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一個連鹽都沒吃過多少的小崽子,恐怕連情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就敢來修無情道,家長不管管嗎。 以往那些個年過半百的老家伙都鮮少能通過十道試煉,這樣的小崽子,能過上一道就不錯了。 剛開始,無情完全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tài),等昭昭知難而退。 甚至連笑話都懶得看。 第一道試煉,小崽子足足花了十天半,才渾身是血的從煉境里爬出來,連劍都握不起來。 無情冷漠的想。 嗯。 這回知道怕了吧。 下回肯定不敢來了。 誰知五日之后,少年再一次背著靈劍出現(xiàn)在了道內(nèi)。 第二道試煉,磕磕絆絆,花了足足半月。 第三道試煉,進(jìn)步了一些,花了十一天。 第四道 第五道 無情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這回恐怕碰到個不走尋常路的小怪胎。 直到昨日早上,昭昭僅用半年時間,便成功突破第十道無情境,無情神色終于鄭重起來。第一次用怪異目光打量著那剛從煉境出來,渾身是血,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少年。 但十道是個坎。 以往多少滿腹壯志的仙族弟子,都是止步在第十道上。 即使小崽子僥幸過了十道,也未必會再繼續(xù)下去。 無情以為驗證結(jié)果,至少要等到三日之后,萬萬沒料到,這一大早,昭昭就又過來了。 無情強(qiáng)壓著激動:本尊問你,這么早過來作甚? 昭昭:修煉。 修你個頭。 你體力不符合要求,無法進(jìn)行試煉,速速離去。 昭昭盤膝坐下。 歪頭打量了一眼飄浮在半空的天書。 道:我不走。 無情:你說什么? 昭昭:天書上只說,守道者的職責(zé)是監(jiān)督弟子修煉,防止弟子投機(jī)取巧,用不正當(dāng)方式修煉,可沒檢查弟子體力這一項,我堂堂正正的按正常步驟來,體力也恢復(fù)的差不多了,為何不能修? 無情想,才一晚上,你也叫恢復(fù)的差不多? 然身為守道者,他的確沒有權(quán)利干涉弟子修煉。 便問:你可想好了? 昭昭點頭。 想好了。 請神官為我開啟第十一道無情境。 三日后,靈樞準(zhǔn)時到入口外等昭昭出來。 除了自家小公子這個奇葩,很少人能被鎖進(jìn)天道里三天三夜。 靈樞時常懷疑,小公子練的劍道和別人的劍道不是一個道。 隨著天光漸亮,天道之門緩緩開啟,其他弟子已經(jīng)開始成群結(jié)伴的進(jìn)入道中試煉,靈樞一直等到中午,都沒等到昭昭出來。 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 靈樞回去吃了點午飯,繼續(xù)坐到廣場上等,結(jié)果一直等到夕陽墜下,夜幕降臨,天道入口很快又要關(guān)閉,依舊不減昭昭身影。 靈樞終于心焦起來。 小公子以往雖然也不準(zhǔn)時過,但鮮少超過這么長時間。 他就說,昨日剛試煉完,體力還沒恢復(fù),今日再接著試煉會十分危險! 天道試煉,弟子們都是分開進(jìn)行,很少在一起的,這就意味著,即使小公子真出了什么危險,也沒人能發(fā)現(xiàn)。 這可怎么辦。 他一個下人,低階修士,根本連進(jìn)入天道的資格都沒有。 該找誰幫忙? 司南少主?謝公子或者陸公子? 不行,他們剛剛也進(jìn)入了天道。 靈樞深吸一口氣,想,只能去找長淵君上了! 靈樞急慌慌趕回雪霄宮,被仙官告知,長淵正在禁殿。 墨羽已到蘇醒的關(guān)鍵時刻,這段時間若無其他要緊事,長淵都是徹日守在進(jìn)殿里。 靈樞到了禁殿的玉階下,便被攔下。 守在禁殿外的除了雪霄宮的仙官,還有天君天后派來保護(hù)愛子的天族士兵。 我有十萬火急之事向君上稟報,還望諸位通融。 靈樞正解釋著,后面?zhèn)鱽硪坏缆曇簦汉稳嗽诖诵鷩W? 這個聲音 靈樞皺眉,回頭,就看到了已換上州內(nèi)統(tǒng)一弟子仙袍的柳扶英。 