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一旁麒麟王忽招手,把少年叫到跟前,道:你這一走,可沒人給本王釀瓊漿喝了。待會兒可要記得把方子教給南宮他們。 昭昭于是眉飛色舞的和麒麟王身后侍官講起釀瓊漿的注意事項,不知說了什么,惹得麒麟王笑聲連連。 管事立在一邊,見昭昭不過短短片刻功夫,便又憑著甜言蜜語和那副裝出來的乖巧懂事將麒麟王夫婦哄得喜逐顏開,不由一陣憋氣。 這精靈古怪的小東西,實在可惡。 這回去仙州,他須好好防著這小東西,不能讓他爭了少主的風(fēng)頭才是。 ** 次日一早,兩輛由仙鶴牽引的仙車就載著麒麟少主司南和那便宜小公子,向傳說中的仙州出發(fā)而去。 昭昭除了午休和睡覺,大半時間都蹭在司南的車?yán)铮o司南煮茶烹水,調(diào)香研墨,把兄長照顧得妥妥帖帖。 司南嘆道:這些事自有侍從做,你先停停,過來吃些東西。 昭昭正跪坐在爐邊煮可以敗火解渴的竹葉茶,手法利落漂亮,堪比世上最優(yōu)秀的茶藝師,聞言道:那怎么行,他們粗手笨腳的,哪里能照顧好兄長。 侍候在一邊的管事再度狠狠皺起眉。 按理這麒麟宮里,最該恨這小東西的就是少主了。 若不是這小東西雀占鳩巢,以少主資質(zhì),當(dāng)是同輩子弟水系術(shù)法中成就最高的,他們麒麟宮也不必讓北海搶了風(fēng)頭。一想到少主在西海吃苦受罪的時候,這小東西正在麒麟宮里吃喝玩樂,享受麒麟宮仙氣滋養(yǎng)和族長夫人萬千寵愛,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可偏偏他們的少主和族長夫人一樣寬厚。 瞧瞧,這才幾日,就被這小東西哄騙的服服帖帖了。 誰看了不說句手段高明。 晚上,昭昭回到自己的仙車中,便褪去乖順,吩咐侍從靈樞:去將我的百寶箱取來。 靈樞依言取來一四四方方的檀木小箱,放到案上。 昭昭念了個咒訣,啟開封口,如數(shù)家珍般,將箱子里琳瑯滿目的珍寶一一取出來,擺在案上。 這可是他這些年在麒麟宮辛辛苦苦攢下的全部家底。 我讓你打聽的事可都打聽明白了? 回小公子,打聽明白了。 快說! 靈樞攤手:什么都沒有。 昭昭皺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說,自那場仙魔大戰(zhàn)之后,長淵戰(zhàn)神已經(jīng)近千年沒出過雪霄宮了,別說是打聽?wèi)?zhàn)神喜好了,便是戰(zhàn)神模樣,都沒幾個人見過。民間那個話本,一本一個樣,根本沒個準(zhǔn)。 昭昭好不失望。 這讓他如何投其所好的送禮物。 靈樞忍不住道:小公子,您知道長淵戰(zhàn)神是什么人么? 昭昭點頭。 當(dāng)然知道了。戰(zhàn)神是父神之子,三界內(nèi)唯一一位上神域劍神嘛。 靈樞嘆:那您還做美夢。 我怎么做夢了? 屬下聽說,自打長淵戰(zhàn)神今年要破例收徒的消息傳出后,五族十二世家皆派了族中適齡弟子前往一十四州拜師學(xué)藝,個個都是品學(xué)兼優(yōu)的少年俊才。您連一封推薦信都沒有,還想拜入戰(zhàn)神門下,不是做夢是什么? 你懂什么。 