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只見那上面那上面字跡清晰,寫著:立冬為止。 江眉卿愣了愣,立冬為止? 他納悶了,他當(dāng)時不是說立秋為止嗎?為什么是立冬為止? 他當(dāng)時想的是雙修幾個月就夠了,此時立秋早已過去,可這個字怎么變成立冬了? 他抬眼看向無妄,沒想到無妄也正在看他,目光沉沉的似乎并沒有多少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了一樣。 他揚了揚手中的契約,仙尊,這是? 無妄抬了抬眼皮,口氣涼涼的,怎么了? 江眉卿: 當(dāng)時我是說錯了嗎?我記得寫的是立冬,還是我記錯了? 無妄看向他手中的契約,臉上淡淡的沒什么表情,不答反問道:你想結(jié)束了? 江眉卿: 他怎么覺得現(xiàn)在無妄說話總是有點帶針?他從前也不這樣??! 江眉卿琢磨了一下,斟酌著言語,按契約說,我們雙修確實還沒結(jié)束,可能是我當(dāng)時記錯了,是立冬為止 他話還沒說完,便忽覺腰間一痛。 無妄的手緊緊的箍住了他,眼底兩側(cè)怒火跳躍。 江眉卿微微吸了口氣,剛想抱怨兩句,但瞧著無妄的神色,瞧著瞧著便咂摸出不一樣的感覺來。 他喜歡他。 他不想結(jié)束? 他想跟他在一起? 江眉卿自認(rèn)為自己的臉皮厚到無懈可擊的地步,于是慢悠悠的把手中的一紙契約收了起來,夾進腰間。 然后向后仰了仰,靠在無妄的肩上,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果然他一露出這副神色,無妄便有些不自在,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江眉卿卻不肯讓他轉(zhuǎn)開臉,于是追了過去,把自己的臉湊到他跟前,眼神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盯得他耳尖泛紅。 仙尊害羞了? 他忍不住笑起來。 眼前這大冰塊是紙做的,一戳就破。 無妄惱了,捏住他的后頸,像是捏住一只雪狐一樣,把他拎開了去。 此刻江眉卿身體已經(jīng)舒服了許多,于是開始不安分起來。 這輛臨時搭起來的鹿車,本來就狹窄逼仄,偏偏他還不肯老實地待著,在無妄懷中蹭來蹭去,一會摸摸他的眉毛,一會研究他的喉結(jié),上下動作不停,把人撩得面紅耳赤。 嘶無妄突然輕呼了一聲。 江眉卿嚇了一跳,手上動作頓了頓。 然后他便察覺,身下這個男人的某個部位不對勁。 抬頭向人看去,果然見他眼底神色涌動,像埋了一枚鉤子。 他倏地不敢動了,都是男的,他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無妄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外面的風(fēng)雪依舊不止,江眉卿自知做錯了事,于是一動也不敢動地窩在無妄的懷中。 第44章 冰原(十) 一群人緊趕慢趕, 終于在日落之前趕到了冰原上魔魅們建立的一個瞭望站,一個單人高的雪洞。 江眉卿從車上跳了下來,當(dāng)即冷得渾身哆嗦, 雙手交替摩擦著, 放在嘴邊哈氣。 顧簡也從另一輛車上跳了下來,跟著幾個魔魅一起在附近踩著冰雪。 如今后面修真界那群人還沒有趕上來,他們必須趁早在這里結(jié)個陣法, 作為一道防線。 無妄默然走到江眉卿身邊, 拉過他的雙手,幫他捂熱。 仙尊的手好暖和。 他的手掌干燥而溫暖,跟江眉卿的冰涼截然不同。 是你體虛。 江眉卿白了他一眼。 誰知無妄又說:體虛忌酒, 你以后把酒戒了。 江眉卿頓時滿臉黑線, 喝酒是人生一大樂趣,不喝酒怎么行? 仙尊也太霸道了。 無妄微微轉(zhuǎn)開視線, 故作沒看到他哀求的眼神。 少喝點酒少跟顧簡接觸。 江眉卿雖然此刻身體靈力不足,幫忙不了結(jié)界,但是他是這種旁門左道極為內(nèi)行之人。 在他的指導(dǎo)下, 一個幾乎完美得沒有任何破綻的困陣, 在雪洞前方平地而起。 伸手微微一觸,便可泛起一層淺淺的光芒。 顧簡滿意的看了一圈, 不錯不錯,你這個陣法,擋住他們一時, 是沒問題的,等他們破了這個陣法,我們說不定已經(jīng)到達冰原城內(nèi)了。 這個大陣有遮擋風(fēng)雪的作用,外邊風(fēng)雪飄飄, 卻吹不到里邊來。 江眉卿點頭道:進了冰原城內(nèi),修真界那伙人就不能再追殺了,除非他們真的想挑起兩方之戰(zhàn),斗個你死我活。 況且,冰原城外一道長長的冰墻平地而起,高聳入云,已經(jīng)在那里矗立了幾百年,修真界眾人就是想強攻也不是一件易事。 