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5)
墨羽收起畫。 讓他進(jìn)來吧。 不多時,一個淺綠衣衫的少年,提著個茶壺走了進(jìn)來,正是此次隨墨羽一道下山的柳扶英。 殿下。 柳扶英把茶壺放在案上,討好的喚了聲。 墨羽推了個茶碗過去。 柳扶英一愣,旋即乖覺的提起茶壺,斟了碗茶,雙手捧著遞過去。 墨羽接過茶碗抿了一口,方睨了眼柳扶英,笑道:怎么?讓你侍奉孤這個師兄,是不是覺得委屈了? 柳扶英面色一變,咬唇道:扶英不敢。殿下乃扶英師兄,侍奉殿下,是扶英職責(zé)所在。 不必在孤面前說這些好聽話。 墨羽慢悠悠問:知道孤這回為何非要帶你一道下山么? 柳扶英乖巧笑道:知道,殿下自然是為了歷練扶英,讓扶英跟著殿下長些見識。 錯了。 孤是怕你巧言令色,分不清輕重,留在山上擾了師尊清凈。 第69章 青云之上7 朝天立在門外,就聽里面幽幽傳出這么兩句。 心道,殿下這也太不給柳公子臉面了。 室內(nèi),柳扶英面色一陣青白,楚楚可憐道:扶英若哪里做的不好,殿下只管教訓(xùn),扶英一定努力改正??傻钕麓嗽拸暮握f起,扶英自入門以來,對師尊只有仰慕與尊敬,悉心侍奉還來不及,怎敢無故擾師尊清凈。 墨羽冷笑。 到底有沒有擾,你自己心里清楚,孤不與你扯這些嘴皮子。 知道咱們這趟下山的主要目的么? 柳扶英捏了捏藏在袖中的手,答:知道。 墨羽點頭:知道就好。 師門的規(guī)矩,孤便不多強調(diào)了。 你的主要任務(wù)就是助孤完成任務(wù)。只要你肯用心做事,孤不會為難你,可若你敢偷jian?;?在孤跟前耍心眼,就休怪孤不講同門情面了。聽懂了么? 柳扶英細(xì)聲細(xì)氣:扶英明白。 那就好。 退下吧。 收拾一下,半個時辰后啟程去中州。 柳扶英一愣:中州? 墨羽重新端起茶碗飲了口茶,聞言睨過去:怎么,你有意見? 柳扶英忙搖頭。 扶英不敢。只是扶英不解,咱們?yōu)楹我ブ兄荩?/br> 墨羽展目望向窗外。 綠意nongnong,鳥聲婉轉(zhuǎn),雨洗過的天,格外碧藍(lán)。 良久,他道:你不是說他性格活潑,最喜歡湊熱鬧么,如今仙州最熱鬧的地方就是中州了,興許他也會過去。 柳扶英陰郁著臉回到房內(nèi)。 管事柳江忙倒了碗涼茶,小心探問:公子怎么了?可是那墨羽殿下又為難公子了? 柳扶英目中陰狠一閃而過。 他何止是為難,分明是故意羞辱,刁難。 我真是不明白,我與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平素也上趕著巴巴的討好他,他為何要處處與我過不去。 要說也是。 一路行來,柳江也覺得這位殿下對自家公子過于苛責(zé)了。 仔細(xì)論起來,公子對墨羽殿下還有救命之恩呢,這位殿下就算不念同門情誼,也該念著這份恩情吧。 柳扶英沉默不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方才他說,他繼續(xù)啟程去中州。 中州? 沒錯。 柳扶英忽扯了扯嘴角:你相信,一個從萬丈高崖上墜下去,連尸骨都沒找見的人,還可能死而復(fù)生,仍活在這世上么? 柳江一愣,旋即明白柳扶英話中所指。 搖頭道:自然不信。 是啊。柳扶英笑一聲:可偏偏就有人信,還孜孜不倦的要把人找到,你說這是不是有病。 柳江咳咳兩聲,不大敢順著答。 柳扶英煩悶地擺擺手。 行了,你收拾東西去吧。 柳江哎一聲,走到一半,忍不住道:這墨羽殿下也是聽了些謠言,才對此事格外有執(zhí)念,公子其實不必放在心上。 柳扶英愣了下。 是啊。 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 他還在煩悶什么。 當(dāng)年,他可也算親眼看著那小東西墜下崖的,師尊用元神之劍在崖底搜尋了整整兩日都沒把人找到,如今一百年過去,那小東西還能從石頭縫里蹦出來不成? 何況如今墨羽還醒了。 墨羽一個天族太子,一門心思的要尋那小東西的下落,誰知道安得什么心。 思及此,柳扶英忽然安心了些。 ** 俗語有言,天下十分富庶,中州獨占三分。 