少年眼尾輕揚,小狐貍一樣道:雖然戰(zhàn)神高不可攀,可恰恰是戰(zhàn)神,最有可能收我為徒。 靈樞覺得自家小公子這副狂妄自大沒點數(shù)的模樣,屁股后面綁根掃帚,根本不必修煉,就可直接上天了。 不明白是不是。 告訴你也無妨,一十四州三位上神,南山君是一州之主,性情是出了名的寬厚仁和,聽起來雖然很好,可作為州主,不可避免的要承擔(dān)起門派交際重任,這也就意味著,關(guān)系戶肯定少不了。至于碧華君,天生神女,身份高貴,最瞧不起的就是我這種下等妖族,是連考慮都不必考慮的。唯有戰(zhàn)神,在仙魔大戰(zhàn)中曾大膽啟用寒門將領(lǐng),是最有可能不把出身門第作為唯一選徒標(biāo)準(zhǔn)的。只要我好好表現(xiàn),投其所好,再努力得個好成績,希望還是很大的。 可那又如何。靈樞還是覺得太荒唐。小公子別忘了,如今戰(zhàn)神門下唯一弟子便是天族太子墨羽。當(dāng)年為戰(zhàn)神擋劫,失了一魂一魄,至今昏迷未醒。戰(zhàn)神極愛重這個徒兒,這些年一直在尋找救治之法。聽說也是因為這位那墨羽殿下的緣故,這幾百年里戰(zhàn)神一直沒收其他徒兒。小公子您覺得,您跟那位墨羽太子比如何? 昭昭面不改色:本事雖比不過,臉還是可以一戰(zhàn)的。 靈樞: 得,這是病入膏肓,沒得救了。 靈樞走后,昭昭卻雙手托腮,望著案上一堆珍寶琢磨起來。 他說的靠臉,并非戲言。 一切源自數(shù)月前,自天族傳自麒麟宮的一份求藥令,附帶著天族太子墨羽的畫像。 自打墨羽昏迷,無論天君還是一十四州都四處搜羅珍稀藥材,希望能盡快喚醒墨羽,聽說麒麟宮有一種能修補魂魄的仙草,天君立刻派人帶著詔令來取。 昭昭無意中瞥見,才驚覺,原來自己和天族太子墨羽眉眼竟有幾分神似,尤其是眼尾那一粒小痣?;氐椒恐?,昭昭憑記憶將畫像摹出,越發(fā)篤定這個念頭。 長淵如此愛重墨羽,他這張臉,便是最大的籌碼。 雖說這籌碼說出去并不光彩,還有損少年人理應(yīng)最看重的自尊,可只要能幫他擺脫眼下寄人籬下的日子,這點事兒算得了什么。 而且入長淵門下還有很多其他好處。 比如不必面臨激烈的弟子競爭,比如能以最快的速度獲得身份地位。 總之,是個怎么算都一本萬利的買賣。 他現(xiàn)在急需一位便宜師父,幫他擺脫寄人籬下的日子。長淵,就是最好的選擇作者有話要說:長淵:? 第2章 拜師2 仙車日行千里,不過數(shù)日,便進(jìn)入一十四州境內(nèi)。 一十四州境內(nèi)有戰(zhàn)神長淵劍氣鎮(zhèn)壓,未免駕車的靈獸被誤傷,所有來往仙車都會選擇落地而行。 麒麟宮的自然也不例外。 月黑風(fēng)高。一十四州最外圍是一片霧林,終日霧氣環(huán)繞,古木森森,據(jù)說近日出了許多鬧鬼傳聞,已經(jīng)連續(xù)有好幾個仙族弟子莫名失蹤在林內(nèi)。為著安全起見,管事命人在仙車四角掛起可以辟邪的琉璃燈和桃木符咒。隨行侍從也都緊緊護(hù)在麒麟少主司南所在的仙車周圍。 大管事,您看,那那是什么? 忽有侍從哆嗦著道了句。 眾人本就心神緊繃,這一望,都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林中一顆兩人合抱的不知名古木下,竟垂目坐著一個玄衣青年。 