顧簡猶豫了片刻,俯過身低聲對江眉卿說道:要不要解開小妖王的封???以防萬一。 江眉卿一口回絕,不要。 他無意與修真界為敵,若是解開了小妖王的封印,哪一天他控制不住了,大開殺戒可怎么辦? 兩人在這邊低聲討論的時候,無妄站在雪洞外面,在查看周邊布陣的情況,然而眼神卻不自覺的往這邊瞟過來。 江眉卿只消一眼,便知道這男人又吃醋了。 他微微一笑,當(dāng)即拋下顧簡,走了過去。 仙尊在看什么呀? 無妄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轉(zhuǎn)身走入了雪洞。 還生氣了?! 江眉卿嘆了口氣,咬著牙,低聲對笑得滿臉促狹的顧簡說道:你丫的以后離我遠點。 顧簡跟在他后邊,也低聲道:醋醋更恩愛。 入了夜,雪洞里中眾人各自靠在一個角落里安息。 洞中沒有點火,也沒有任何月光照進來,黑漆漆的一片。 江眉卿偎依在無妄身上,那人手上雖然摟著他,卻一言不發(fā),他大冰塊的癥狀又發(fā)作了。 此時洞中諸人都在,靜悄悄的,連外面雪落的聲音都聽得到。 江眉卿不好開口解釋,只好在無妄身上摸摸索索,把他惹得不耐煩了,才按住他的手,用力一捏。 江眉卿差點痛呼出聲,死死咬住了嘴唇。 家暴! 于是他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對著他腰間某塊軟肋,用力一掐。 無妄當(dāng)即身形微微一顫,卻很快就穩(wěn)住,半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他不像江眉卿那樣怕痛。 江眉卿頓時就有些沮喪,怎么老是搞不過他? 兩人折騰了好一會,江眉卿困了才作罷。 然而沒睡多久,他就被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驚醒了。 他猛然睜開眼睛,在黑暗中跟無妄對視,靜靜地聽了一會。 果然雪洞里的地面微微顫動,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竟然來得這么快?! 二人瞬間清醒,果斷的站了起來。 對面角落里的顧簡幾乎與他們同時反應(yīng)過來,唯獨那群魅魔還似乎是什么都不知道,睡得正酣。 不消片刻,那腳步已經(jīng)逼近了雪洞面前,他們甚至已經(jīng)聽到了低低的交談之聲,透過那層陣法傳了進來。 顧簡沒有絲毫猶豫,把魔魅們?nèi)拷行眩欢呀?jīng)來不及了。 他們幾個人沖到雪洞門口,兩撥人透過那層幾乎瞧不見的結(jié)界對視著。 周遭一片黑暗,但不影響他們視物。 江眉卿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見他的師尊,緩緩地抬起手指,輕輕彈了兩下 他們費心布了一個多時辰的結(jié)陣,頓時土崩瓦解,連一點渣都不剩下。 他的心一寸一寸的往下沉。 穆宗主收回手,緩緩看著江眉卿道:你結(jié)陣的方法都是我教的,用的也是我不周山的心法,你覺得你困得住我? 江眉卿: 冰天雪地之中,他渾身冰冷。 他們師徒,終究是走到了互相對立的這一刻了嗎? 無妄環(huán)過他的肩膀,江眉卿微微抬頭,見他神色淡漠,只說了一句:別怕。 顧簡也走近了幾步,擋在他的面前,笑了笑,穆宗主,我一直都敬您是長輩,可是今天看來,不過爾爾,您竟然跟一個晚輩去比較,豈不是有失體面? 他一開口便是氣死人不償命的風(fēng)格,站在穆宗主面前的景明當(dāng)即黑了臉,你胡說八道什么? 顧簡攤開手,我胡說八道了嗎?難道不是事實? 景明正要暴起,穆宗主卻按住了他,十分淡定:不必跟他計較。 說罷,他緩緩地回過頭看了一眼元宗主,元宗主知道他的意思,請咳了一聲道:你們二人私下放走了小妖王,已經(jīng)違反了修真界的律法,到如今,還不知回頭嗎? 江眉卿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他覺得他沒有必要再跟他們解釋什么了,既然他們認(rèn)為他是錯的。 無妄向來寡言,也懶得多做解釋。 顧簡卻突然笑道:元宗主這可不包括我,我什么都沒做,我只是來湊熱鬧的。 修真界其他人撇了他一眼,沒作聲,畢竟他只是青城山的弟子,青城山在修真界中向來低調(diào)行事,對誰都沒有構(gòu)成大的威脅,他們自然懶得去針對顧簡,平白去得罪一個門派。 雙方對峙了片刻。 