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昭昭找了一圈,沒找到軒轅楓蹤跡,倒是在一顆斷裂的靈木下發(fā)現(xiàn)了被壓成兩截的妖獸尸體,正奇怪,就聽旁側(cè)山洞里傳來聲驚悚的、顫抖的:誰?? 昭昭走過去扒拉開洞口草叢,果然看到衣衫破爛,狼狽縮在洞中的軒轅楓。 昭昭險些沒認出來。 因平日耀武揚威的軒轅大公子真的被妖獸用暴力揍成了豬頭,一張臉足足腫了一大圈,其上青青紫紫,色彩斑斕,好不壯觀。 軒轅楓一見昭昭,情緒便激動,結(jié)果牽動臉上青腫,登時疼得捂著嘴嗷嗷叫。 昭昭奇怪:你躲著這里作甚? 軒轅楓要說什么,表情卻忽然靜止,目露驚恐的看向昭昭身后。 昭昭也察覺到,周圍草木簌簌搖動了起來。 回頭,就看到了站在三尺外的,足有十八尺高的龐然大物。 這是 昭昭皺眉。 軒轅蠢豬怎么把這玩意兒招惹過來的。 若他沒看錯,這應(yīng)當(dāng)是一頭至少有上千年修為的上古妖獸后代。 說時遲那時快,妖獸嗬嗬喘了兩聲,四蹄若電,朝洞口疾沖而來。洞口周圍石壁登時被震裂,嘩啦啦往下掉碎石,眼瞧著有坍塌之危。 軒轅楓緊抱住腦袋,見昭昭一動不動,入了定一般,垂目盯著手中劍。 心道,這小東西莫不是被嚇傻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一道雪亮劍光倏地破空而出,精準(zhǔn)刺入妖獸左眼內(nèi)。妖獸吃痛大怒,張開血盆大口叼起靈劍,瘋狂甩動起來。 昭昭也不驚慌,雖然整個人已經(jīng)被甩的七葷八素,依舊在重重殺機間找準(zhǔn)機會,一舉躍上了妖獸的背,將手中一物,用力刺入妖獸天靈蓋內(nèi)。 這串動作可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軒轅楓都看呆了。 然而這等小伎倆對付普通妖獸還行,對付這等早練就了一身鋼筋銅骨的上古妖獸,跟撓癢癢差不了多少。 果然,妖獸怒吼一聲,直接將昭昭連人帶劍一道甩到了數(shù)丈外的石壁上。昭昭只覺渾身骨頭都被撞碎,重重摔在地上,緊接著一股濃重血腥氣由肺腑涌向喉間。 妖獸顯然盯準(zhǔn)了昭昭,雙瞳散發(fā)出可怕的綠光,仿佛千萬點鬼火齊聚其中一般,一步步,朝昭昭走過去。 每走一步,便踏裂一塊土地。 昭昭咬牙撐著站起,結(jié)果還未站穩(wěn),眼前突得一黑,哇得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淤血,半跪在地。 妖獸已近在眼前。 感受著那巨大陰影一點點籠罩在身上,昭昭反而出乎意料的冷靜下來。因他感覺到,內(nèi)府的那顆仙元,又息動了,且比以往任何時候,動的頻度都要大。 昭昭集中心神,閉息,將仙元內(nèi)所有力量,包括這一年來吸收到的妖丹力量,全部灌注到劍上,蟄伏著,等待著。 妖獸感知不到活人氣息,以為跟前的小東西已經(jīng)死透,登時松懈下來,溜達兩步,伸出利爪,準(zhǔn)備將剖開少年腹部,將仙元取出。 幾乎同時,一道白虹般的劍光,以無可睥睨之速,一劍洞穿妖獸龐大身軀,將妖獸捅了個對半。 九階,劍成。 妖獸一對大綠眼甚至沒來得及合上,便轟然倒地。