中州仙府所在地為宣陽城,也是此次斬妖大會的舉辦地。 距離斬妖大會還有三日,城中便聚滿了前來觀禮的仙門弟子。這是近百年間剛興起的一場盛會,起因是自魔族隨著萬髏窟一道消亡后,妖族開始取代魔族,四處為惡,禍害世間,百年前更是出了一樁極惡劣的群妖作亂事件,直接導(dǎo)致了兩個仙門滅門。 自那之后,仙族五族十二世家便聯(lián)合起來,成立了斬妖司,每隔十年,斬妖司都會舉辦一場隆重的斬妖大會,將十年間作惡多端、罪孽深重的妖類綁上斬妖臺,當(dāng)眾處以極刑,震懾群妖。 此乃仙州十年一度盛事,仙州內(nèi)各大門派都會派弟子前來觀禮。 哇,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宣陽城,果然氣派!連城門口的獅子竟然都是活的! 一紅衣老頭叉腰立在巍峨的城門下,大聲感嘆。 旁邊的綠衣老頭則縮著脖子,十分畏懼的瞅著被用鐵鏈拴在城門口的兩只大兇獸,嘟囔:這軒轅老兒真是有病,人家都是用石獅子驅(qū)邪避災(zāi),哪有用活獅子的,這分明就是嚇唬人嘛。 你說得沒錯,嚇唬得就是你們這些老妖精。 哎,你講不講良心。 原本匍匐在地的靈獅嗅到兩人身上妖氣,立刻目射兇光,毛發(fā)倒數(shù),嗬嗬著立了起來。兩個老頭同時嚇得后退一步,撞到后面的雪袍少年身上。 小昭昭快救我們! 昭昭往城門口瞥了過去,原本煞氣十足的兩頭靈獅一觸到少年目光,立刻動作一滯,目露惶恐,屈膝趴了下去。 昭昭率先穿過城門,往城內(nèi)走了。 柳文康依舊戴著斗笠,搖頭一笑,大步跟上,無情與白鈞亦驚魂甫定的拍拍胸口,連忙也抱在一起,追了過去。 進(jìn)了城門,便是一條寬闊大道,道旁酒樓林立,商肆羅列,隨處可見珍饈美食與各類符器靈寶,一派熱鬧繁盛之象。 白鈞自打出生起,就呆在九蓮山的野雞窩里,無情作為守道者,自打天地鴻蒙初開,就沒出過天道,兩個老頭兒都是第一次進(jìn)城,還是這么富庶的城,對街上一切新鮮事物都充滿好奇,左看看,右逛逛,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抱了滿懷的小玩意兒。 無情嘴里吸著一個小糖人,問:小昭昭,咱們今晚住哪里? 平日這些事其實都是柳文康安排的。 昭昭卻想也未想,直接脫口道:一枝春。 一枝春,是一家酒樓的名字。 且是城中最貴最豪華的酒樓。 酒樓后頭就是客棧,同樣的,也十分貴氣豪華。 說完話,昭昭先皺了下眉。 自打進(jìn)了這宣陽城,他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對這城中的一切,好像早就十分熟悉。 幾乎閉著眼都能說出街道上隨便一家酒樓的名字。 奇怪。 他來過這里么? 他怎么完全沒有印象。 柳文康倒是沒深究此事,很隨意道:好,就一枝春吧。 一行人來到一枝春門前,立刻被堂倌殷勤的請了進(jìn)去。 大堂里坐滿了吃酒的酒客,大部分都是此次前來觀禮的仙族弟子,也有一些當(dāng)?shù)匦奘?、百姓?/br> 看到門外走來的白衣青年和雪袍少年,眾人紛紛側(cè)目望去,尤其是視線落到那眼覆白綾、膚白若玉的雪袍少年身上時,俱露出驚艷色。 老板一團(tuán)和氣的迎上來。 見著面無表情,一臉漠然立在喧鬧大堂中的昭昭,先是一驚,繼而喜道:您可是昭昭小仙長? 昭昭點頭。 你識得我? 當(dāng)然識得! 小仙長每回來中州歷練,都住在咱們這一枝春啊。 老板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什么,很錯愕道:小仙長難道不識得小人了么? 昭昭搖頭。 他的確不記得了。 然而一枝春三個字,卻的確是印在他腦海中的東西。 柳文康溫聲道:想不起來,便不要想了。 老板何等伶俐,一聽這話,便知此事恐怕有內(nèi)情,立刻堆笑道:無妨無妨,小仙長日理萬機,一時想不起來也正常。貴客們風(fēng)塵仆仆而來,一定累壞了吧,先去后頭雅室休息一下,小人再給諸位備一桌上等酒菜。 