青年臉隱在黑暗里,看不清眉眼,一手撐著膝,似睡了過去,繡著金色紋路的衣袍上滴滴答答流著血跡,那血滴在泥地上,蜿蜒匯成血流,儼然是個重傷之人。 一縷夜風(fēng),嗚嗚刮過墻角,吹得青年發(fā)絲飛舞,衣袂拂動。 如此時候,如此詭異,侍從們下意識抽出靈劍。 且慢。 動靜驚動了車內(nèi)休息的麒麟少主司南。司南披著狐裘出來,詢問情況,管事急道:此地危險,少主快快進(jìn)車去。 司南卻認(rèn)真打量著樹下青年,視線落到青年腰間玉牌時,臉色一變:不好,是一十四州的弟子。 只有一十四州的弟子,身上才會佩戴這種制式的玉牌??礃幼樱瑧?yīng)是受了傷困在此地,萬一遇上那魔物,只怕兇多吉少。咱們既遇上了,斷不可坐視不管。你去探探,這位仙友可還有氣息? 管事沒動。 遲疑:少主,萬一是那鬼物假扮的呢。 司南卻搖頭:他內(nèi)府仙元純正,不會是鬼物,快過去,先把人救上來再說。 管事嘆口氣,只能從命,安排侍從去查看。 少主,還有氣息! 侍從很快回稟。 司南大喜:速將人扶到車上來。 兩個侍從一左一右扶起青年,剛走到車邊,后頭忽響起一道清亮少年聲音:兄長,我車?yán)锏胤綄挸ǎ屵@位仙友到我車上來吧。 管事正擔(dān)心這來歷不明的人會傷了自家少主,聞言立刻道:沒錯少主,您身體不好,還是讓小公子來照顧這位仙友吧。 司南想了想,點頭。 于是侍從們便將人扶到了昭昭車上。 小公子,這人? 放到榻上。 少年撩起仙袍,跪坐到毯子上,湊過去,鴉羽濃密如小扇,睜著雙烏漉漉猶如寶石般漂亮的眼睛,滿懷期待的湊近,研究起眼前青年。 這可是一十四州正牌弟子,若是個品階高的,說不準(zhǔn)能替他搭橋引線,把他引薦到那些上神宮中。 仙族弟子的修為,主要憑內(nèi)府內(nèi)仙元的強弱來體現(xiàn)。 昭昭湊在青年身上,努力的吸,努力的感知對方仙元,甚至提前準(zhǔn)備好了防御的符咒,免得對方仙元太強盛了,誤傷了自己。 然而少年伸長鼻尖嗅了半天,都只探到一縷微弱的,猶如風(fēng)中之燭的仙元。即便是受了重傷,也不該這么弱呀。 除非這人本身修為就很低弱。昭昭困惑不已,眼睛骨碌碌一轉(zhuǎn),視線落到青年腰間的玉牌上。撈起一瞧,就見上面赫然刻著一行字:外門弟子,扶風(fēng)。 竟然是個根本連正經(jīng)師父都沒有的外門弟子。 昭昭大受打擊,瞬間失去興致,一個編外的外門弟子,根本幫不了他什么忙,也給他引薦不了什么大人物。 靈樞見剛才還興致勃勃眼睛發(fā)光的小主子突然悶悶不樂起來,正奇怪,就見少年起身,隨口吩咐:把他挪到角上去,還有,把他坐過的地方好好打掃一遍。 說完,也不再理會靈樞和新救上來的傷號,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倒是靈樞看著青年渾身是血的模樣,有些同情,問:小公子,這位仙友看起來傷得很重啊,咱們是不是先給他上點藥? 昭昭正噼里啪啦撥弄著算盤,想也不想,道:藥不要錢么,我總共就剩那么點傷藥,得留給我自己用。你放心,仙族弟子都有自愈能力的,讓他慢慢自愈就是了。 靈樞甚是無語。 既如此,你干嘛把人要過來。 讓人待在司南少主那里,好歹少受點罪。 昭昭道:自然得要過來,只有這樣,兄長才會覺得我懂事乖巧。