緊接著砰得一聲巨響,妖獸體內(nèi)元丹爆裂,瞬間將那龐然大物炸為齏粉。 可憐一上古妖獸,竟連個全尸都沒留下。 軒轅楓驚魂甫定,已經(jīng)完全看傻了眼,看向昭昭的眼神,第一次帶了驚悚。 媽的,他怎么從不知道,這小東西還有這等本事! 等終于出了百仙山,軒轅楓雙腿已經(jīng)軟成了爛泥。大公子!大公子!久候在此的軒轅族修士立刻一擁而上。 繼而驚愕:大公子的臉怎么了?哪個混蛋如此大膽,竟把大公子的臉傷成這樣! 軒轅楓奄奄一息: 媽的一群蠢貨,嗓門那么大作甚,是嫌人看不到他這副丑樣嗎! 早有眼尖的修士抬來肩輿,將軒轅楓扶了上去,軒轅楓一回頭,見昭昭依舊抱劍癱坐在樹下,沒有離開的意思,見鬼似的道:你、還不走? 昭昭閉著眼睛,擺手,讓這蠢豬快滾。 軒轅楓顯然解讀到了這無聲的鄙視,當(dāng)即重重一哼:回去!磨蹭什么!沒吃飯嗎! 這不識好歹的小東西,他就知道,不能給他好臉。 覺得很無辜的眾修士: 等眾人離開,四周終于清靜下來,昭昭方放松身體,松開劍,慢慢蜷縮起來。 仙元升級太猛,他內(nèi)府一時消化不了,有的受了。 不過下月弟子考核,倒是不用擔(dān)憂了。 那頭蠢豬,倒是無意間幫了他大忙。 傍晚時,長淵方從進殿出來,回了主殿,看到昭昭送過來的課業(yè),方想起什么,問:那小東西還沒回來? 仙官答沒有,并解釋,這是小公子早上送過來的課業(yè)。 長淵也沒當(dāng)回事,一直到接近亥時,快要宵禁,仙官來稟,昭昭還未回思過殿,長淵方蹙起眉。將靈樞召來,靈樞也道不知。 長淵是最懶的管這些閑事的,然既養(yǎng)了這小東西,他總不能不負責(zé)。 負袖行到殿外,剛準(zhǔn)備召梵音過來,吩咐一番,就瞧見不遠處的石獅子后,一個小小身影正鬼鬼祟祟繞過正殿,往后頭走。 站住。 長淵沉聲道。 好一會兒,少年方磨磨蹭蹭,從石獅子后挪了出來,心虛的喊了聲師尊。 長淵首先便看到了少年身上那一身掛滿彩頭的仙袍,繼而是少年玉白小臉上沾染的泥沙污痕。 進來。 他忍著,轉(zhuǎn)身回了殿里。 昭昭瞄了眼仍站在殿外的梵音,梵音回給他一個保重的眼神。 昭昭: 昭昭這回不敢磨蹭了,老老實實把劍藏到身后,進殿,還沒站穩(wěn),就被那顆他親手搶來給便宜師父當(dāng)禮物的沐浴珠,從頭到腳洗了個干干凈凈。 換上。一件袍子兜頭扔來。 下回再讓本君看到你毀壞衣物,也不用做新的仙袍了,直接穿麻袋算了。 昭昭: 作者有話要說:昭昭:委屈qwq。 第18章 玉琢5 自打這一年昭昭進百仙山拿妖獸當(dāng)試煉工具以來,的確很費衣服。 沒辦法,那些妖獸大都生有鋒利的利爪和尖利的獠牙,日日和這些東西纏斗,即使有再敏捷的身手再豐富的作戰(zhàn)技巧,也難免被劃傷。 只劃破衣袍還是輕的。 剛開始幾月,昭昭因為經(jīng)驗欠缺,被劃一身口子都是常有的事。 只不過長淵除了例行檢查課業(yè),大多數(shù)時間懶得管他,很難察覺這事兒而已。誰成想今日竟被抓了個現(xiàn)行。 昭昭拿起衣袍,到屏風(fēng)后迅速換好。 那是一件面料柔軟的玄色仙袍,一模就知材質(zhì)金貴,雖然也是少年人的尺寸,但和他平日穿衣的尺寸相比,要略大一些。 長淵殿里自然不會隨意存放普通仙童的衣袍。 那這件衣袍的主人只可能是墨羽了。 