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2)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壽宴已經(jīng)結(jié)束,龍族小殿下也正式行了認(rèn)祖歸宗之力,如今又橫空躥出一個大魔頭,眾人便都告辭,紛紛趕回各自仙府布防。 雪姬抹掉淚,這才朝仍氣呼呼盤旋在半空的小龍招手:阿愿,過來。 小龍龍目靜靜注視他片刻,頃刻,周身白光一閃,竟是變作了一個烏發(fā)明眸,頭上長著對純白龍角,十分漂亮乖巧的少年。 少年身上依舊穿著雪袍,只是不再是香雪殿侍從所穿的統(tǒng)一紗袍,而是一件精致的,面料十分舒適柔軟的繡著精致云紋的雪袍。 少年的眼睛依舊烏漆漂亮如寶石一般,只有仔細(xì)瞧,才能看到那幽黑里泛著的一點青色。 少年周身也泛著一層淡淡的仙芒。 阿愿。 雪姬又試著喚了聲。 少年方從空中落下,一步步朝她走去。 娘娘親? 少年懵懵懂懂的喚了聲,眼眸純凈如初生。 雪姬眼中淚,嘩得便涌了出來。緊抱著少年,哽咽道:娘親在,娘親在這里。 懷璧在一邊瞧著,卻隱約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不由困惑的看向龍君青堯。 青堯喟嘆道:定海針為護他,暫時吸走了他所有記憶,以保證龍丹與主人以最快速度融和。 如今,他如初生幼龍一般,只記得爹爹娘親,還有哥哥和族人了。 第100章 龍吟13 夫君,夫君啊,你個死鬼,你怎么忍心拋下我一個人,自己逍遙快活去啊 人群漸漸散去,北海水君夫人撲在玉階前,哀痛欲絕,痛哭不止。 你明明答應(yīng)過,回來后,要給我買一屋子的珍寶首飾,再給我修建一座豪華的府邸,讓我和其他世家夫人一樣,前呼后擁,衣裳鮮亮,過上真正的好日子,你怎么能食言呢!我不要珍寶,不要首飾,也不要你上進了,你若喜歡真那狐貍精,只管把她娶回來就是,我再也不管你不罵你了,你回來好不好。 無人回答她。 那張被魔紋覆蓋,幾乎已經(jīng)辨不出原本面貌的臉一片慘白,雙目黑洞洞的兩個窟窿,不知定定盯向何處,只余下一張空蕩蕩沒有血rou沒有感情的皮。 殿下,殿下。 北海水君夫人祈求的望著懷璧:你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你救救家夫好不好?他是水君,不過是被魔物占了身體而已,如今魔物已經(jīng)走了,他一定能回來的,對不對? 懷璧雖也同情她的遭遇,嘆道:正常情況下,仙族弟子被魔物侵蝕,只要獲救及時,第一時間拔除體內(nèi)魔氣,是有機會清醒的。然而,北海水君的身體被付秋侵占了近千年,時間實在太久,無論內(nèi)府元丹,還是一身血rou,皆已被魔氣蠶食殆盡。換言之,他與付秋,早已融為不可分割的一體。所以付秋逃離后,他的身體,連基本的形態(tài)都維持不了,直接成了一張皮囊。 這、怎么會如此,難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么。 北海水君夫人絕望的癱倒在地。 抱歉,孤的確沒有辦法,讓你的丈夫死而復(fù)生。不過,付秋作惡多端,乃仙族公敵,與我東海龍族,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孤一定會手刃他,為孤的幼弟和那些死去的冤魂報仇。