再說,本來指望著這人是正經(jīng)弟子,幫他引薦來著。誰知道是個最低等的外門,連個燒火的都比不上。 行吧。 靈樞只能作罷。 畢竟,他家小公子這摳門勁兒他也不是第一天看到了。 霧林面積很大,霧氣又遮擋視線,仙車不能騰空而行,至少要行三日才能徹底穿過林子,進(jìn)入一十四州最外圍的霜寒鎮(zhèn)。 第一夜安安穩(wěn)穩(wěn)渡過,無事發(fā)生,管事和侍從們都松了一口氣。中午時,一行人暫時在一處尚算干凈的空地上停下,休整用餐。 司南特意去后頭車?yán)锾酵蛞咕然貋淼娜?,還沒進(jìn)去,昭昭就探出頭道:兄長放心,那位仙友上過藥,已經(jīng)好多了,此刻正在休息呢。 司南一聽,果然沒再堅持進(jìn)去探望,只吩咐管事多送一份湯食過來。 湯食很快送來。 靈樞望著正吃飯的昭昭:那屬下去喂那位仙友? 昭昭:喂什么? 湯食啊。 等等。 靈樞正要端著東西進(jìn)去,不料昭昭從隨身靈囊里取出塊干糧,道:喏,你拿這個,用水泡泡,喂他去。 靈樞:那這湯食? 放我這里吧。 少年趺坐案后,慢悠悠吹著湯勺里的guntang飯食。我如今正在長身體呢,一份根本不夠吃。昨夜還餓肚子了。李錦那個混蛋,又不肯給我加餐。 靈樞默默的,把湯食放了下去。 無人注意到,此刻正垂目坐在車廂一角雜物堆中的青年,手指細(xì)微的動了動,指尖隱約有一抹赤色劃過。 自然更無人能想到,這面貌平平無奇,仙元弱的像隨時能蹬腿咽氣,腰間還掛著個低階外門弟子玉牌的重傷之人,正是聲震三界,曾一劍斬了魔君問天頭顱的三界第一劍,被無數(shù)人敬慕著、畏懼著,此刻本應(yīng)隱居在雪霄宮的戰(zhàn)神長淵。 縱以長淵的修為,已經(jīng)達(dá)到辟谷之境,根本不需要靠進(jìn)食來維持體力,看到這小東西一連串cao作,也是嘆為觀止。 以至于此后很長時間,每當(dāng)回想起和未來便宜徒兒的第一次見面,長淵都忍不住呵一聲。 君上! 胸口傳音石傳來座下仙官焦急的聲音。 君上可還好么? 屬下接到君上指令,便立刻趕了過來,可怎沒看到君上蹤跡? 半晌,長淵用意念回了句:嗯。 對面仙官似乎松了口氣。 然依舊很擔(dān)心。君上本是分了元神去東海為墨羽殿下尋藥,回來途中接到南山君消息,聽說此地有魔物出沒,想順手料理了,誰料趕上舊傷發(fā)作,無法動用仙力,才不得以自封神識,偽裝作重傷弟子,誘魔物前來,并通知他速來支援。自封神識,便意味著無法視物,只能靠意念感知周圍一切。 那君上現(xiàn)在何處? 恰好靈樞泡好了干糧,端著碗走了過來,長淵便掐斷信號,繼續(xù)垂目裝死。 我們小公子也并非故意苛待仙友,實在是這個年紀(jì),確實正在長身體。 靈樞頂著良心的譴責(zé),做賊心虛的解釋了一通,道:就委屈仙友,先隨便吃些墊墊肚子了。 長淵:呵。 小公子,這位仙友不肯張嘴,好像根本無法進(jìn)食啊。 在喂了三勺都沒喂進(jìn)去一滴之后,靈樞束手無策,只能向昭昭匯報情況。 畢竟是一十四州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死在他們麒麟宮的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