也是,怕也只有墨羽天族太子的身份,才可能用如此昂貴的面料裁制仙袍了。 被沐浴珠這么一沖洗,后背的誡鞭傷痕又開始叫囂起來。昭昭咬牙,看著這與自己平日穿衣風(fēng)格十分不符的仙袍顏色,不著邊際想,他這便宜師兄,還真是和便宜師父的品味一模一樣。難過這么多年過去,便宜師父依舊四海八荒的尋藥,不肯放棄任何一絲放棄墨羽的希望。 昭昭有些羨慕墨羽。 有這樣一位疼愛他、將他放在心尖上的師父。 當(dāng)然,昭昭也不是那么羨慕墨羽。 因為他也有過疼愛自己的師父。只不過,師父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悲歡離合是人世常態(tài),暫時離開他了而已。 雖然現(xiàn)在的便宜師父不怎么喜歡他,大約也瞧不上他的出身,只是把他當(dāng)做一個慰藉,替身,一個寄托思念的工具養(yǎng)在身邊,對他而言,已經(jīng)足夠了。 他也沒想一直賴著別人的師父。 如果有一天墨羽真的醒了,他又變得足夠強大,足以自保,他也會離開這里,去尋找自己師父的。 昭昭旋即又想,他穿上墨羽的衣袍,會不會更像墨羽。待會兒便宜師父會不會一個恍惚,就心軟繞過他這遭。 說起來,他還沒見過墨羽究竟長什么樣。 墨羽一直躺在禁殿里,而禁殿除了長淵、司藥星君和偶爾來探望愛子的天君天后,是嚴禁其他人出入的,包括他。 師尊。 畢竟穿著別人的衣服,昭昭有些別扭的走到殿中。 長淵本屈膝坐在榻上翻看昭昭早上交的那疊課業(yè),聞言抬頭,就見少年穿著那件玄色仙袍,乖乖靜靜站在殿中,原本束成馬尾的烏發(fā)被沐浴珠沖散,此刻披散著,濕噠噠貼在兩頰和頸窩上。 眼尾那粒小痣沾了水汽,紅得灼眼。 乍一看,的確很像。 然那雙濕漉漉猶如小鹿的眼睛,終是透出不一樣的芯。 正如手中這份課業(yè),表面看著相似,內(nèi)力風(fēng)骨卻完全不同的字跡。這小東西,素來是個鬼心眼多,懂得討好人的,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討他歡心。 他也深知,在毫無基礎(chǔ)的情況下,能練成這等火候已經(jīng)不容易。 所以剛收到第一份用這樣筆跡寫就的課業(yè)是,長淵還小小驚訝了一下。旋即冷笑,這小東西,為達目的向來可以不擇手段,當(dāng)初為了拜他為師,用那張小臉?biāo)阌嬎?,甚至可以不顧性命引魔物入體,如今僅是練個字,對他而言自然不算什么難事。 師尊。 少年又軟軟糯糯的喚了聲,帶著撒嬌的意味。 長淵回過神,挑眉道:功課本君檢查過了,大體還行,不過,本君好久沒試過你如今的修為了,不如趁今日,一道檢查了吧。 他長袖一拂,半空便出現(xiàn)一柄散發(fā)著純白仙氣的白玉鎮(zhèn)尺。 那是一十四州專用來測試弟子仙元的玉尺。昭昭眸色微變,他想好了一百種撒嬌討?zhàn)埖姆椒?,卻萬沒料到,長淵既沒有問他為何晚歸,也沒有追究他為何損毀了仙袍,竟一開口就要測試他修為。 他今日因為殺了只大妖獸,仙元一躍蹦至九階,若讓長淵知道,必會心生懷疑。雖然用妖獸試煉是仙族常有的事,可入禁地卻是明令禁止的。 要是讓長淵知道他在禁地里煉了一年之久,便宜師父會不會直接打斷他腿。 