你與他生活這么多年,縱然沒有夫妻感情,應(yīng)當(dāng)算是最了解這魔頭的人了。與其傷心,不若振作起來,想想如何讓這魔頭盡快伏法。 北海水君夫人一愣。 殿下這是何意?我區(qū)區(qū)一個婦人,哪里是那魔物的對手??v然有心將他千刀萬剮,也是無能為力啊。 懷璧道:孤如今也沒有太多頭緒。只是,孤有預(yù)感,他蟄伏北海水君府這么多年,隱忍不發(fā),絕不可能只是為了找個藏身之地這么簡單。夫人回去后,可仔細(xì)想想,這魔頭平日說話行事,可還有什么其他特別或異常處。 北海水君夫人一臉茫然,顯然除了對方性情變化外,并憶不起其他東西。轉(zhuǎn)頭,看到只剩下一張人皮的丈夫,還是控制不住的嗚咽,悲痛欲絕。 懷璧道:此事不急,夫人可慢慢想,但有線索,第一時間告訴孤即可。 好,妾身曉得了。 事情已經(jīng)定局,死去的丈夫也不可能回來了,北海水君夫人掏出帕子,強忍著悲痛,抹掉臉上的淚。 她道:妾身有一不情之請,能不能讓妾身將家夫遺體帶回水君府安葬,家夫素來膽小,如今冤魂在外,妾身怕他被其他死鬼欺負(fù),吃不好,也睡不好懷璧斷然道:不可。 北海水君夫人兩眼一翻,又想嚎啕大哭。 懷璧道:這皮囊布滿魔紋,已非你丈夫遺體,而是邪物,孤需上交給天族及雪霄宮,好好研究,興許還能獲得關(guān)于這魔物的線索,免得你處理不慎,害人害己。 那他呢?妾身總能將他帶回去吧? 懷璧循她所指一望,有些意外:你想將葉衡帶回去? 不帶回去,還能如何,他與妾身那死鬼丈夫一樣,都是被那魔物荼害的。好歹他也叫了妾身那么多年的娘,就算、就算做不了龍族的小殿下,妾身怎么忍心讓他回蜀中做妖呢。 葉衡如今處境,正和當(dāng)初阿愿一樣。 蜀中并非什么好去處,一則,巴蛇一族作惡多端,冷血無情,當(dāng)年既不會善待阿愿,想必也不會善待葉衡。二則,巴蛇族犯下種種滔天罪孽,龍族勢必要追究到底。 若北海水君府愿意接納葉衡,自然再好不過。 只是懷璧正色問:你此話可是真心? 北海水君夫人嗚咽點頭:妾身是貪慕虛榮了些不假,可妾身也并非那冷漠無情的惡人。如今我那死鬼丈夫都不在了,萬事皆空,妾身還有什么可貪慕的呢。殿下放心,我既然主動張了口,就一定會視若親子,好好待他的。 雪姬一直靜靜旁聽著,聞言,牽著昭昭走了過來,道:璧兒,水君夫人深明大義,你就讓她將葉衡帶回去吧。稚子無辜,換丹之事,非他能控制,此次他主動配合你布局,逼付秋現(xiàn)形,也算立了一功。 懷璧點頭。 道:葉衡內(nèi)府中龍丹已物歸原主,回到阿愿體內(nèi),眼下,還須阿愿將妖丹吐出,放回葉衡內(nèi)府,阿愿懷璧剛喚了聲,昭昭已聰明得領(lǐng)悟了他的意思,倏地化為小龍形態(tài),騰至半空,龍腹用力一鼓,吐了一顆青色的珠子出來。 正是屬于葉衡的那顆妖丹。 懷璧伸手接過,笑著摸了摸小龍腦袋:阿愿真聰明。 小龍龍尾一擺,開心得繞殿飛了起來,似在炫耀。 雪姬望著那顆妖丹,道:龍丹強盛,已經(jīng)自動吸納了妖丹內(nèi)所有仙力,如今,這妖丹只是一顆沒有任何仙力的低階妖丹,葉衡只能從頭開始,靠著水君府仙氣滋養(yǎng),重新結(jié)仙元了。 懷璧將妖丹置入葉衡內(nèi)府,大約是終于找到本源所在,妖丹很順利的就與葉衡內(nèi)府融和。 不多時,葉衡便轉(zhuǎn)醒過來。 葉衡方才人雖昏迷著,卻沒有完全失去意識。 