的語調(diào)叫出那么惡心的稱謂,他和莫無涯是血仇,他怎么可能再對他抱有什么愚蠢的妄想和期待? 他哪一點比得上他的阿衍,明明珠玉在懷,為何他還會對那種人渣念念不忘? 他是瘋了嗎? 師尊啊,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要是不想回答就搖頭,我們就換一個問題,方才沒說這點,所以不算犯規(guī)。 這么好的阿衍,他怎么忍心傷害他? 聞衍眼看著顧劍寒的眼眶里又慢慢蓄起兩汪薄薄的清淚,嚇得馬上閉了嘴,不敢再繼續(xù)說下去了。 他一下子癱倒在他身上,沒把受傷的那方露出來,語氣輕松道:我突然想不起來自己想問什么了,不如先欠著吧,等以后想起來了再問。 我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你。 什么? 阿衍,你信我嗎? 聞衍指尖繞過他烏黑微翹的發(fā)尾:有時候會犯一點蠢,被嫉妒蒙蔽的時候常常失去理智。但是只要師尊在我身邊,讓我相信,我就一定會相信師尊的。 他微微頓了頓,又道:我不信師尊,還能信誰呢? 他踢掉顧劍寒腳上那雙稍微偏大的犬耳棉拖鞋,和顧劍寒一起窩在秋千床里,將耳朵貼在顧劍寒心口,那微微跳動,微微起伏的地方。 我從來沒想過傷你,我愛你勝過一切,如果我們兩個之中一定有一個人死去,那么那個人一定是我自己。 呸呸呸,師尊怎么凈說些不吉利的話!聞衍生氣地捏了捏他突出的腕骨,故作不悅道,不要以為說句愛我就能蒙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