柳扶英并不識得靈樞,經(jīng)身邊下人一提醒,才恍然大悟,目光一閃,問:你有何急事? 靈樞道:是關(guān)于我家小公子之事。 哦。 是司昭。他怎么了? 若是平時,靈樞決計不會像這樣一個敵友不分的外人透露昭昭情況的,然而此刻,恐怕只有柳扶英有機(jī)會進(jìn)入禁殿傳話。 只能如實道:我家小公子被困在天道之中,至今仍未出來,恐怕是遇上了危險,能否麻煩柳公子告知君上一聲,眼下,只有君上能救我家小公子出來了。 我當(dāng)是什么事。 柳扶英低頭一笑,摸了摸手上一枚白玉扳指。 你也太緊張了。入天道試煉,不能按時出來是常有的事,你再等等便是,為著這點小事,竟也敢來打攪君上。 可我家小公子原本今日一早就該出來的,已經(jīng)超過一整日,天道入口馬上就要關(guān)閉 你家小公子再重要,還能有墨羽殿下重要么,君上正在和司藥星君一道施法喚醒墨羽殿下,若中途突然中斷,給殿下造成不可逆?zhèn)Γ愀兜闷鹭?zé)任么。你若再在此喧嘩,便休怪我命天兵們驅(qū)你出去了。 說完,柳扶英便翩然上了玉階。 你靈樞氣得面色鐵青,心道此人實在可惡。 然此處有天兵鎮(zhèn)守,的確不是他能對抗,靈樞咬牙跺腳,只能掉頭往道心殿方向去,希望能請動南山君。 階上,柳扶英到進(jìn)殿門口,便迎面碰上了從里面出來的梵音。 梵音問:發(fā)生了何事? 柳扶英道:無事,一個不懂事的下人,沖撞了天兵。 梵音便也沒多想,見柳扶英手中端著碟子糕點。 柳公子這是? 柳扶英眼睛一彎:這是扶英特意為君上和司藥星君做的,君上一大早就進(jìn)殿為墨羽殿下護(hù)法,應(yīng)當(dāng)還沒用膳吧。扶英怕君上身體有恙,特意做了些家鄉(xiāng)的糕點。 梵音點頭。 柳公子有心了。 只是,君上夜里沒有用膳的習(xí)慣,此次施法,恐怕也要到后半夜才能結(jié)束。而且,依規(guī)定,屬下也無權(quán)請柳公子進(jìn)殿休息。 柳扶英乖巧笑道:沒關(guān)系,我左右也沒其他事,在此等著君上便是。 靈樞御劍急急往道心殿趕,因為太心急,行至半道,一不小心從半空墜了下去。 眼瞧著就要到亥時,天道入口關(guān)閉之時,不能再耽擱,靈樞顧不得腳上的傷,咬牙爬起來,剛要再度御劍,聽前方有人問:仙友何事如此匆忙?可需幫忙? 靈樞抬頭,見一人身穿明黃織錦仙袍,胸前繡著白色團(tuán)龍圖案,發(fā)束白玉冠,冠上綴著兩串琳瑯珠玉,通身的清華貴氣,施施然立在夜色中,身后隨著一眾隨從。 在仙族,除了天族,只有一族有資格穿如此高規(guī)格的服飾真正的五族之首,東海龍族。 來人正是再次入一十四州做客的龍族太子,懷璧。 第44章 無情道4 呼一縷仙風(fēng),從耳邊呼呼吹過。 小家伙,該醒了。 再磨蹭,天道之門可要關(guān)閉了。 昭昭手指動了動,睜開沉重黏著的眼皮,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趴在一座冰冷的玉臺上,而非無情境波詭云譎的血腥世界。 玉臺建于千丈深淵之上,周圍纏著鎖鏈。 昭昭很熟悉。 在無情境,每通過一道無情境試煉,就能解鎖一個玉臺,作為休息之所。 他這是回到了哪個玉臺? 第十個還是第十一個? 昭昭張了張嗓子,想說話,出口,卻變成了一聲低弱的嗷嗚。 抬手往發(fā)頂,果然摸到一只角角。 可惡,又露出來了。 昭昭以前有多喜歡自己的角角,現(xiàn)在就有多厭惡。同樣的角角,百歲之前,他是麒麟宮最漂亮的小麒麟,人人都想討好他,摸摸他,蹭蹭他的仙氣,百歲之后,他變成了血脈低劣、出身卑賤的蜀中小妖,同齡小麒麟見了他都避著走,好像他身上沾著什么晦氣的臟東西。那對角角,也成了恥辱的象征。 對于他們這種本形為獸類的,只有靈力透支,快要支撐不住時,才會露出本體特征。 昭昭想活動一下腳,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腳不見了,兩條腿也變成了尾巴。 幸而上半身除了那兩只角還是正常的,昭昭氣哼哼甩了下尾巴,當(dāng)做踢腿,抬頭去搜尋無情的蹤跡。 可惜他一身的傷,根本沒多少力氣,那尾巴只是蔫噠噠動了下,便啪嗒掉回了地上。倒平白牽動傷口,疼得眼前一黑。 神官~嗯,你已通過第十一道無情境試煉。 無情裝作不是很激動的道。 