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3)
自然,我表兄便在南疆的守玉門做事,據(jù)說,短短這兩日,已經(jīng)有十來名弟子被厭魔人所害了。 不明真相的立刻問:什么是厭魔人? 這你們都不知道?先前說話的人痛心搖頭:就是臉上長著厭字魔紋的魔修,魔族與仙族不同,都是靠魔紋的復雜度來區(qū)分身份和修為高低,低階魔修,所生魔紋通常是一條形如黑蛇的彎曲線條,只有高階魔修,才能修煉出具體字樣的魔紋,譬如臭名昭著、殘害仙族弟子無數(shù)的魔族左護法付秋,就是爻字紋,筆畫越復雜,修為越高,據(jù)說那大魔頭問天,當年便修煉出了五筆字的魔紋。 那這厭魔人 沒錯,厭字有六個筆畫,比付秋多出兩筆,比問天多出一筆,且是批量出現(xiàn),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而且我聽說這厭魔人侵蝕性極強,但凡被他們咬傷一口,半個時辰便會失去神智,徹底魔化。 這,這可如何是好,照趙兄所說,這群魔物此刻雖在南疆,保不齊明日就到了北州、西州。 唉。 被稱為趙兄的人沉沉嘆口氣:能怎么辦,五族十二世家忙著自保,天君亦將四方兵馬收歸九重天,誰顧得上咱們這些小門小派呢。千年前尚有戰(zhàn)神長淵力挽狂瀾,如今戰(zhàn)神舊傷發(fā)作,常年避居雪霄宮,顯然不如當年了。若魔族真如傳言一般,要卷土重來,誰也逃不掉,倒不如珍惜當下時光,及時行樂。 一群人又推杯換盞,喝了起來。 然話雖如此,每個人心頭,亦如沉了塊巨石一般難受。 畢竟前陣子剛有魔族左護法付秋死而復生的消息傳出,各仙門都忙著鞏固山門法陣,防止付秋突襲,現(xiàn)下又來了什么厭魔人,聽著比付秋還要厲害十倍,怎能不讓人揪心。 欸,仙君,您這是 老板娘本在幫長淵打包酒和烤羊腿,突然看到青年仙君靴底蔓延出的黑色紋路,嚇得睜大眼,后退兩步,丟了手中油紙包。 兩個眼尖的仙族弟子恰好面朝這邊坐著,往地上一看,亦臉色一變,霍然起身。 那是魔紋,是魔紋啊。 伴著一聲驚呼,廊下頓時亂成一片。 一群仙族弟子迅速起身,聚到一起,拔出佩劍,目眥欲裂的望著廊下的白衣仙君。 長著這么張蠱惑人心的臉,沒想到竟是魔物! 為首的弟子齒尖緊咬,顫著聲道。 長淵面上紋波不動,垂目,望了眼足下所立處,在眾人驚恐畏懼的神色中,俯身,將掉落在地的油紙包輕輕撿起。 修長手指,與油黃色的紙形成鮮明對比。 勞煩店家,將酒予我。 他聲音如三月春雨,沉靜,溫和。 老板娘緊貼著廊柱,聞言狠狠顫了下,軟著兩條腿,將懷中抱著的一壇酒迅速丟了過去。新燙的酒,將她手臂燙出好大一片紅痕,她都渾然不覺。 長淵拎起酒,自袖中摸出一塊靈石,放在爐上,轉(zhuǎn)身而去。 腳下魔紋,隨著他動作,消失不見。 殺、殺了他,不能讓這魔物逃了! 一片詭異的死寂中,終于有弟子找回自己的聲音,抖如篩糠的道了句。 立刻有人附和:沒錯,咱們?nèi)硕?,還打不過他一個么? 眾人瞬間有了底氣,齊祭出手中劍,一擁而上,劍氣如虹,掀起如潮青光,直貫而去,然劍尖尚未觸到修士衣角,便驀得被一股強大劍意逼退數(shù)丈。 眾人心口一陣血氣翻騰,等再睜目,修士已消失不見。 這,如何可能 鬼,這是鬼魅吧。 什么鬼魅,那是魔物! 起先說話的趙姓弟子道:你們可看清,他魔紋是何? 眾人只顧著驚懼,哪里注意到這個,齊齊搖頭,那趙姓弟子卻捏緊拳,神色凝重道:我卻看清了一些,那分明就是一個厭字。 什么?厭?其他人面上血色唰得褪盡:厭魔人已經(jīng)來到西州了? 多說無益,咱們須得立刻與師門傳遞消息才是。對了,最好再通知一下鎮(zhèn)守此地的昆侖一族。 