而且長淵素來不喜他靠耍手段或用捷徑來修煉,每回發(fā)現(xiàn)他偷練符術(shù)之類的旁門左道,都要罰他鞭子。 玉尺攜著溫柔的光芒,慢慢罩至少年頭頂。 不行。 不能測啊。 昭昭攥緊拳,急得不行,眼瞧那玉尺就要落下,沒入他體內(nèi),去探他仙元,實在沒辦法了,索性兩眼一閉,軟軟往地上倒去。 玉尺果然停滯,懸在半空。 用玉尺法測仙元,必須要是弟子仙元充沛、體力充足、身體健康的情況下,否則可能傷及弟子內(nèi)府。 長淵皺眉,考量片刻,收起玉尺,問:怎么了? 我 少年雙眸發(fā)紅,長睫含著水汽,可憐兮兮道:師尊,我生病了。 能不能,能不能改日再測? 長淵: 又生病。 昭昭偷偷觀察長淵反應(yīng),就知道自己裝病裝太多,成功裝出了狼來了效應(yīng),便宜師父都已經(jīng)不相信他的鬼話了。 是真的。 我發(fā)燒了,頭暈?zāi)垦?,四肢無力,恐怕承受不住玉尺。 還有,還有疹子。我起了好多疹子。 少年卷起袖口,露出雪白一截小臂。上面星星點點,全是紅色小疹。 證物在前,長淵神色果然變了些。 他一直都知道這小東西身嬌體貴,尤其是那身瑩白如玉的肌膚,罰個誡鞭都能罰出重傷難起病入膏肓的效果。 怎么回事? 昭昭自然不能說是受了潮氣過敏了,那樣既顯得嬌貴太過,又缺乏嚴重性,于是頂著濕漉漉眼眸,委屈道:今日上課時,不小心被符咒誤傷的。 那必然不能是自己符咒。 而是其他人的符咒了。 長淵終是起身,去探少年額上溫度,果然有些guntang。 便猜測可能是誡鞭導(dǎo)致,正待去查驗,腰便被某個小東西緊緊抱住。 師尊。 我好難受。 少年小獸一般,用腦袋蹭了蹭他。 長淵身體略僵了僵。他是最不喜與人近身接觸的,這小東西,自打入門以來,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壞規(guī)矩。他警告了無數(shù)次,都不管用。 今日亦如此。 他道了聲松手,小東西非但不松,還抱得更緊了。 那我今日,能不能在師父殿里睡啊。 小東西還得寸進尺,怯怯的提要求。 我保證,不弄亂師父的床榻,也不胡亂擺放東西,當(dāng)然,也不會打呼嚕說夢話的。 思過殿實在太冷了,我都發(fā)燒了,如果睡在那里,會燒得更嚴重的。 而且,我明天還可以給師父做早餐,我手藝可好了。 長淵便靜靜的,聽這小東西倒豆子似的,給自己賣慘,爭取籌碼。 長淵是不吃這一套的。 但小東西有一點說的對,思過殿建在寒潭上,的確不適合發(fā)燒之人居住。 也行,就睡這兒吧。 長淵道。 昭昭還在搜腸刮肚的繼續(xù)找理由,聞言,簡直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早知道這樣就能磨得動便宜師父,以前發(fā)燒時他就用這個法子。 他到底浪費了多少機會! 梵音很快為昭昭安排好了住處,但不是長淵睡的那張床,而是里殿一張明顯窄一些的小床。但床上一應(yīng)擺設(shè)卻奢華舒適,不必長淵那張床差。 昭昭忽有所感。 裝作很隨意的問:唔,這里以前,住過人么? 梵音笑道:是啊,這是墨羽殿下的床,以前墨羽殿下經(jīng)常睡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