昭昭眼睛一亮,又想擺尾巴。 嗷 行了,別嗷了。 既醒了就趕緊離開,本座這里可不是免費(fèi)客棧。 昭昭瞬間充滿力量,努力的擺著尾巴往玉臺中心挪那里有一口靈泉,可以補(bǔ)充靈力。 昭昭趴在靈泉邊緣,栽下腦袋,一邊搖動尾巴尖,一邊美滋滋吸了口靈泉水,道:那我明日再來找神官。 無情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你說什么時候? 明天。 明天找本座作甚? 修煉。 無情惡聲惡氣:不準(zhǔn)來。 修煉是每個弟子的自由,即使作為守道者,神官也不能任意干涉。 小兔崽子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無情冷漠:要來也晚點來,知不知道因為你,本座都多少天沒合眼了。尊老愛幼,懂? 一下從咸魚變成整個天道中最忙碌的守道者,別人上班他上班,別人下班他還得值夜班,熬通宵,監(jiān)視小崽子打怪,天知道,他有多想念自己的被窩。 昭昭表示理解。 那我下午再來找神官。 無情呵呵。 心道,你可真貼心。 這么難纏的小崽子,到底哪個變態(tài)教出來的? 不過這小崽子在無情道上的修煉天分倒是出乎他意料。 興許,真的可以期待一下? 無情道沉寂這么多年,修此道者十人就破,莫非,真的機(jī)緣已到,要孕育出一位真正的神了? 只是,他十分不明白,旁人經(jīng)歷過愛憎會,別離苦,心灰意冷,肝腸寸斷,以無情問道就算了。這小崽子小小年紀(jì),經(jīng)歷過什么?竟也有本事闖過十一道無情煉境。 你師父是哪個? 按照規(guī)矩,守道者是不能打聽弟子身份的,但無情實在太好奇了。究竟什么樣的大變態(tài),能養(yǎng)出這樣的小變態(tài)。 昭昭本在美滋滋吸溜水。 聽到這個問題,腦袋瓜空白了一瞬。 師父。 安寧平靜的元神也輕微震蕩了下。 每通過一道無情境試煉,人的七情六欲便會被拔出一層。 記憶深處最牽絆的人,也會一點點淡去。 昭昭如今剛通過第十一道,因而茫然了一會兒之后,很快就想起了師父是誰。 昭昭立刻沒有心情喝水了。 剛剛,他又險些忘了師父。 這回試煉,他特意把鱗片戴在了身上,就是為了預(yù)防這種情況。 怎么會這樣。難道是剛剛在煉境里,不小心把師父的鱗片弄壞了? 昭昭幾乎是帶著恐慌的心情,把鱗片從胸口扒拉出來。 顯然不是。 因為鱗片仍舊泛著一層淺淡的銀光。 昭昭深吸口氣。 看來,這個法子也不行,他得另想法子,應(yīng)付眼下這個棘手情況。 現(xiàn)在才第十一道,后面還有二十多道等著他呢,再這樣下去,別說記得師父了,他恐怕連師父這倆字都不認(rèn)識了。 師父。 少年眼睛一紅,又難過起來。 無情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把自己噎死。 這里是無情境,哭什么哭。 想破境界是不是。 還有,這小崽子一副死了師父的樣子是怎么回事。 欸? 無情忽然若有所思:你師父真死了? 你師父才死了! 少年立刻像被踩著尾巴的兔子,激烈反駁。 無情心道,果然死了。 難怪??磥磉@小崽子入無情道的機(jī)緣,就在于那個死了的師父身上了。 咳,這人死啊,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你也不用太難過了。眼下,好好修煉才是正道,說不準(zhǔn),日后天上還有相見機(jī)會。 不過,你師父到底是誰?。?/br> 他怎么沒聽說,一十四州最近死了神仙。 昭昭紅著眼睛,緊握著鱗片,努力憋住,不讓自己哭出來。 我?guī)煾感諈?,叫吳秋玉?/br> 秋水為神玉為骨的秋玉。 無情仔細(xì)想了想。 實在想不起一十四州有這么個人。 看來,多半是某個藉藉無名的小神。 唉沒事沒事 無情還打算啰嗦兩句,忽然,察覺到一股溫和卻霸道的元神力量無聲蔓延了進(jìn)來。 昭昭顯然也察覺到了。 好像在找人。是不是找你? 昭昭后知后覺想起,自己和靈樞約得出關(guān)時間是今日早上,如今已經(jīng)快過去整整一日,按照靈樞的性情,一定著急了。找人來找他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