無論懷璧與付秋之前對話,還是北海水君夫人的一番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乍然經(jīng)歷如此打擊,一直尊之敬之、視若神明的養(yǎng)父忽然成了狠辣無情、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葉衡內(nèi)心自然也糾結(jié)痛苦。甚至,比身世之謎,更令他感到悲傷茫然。 北海水君夫人看他這模樣,也心疼不已,怕他想不開,走過去握著他手道:好孩子,從此以后,咱們母子便相依為命了。你放心,日后有我一口吃的,便有你一口,只要你不嫌我粗鄙,這水君府,便永遠(yuǎn)是你的家。 葉衡性格沉靜溫和,鮮少有大的情緒起伏。此刻,卻禁不住紅了眼眶,低啞著聲道:謝謝娘。 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呢。 北海水君夫人也用力抹了下淚。平白讓人看笑話。 我也不是白養(yǎng)你的,你須得好好修煉,有出息一點,讓我臉上跟著沾沾光,日后好好給我養(yǎng)老送終。 葉衡滿臉淚痕的點頭。 繼而由侍衛(wèi)扶著起身,仰頭望著半空中湊過來看熱鬧的小龍,對著那雙純青龍目,歉疚道:對不起,昭昭,我一直不知,因為我的緣故,害你吃了那么多苦頭。我對不起。 小龍困惑的望他一眼,繼而響亮的嗷嗚一聲,繼續(xù)繞著定海針玩耍去了。 葉衡一怔。 不知道昭昭這是什么意思。 懷璧道:你內(nèi)府尚虛弱,先少說些話。你的心意,我們都已明白,日后,你須勤奮修煉,爭取早日結(jié)出仙元。 葉衡點頭。 我一定謹(jǐn)記殿下教誨。 又望向已盤旋在龍柱上的漂亮小龍,咬了下唇,鼓足勇氣道:我也爭取,能早日贖清罪過,和小殿下繼續(xù)做朋友。 這回昭昭聽明白了。 小龍重新化為人形,眼睛一瞄,從旁邊摘了朵漂亮的靈花,遞給葉衡。 收下這個,我們就是朋友了。 葉衡眼中倏地涌下兩行淚,雙手顫抖著接過,嘴角用力揚起,道:好。 懷璧問:你可還有其他要辦的事? 葉衡遲疑片刻,道:殿下能不能借我一份紙筆,我想和一十四州的碧華君寫封信,前陣子,師尊一直在詢問我情況,我怕她擔(dān)心,想給她報個平安。 懷璧點頭:自然可以。 只是,懷璧也聽過關(guān)于碧華君的一些傳聞,這位上神,可最是唯血脈論,看不起妖族的,如今葉衡已恢復(fù)妖身,一腔熱血的報平安,恐怕未必會收到期望的回應(yīng)。 可作為外人,懷璧不好插手他們師徒間的事,便命人去取紙筆。 這間隙,昭昭又化作小龍形態(tài),繞著定海針玩耍去了,定海針十分寵溺這個遲遲歸來的真龍之子,用仙氣溫柔的撫摸小龍的鱗甲,讓小龍盡情吸收力量。 王爺,王妃。 另一頭,麒麟王夫婦也面有愧色的行至雪姬與青堯面前。 麒麟王夫人紅著眼道:當(dāng)年之事,是我們對不住昭昭,都是妾身一時糊涂,險些釀成大錯,王妃和龍君若要降罪,就降罪于妾身一人吧。 語罷,她竟直接跪了下去。 雪姬定定望她片刻,將人扶起,道:你們夫婦養(yǎng)育阿愿那么多年,方才又站出來,仗義執(zhí)言,為阿愿作證,本宮感激不盡。那件事,也非你們有意為之。本宮與龍君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二位實在不必如此。 只是,咱們同是做母親的人,傷在兒身,痛在母心,阿愿背上被魔龍所傷的傷口,本宮方才已檢查過,那是一道致命傷。