就在修真界那伙人都不耐煩了,準(zhǔn)備出手之際,小妖王突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猶帶著少年人一般的稚嫩,難掩憤慨,你們修真界,一向自詡是正道之光,可我不明白,我們身為魔魅,卻從來沒有禍害人間,為什么不能讓我們踏進中原半步?為什么我們必須世代居住在冰原之上? 元宗主還沒有回答他身后的道茂,卻已經(jīng)冷笑出聲。 這是幾百年前就已經(jīng)立下的規(guī)矩,你問我們,我們問誰去? 小妖王年少輕狂,被他這么一激,暴跳起來,眼中的紅焰愈發(fā)明顯。 江眉卿道:現(xiàn)在早已時過境遷,今日不同往時,規(guī)矩是人定的,又不是死的,難道不能改嗎? 住口!這時一個散修突然開口斥道:你身為不周山的弟子,出生名門正派,卻跟魔魅勾結(jié)在一起,如此忘恩負(fù)義,是非不分,你對得起不周山嗎? 江眉卿頓了頓,目光從人群中尋找了片刻,落在那個開口說話的人身上。 此人他并不認(rèn)識,然而他說的每一句話卻恰恰好戳在他的心口上。 忘恩負(fù)義,是非不分,對不起不周山? 他苦笑了下,到底是誰對不起誰呀? 他都還沒有掃清嫌疑呢,還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魔魅,你們跟他啰嗦什么?一直隱忍不發(fā)的安燃突然喝道。 他目光凜冽地瞥了眾人一眼,隨即突然一躍而起,鋒刃出鞘,在暗夜中劃出一道寒光,直指江眉卿。 鏘!地一聲。 站在江眉卿身旁的無妄,不知何時拔出了劍,恰恰好與他對上。 無妄低聲對江眉卿道:退后! 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雙方迅速陷入了混戰(zhàn)之中,刀光劍影,龍蛇狂舞,把一潑墨似的暗夜硬生生打出了一片光亮。 江眉卿抓住小妖王往后退了一步,旁邊一道寒風(fēng)襲來,他猝然回過頭去,掌中聚起靈力,猛然揮了出去,擊退了一個趁機偷襲的修士。 小妖王拽著他的手,對江眉卿道:解開我的封印!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斷然的說道:不行! 這都什么時候你還不幫我解開,你是不是想讓我們所有人都死在這里? 不會的。 他沒有看小妖王一眼,眼神集中在目前的戰(zhàn)局上,嘴上說的無比堅定,心里卻沒底。 那幾個魔魅已經(jīng)被人擒拿住了,無妄和顧簡二人且戰(zhàn)且退,身上都掛了彩。 而他自己要護著小妖王,根本□□乏力。 眼角一跳,電光火石之間,伸手一劈,那修士被他轟出了數(shù)里外。 江眉卿忙拉住小妖王,退到了雪洞之中。 目光越過眾人,凌空與他師尊對上,他的目光深遠而悲憫,仿佛在看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他心里一堵,連呼吸都是艱澀的。 他師尊和元宗主二人站在三丈開外,身上纖塵不染,沒有半點動手的意思。 眼見著越來越多的修士瞄準(zhǔn)了他身后的小妖王,他緩緩地凝聚起體內(nèi)的靈力,微微紅色的光暈在他身側(cè)緩緩升起。 原本藏在他頭發(fā)間的銀針離他而去,懸在半空中,化作一柄長劍,劍氣森然冷冽。 旁邊一眾修士乍然見了這架勢,滿眼疑竇,心里惴惴不安,不敢上前。 他們原本以為他會毫不猶豫的握住長劍,但江眉卿卻沒有。 不遠處的穆宗主,突然眼角一跳。 他這是要?旁邊的元宗主滿臉震驚,話還沒有說完,穆宗主已經(jīng)閃身而去,只留下衣帶飄過的一陣風(fēng)。 從他所處的地方看過去,只見江眉卿凌空而立,那柄劍已經(jīng)幻化到了與他的身高等高的地步,人與劍緊緊的貼在一處,周邊劇是火紅色的光芒,把這一片雪地照得紅彤彤的,像是爐火照雪般。 無妄手里的龍吟細感受到了強烈的呼應(yīng),當(dāng)即扭頭看去。 不看不打緊,這一看,他的心跳緩了半刻。 他驀地大喊,江眉卿,你敢! 他出聲的同時,整個人已經(jīng)飛了過去。 在場眾人都驚呆了,一時之間,打斗的動作都遲緩了許多,紛紛駐足看去。 他這是干什么? 這是找死想把這把劍劃進自己身體里,以身為劍。 天,這可是鳳尾森!要是以身為劍,那他豈不是要掀翻天了? 這是九死一生的事!他怎么敢? 無妄和穆宗主幾乎同時在觸碰到那火紅色的光芒時,就被強大的靈力擊退了出去,摔出了好幾丈遠。 眼見著人和劍已經(jīng)越來越貼合,幾乎要融為一體,倏地,平地一聲轟隆巨響。 緊跟著,地面猛然震動了,眾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在他們不遠處的那間雪洞,已經(jīng)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