堂倌將昭昭引到一處名為曲水居的雅室,據(jù)老板時,是昭昭以前住過的,臨窗,環(huán)境優(yōu)美,推開窗便能看到城中最熱鬧的曲河。 昭昭推開房門,果然撲面而來的一股熟悉感。 堂倌殷勤指著房中懸掛的一只銀鈴:小仙長若有吩咐,直接通過銀鈴傳喚奴婢即可。 那銀鈴里蘊含仙力和傳音術(shù),顯然是仙家之物。 昭昭點頭。 等堂倌退下,就盤膝坐到床上,認(rèn)真打量起房間的布置。 打量半天,也沒打量出個所以然。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串歡快笑聲,昭昭便下意識的推開窗,直接屈膝坐到窗外的欄桿上,向下望去。 一艘畫舫徐徐游過,原來是一群富家公子在游湖。 昭昭冷冰冰看了眼,伸手摸向腰間,卻什么也沒摸到。昭昭愣了下,看了看自己的手。 又好像是一個,再習(xí)慣不過的動作。 真是奇怪。 這一瞬,昭昭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 深夜,畫舫,花燈如晝,一個約莫十三四歲,束著馬尾的小小少年,翹著腿斜坐在欄桿上,眼尾輕翹,耳邊聽著曲水河上飄來的歡聲笑語,口中飲著最烈的燒刀子。 一個人下山歷練。 真的好無聊好無聊啊。 少年紅著眼睛,有些委屈的抱怨了句。 忽然,少年仿佛看到了什么,丟開酒壺,縱身飛了下去。 師尊。 夾著呼呼風(fēng)聲,昭昭隱約聽到了這兩個模糊的字眼。 師尊。 昭昭元神忽然狠狠一震。 這時,砰得一聲,有細(xì)微的敲擊聲落在了窗欞上,將昭昭驚醒。 昭昭驟然回過神,化作一道白芒,朝酒樓西面掠去。 ** 城西是一片人跡罕至的荒林。 昭昭停在林中,眼角余光掃過某處,問:何人? 一個看起來二十左右的年輕男子,從樹后走了出來。 昭昭眉梢一挑:是你。 沒錯,是我。 青年正是蓮生。 昭昭問:何事? 蓮生握拳,噗通跪了下去。 昭昭早不吃這套,轉(zhuǎn)身便走。 蓮生在后面喊:求少主救救巴蛇一族吧! 三日后斬妖大會,黑鵬長老、還有很多巴蛇族人,都要被送上斬妖臺,他們有的僅是老弱婦孺,根本沒做過惡,沒害過人啊。 現(xiàn)在,只有少主能救他們了。 昭昭腳步一頓。 斬妖臺? 沒錯。 蓮生目光灼灼望著少年背影。 我知道,我沒資格再求你什么,可黑鵬長老也算救過你,于你有恩,你當(dāng)真連他性命都不顧么。他們,畢竟是與你血脈相連的族人。 就算你不信我的話,你總該信黑鵬長老吧,他老人家一直是個慈悲心腸,連只螞蟻也不肯碾死,怎會去作惡害人。 斬妖臺,名為斬妖,不過是那些世家大族借正義之名謀利的工具而已。你便不好奇其中內(nèi)幕么。 昭昭搖頭。 不好奇。 對于你說的事,我也不感興趣。 少年抬步,瞬間行至數(shù)丈外。 第70章 青云之上8 回到一枝春,昭昭并未立刻回雅室。 因為房間里的陳設(shè),總是令他想起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 昭昭直接在大堂坐下,呼堂倌上酒。 不料老板親自過來,滿面開花的笑道:早有人給小仙長在二樓定了包廂,請小仙長移步樓上吧。 二樓的包廂都是以屏風(fēng)隔開,包廂里有表演節(jié)目的傀儡仙,一桌酒菜至少要耗費數(shù)百顆靈石。 昭昭奇怪。 何人給我訂的? 老板搖頭:這小人也不知,對方只是派人把銀錢送了過來,讓小人好生安排,不可怠慢了小仙長。 昭昭跟著堂倌上了二樓。 和一樓的哄鬧截然不同,二樓雖也喧鬧,看著聚了不少人,但都是有錢有勢,出身世家大族的弟子,喝酒吃飯也講究個附庸風(fēng)雅,包廂內(nèi)俱是美姬環(huán)繞,絲竹聲聲,其中一個還在行行酒令。 神秘人給昭昭訂的包廂叫杜康傾酒,位于二樓最東頭,和旁邊包廂以八扇水墨屏風(fēng)相隔。 一進(jìn)去,酒桌上已坐了三個人,正是柳文康,無情,白鈞三個。 桌上珍饈美味俱全,還擺著好幾壇上品好酒。無情和白鈞兩個正合抱著一個酒壇子,用手指沾了酒,在嘴里砸吧。 堂倌把昭昭送到,就自覺退下了。 無情問:小昭昭,你何時交了如此豪氣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