若本宮說,毫不介意此事,你恐怕也不信。本宮素來恩怨分明,二位對阿愿的百年養(yǎng)育之恩,龍族定會傾力報答,但本宮也有一個要求。 麒麟王夫人心中一顫,忙點頭:王妃請說。 雪姬道:本宮要當(dāng)初那個見死不救,故意將阿愿封死在洞中的罪魁禍?zhǔn)住?/br> 麒麟王夫人一怔。 青禾長老么,可他是 本宮不管他是何人,不管他修為幾何,地位如何,本宮只是要為我的阿愿,討回一個公道。若你們實在為難,也無妨,我東海龍族,自有辦法讓其俯首認(rèn)罪。 麒麟王夫人不傻,作為世家夫人,打理麒麟宮這么多年,她料想到,此事絕非她輕飄飄一句道歉或者一個下跪能揭過的,龍族沒有追究她的過錯,已是大度有容,格外開恩,只是她沒料到,龍族態(tài)度會如此強硬,竟直接點名要人。而當(dāng)年元兇,偏偏還是地位頗高的青禾長老。 青禾長老,畢竟是將司南從魔洞里救出來的人。因為這個緣故,事后她還特意讓司南登門致謝,拜了青禾長老為師。這些年,青禾長老也的確悉心照看愛子,在修行上給了司南不少幫助。 教她恩將仇報,把人交出去,她如何能立時下定決心。 雪姬靜靜打量她,也不催促。 麒麟王夫人絞著帕子,額上漸漸滲出汗。她如何看不出來,東海龍族尋回了失蹤已久的小殿下,是鐵了心要清算總賬,對當(dāng)年所有事追究到底。今日軒轅鴻軒下場與慘狀,便是對眾人的一道警鐘。 麒麟王夫人也深知,雪姬提出這個要求,已是底線。 他們雖養(yǎng)育了昭昭,可后來司南回來,便沒怎么再管過那孩子,甚至存過棄養(yǎng)之念。 養(yǎng)而再棄,何嘗不是另一種傷害。 若非夫君阻止,她又要釀成另一樁大錯。 仔細(xì)想想,她難道真不知那孩子在族中處境艱難么,她也不是沒有能力阻止那些流言蜚語,保護一下那個孩子。只是她心底深處,也有邪念在作祟罷了。 正是由于她無聲的縱容與疏忽,才間接導(dǎo)致了悲劇的發(fā)生。事后若她第一時間注意到另一個孩子沒有被救出來,興許,昭昭不必被困在洞中那么久,也不會被魔龍傷得那么重。 無論作為母親還是龍王妃,雪姬都不可能毫無芥蒂的原諒她的過錯。 麒麟王夫人懊悔又慌亂,從未覺得如此左右為難。 一直沉默立在一邊的龍君青堯這時開了口:麒麟王,你以為呢? 麒麟王一怔,知道青堯發(fā)話,便是代表整個東海龍族態(tài)度,他若再推諉包庇,便是公然與龍族作對了。青禾之罪過,他如何不知,只因他素來心慈手軟,又念及青禾曾是司南救命恩人,才不忍下手,如今被逼到如此地步,已先落了下風(fēng),當(dāng)下心一橫,認(rèn)命的嘆口氣,道:無論當(dāng)日被困在洞中的是誰,青禾之舉,都有悖天理與麒麟宮規(guī),理應(yīng)嚴(yán)懲,此事,本該下臣知道真相后,就立刻做一個了斷的。全因下臣一時心慈手軟,才拖延了下來。如今勞動龍君與王妃主動開口,已是不該。下臣,愿將兇手交出。 青堯頷首。 兩位深明大義,本王銘記于心,必不會虧待麒麟一族。 兩位若不急著回去,不若到本君殿中坐坐。 麒麟王夫婦對望一眼,知道龍君特意留下他們,必有其他用意,便點頭答應(yīng)。 雪姬無意再摻和其他事,自帶著昭昭回香雪殿休息。 夢璃和月璃等仙娥看著小殿下終于平安歸來,王妃終于重新掛上笑顏,方才還主動和龍君說了一句話,都高興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