趙兄所言極是,絕不能讓那魔物跑了才是,我建議,將其畫像畫下來,布告九州,讓各大仙門造作防備,短短兩日,他能從南疆遁到西州,往中州、東州、北州,還不是一挪腳的事。萬不能讓他跑了才是。 客舍內(nèi)驚現(xiàn)魔物的消息迅速傳了出去,無論是本客舍,還是臨近客舍,乃至滯留在西州賞景的游人,立刻如驚弓之鳥,亂了起來。 長淵提著酒和烤羊腿,步履如?;氐椒恐?。 昭昭已經(jīng)穿戴好,正一手托腮,無聊坐在窗邊等,忽見外頭喧聲四起,人影胡亂奔走,正奇怪,想出去瞧瞧,房門吱呀一聲,從外面打開了。 仙君? 昭昭立刻從凳子上跳了下去。 長淵將酒和油紙包放到案上,打開油紙包,露出里面的烤羊腿,道:過來吃吧。 昭昭點頭,坐到案后,撕了一塊羊腿rou,邊吃邊問:仙君,外頭出什么事了? 無事。 長淵提起酒壺,倒了兩碗熱酒,一碗給昭昭,一碗自己喝。 他修長手指攏著微燙的酒盞邊緣,眉眼浸在濃郁酒香中,淺酌一口,問:好吃么? 昭昭點頭:好吃的,仙君怎么不吃? 長淵一笑。 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呀,不吃飯怎么有力氣賞景。 昭昭將羊腿rou叼在嘴里,另撕了一片,遞到長淵面前。 長淵一怔,盯著那泛著油光的rou片刻,終是伸手接了過來。 昭昭繼續(xù)美滋滋吃自己的那片,道:這就對了嘛,仙君,你平日實在吃的太少了,光喝露水怎么能行,會影響身體的。 兄長說,人是鐵,飯是鋼,神仙也得吃飯。 長淵素來不喜這些葷腥之物,何況自帶膻味的羊rou,然看少年吃得有滋有味,十分饜足的模樣,不覺也受了感染,撕下一小條,放進了口中。 昭昭問:如何? 長淵仔細咀嚼著,點頭:尚可。 昭昭眼睛一彎:一口rou一口酒才叫爽呢。這烤羊腿,真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烤羊腿了。仙君,以后每年這時候,我們都來西州賞雪好不好? 我想好了,等下回過來,咱們自己帶酒,就帶九重天上的那個醉神仙。 長淵幽深眸底泛起些許漣漪。 默了好一會兒,眉眼似越窗看到了經(jīng)年之后的畫面,嘴角輕一挑,道:好。 那就說定了,誰也不許失約哦。誰失約誰是小狗。 昭昭已經(jīng)撕了第三片rou,又給長淵撕了一片。 兩人你一片我一片,很快把一只烤羊腿分完。 吃完rou,喝完酒,昭昭才發(fā)現(xiàn),整個客舍已經(jīng)空無一人。 哎,他們都去哪里了?真是奇怪? 長淵收拾起空酒壺和油紙,行至窗邊,負袖望著廊下紛飛的雪花,晃了一會兒神,道:其實,本君原本還打算帶你一道去蓬萊釣魚,給你做魚吃的。 魚? 昭昭道:仙君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魚? 長淵笑了笑,沒說話。 昭昭心頭仿佛被什么東西輕輕刺了下,有些困惑的撓了撓自己的龍角,客舍外忽然呼啦啦涌進一群人來。 皆身著紫白仙服,背負靈劍,目中英華爍爍。一入院,他們便極富經(jīng)驗的上下翻騰,迅速結(jié)出一個八卦形的劍陣,陣中心燒著一團團紫色火焰。 那是專用來誅魔的三昧真火。 正是駐守在附近的昆侖族弟子趕了過來。 魔物,還不出來受死! 為首弟子雙目如掣,緊盯著客舍內(nèi)唯一一間緊閉著門的房間,厲聲喝道。 這群昆侖族弟子后面,則跟著趙姓弟子等一幫前去通風報信的仙族弟子,還有相互攙扶著的客舍老板夫婦。 昭昭察覺到,這群人是沖著他們的房間在叫喊,頓時不悅的皺了皺鼻子:這是誰? 如此沒有禮貌。 旁邊伸出一只手,帶著慣有的冰涼玉質(zhì)觸感,輕輕撫摸了一下他腦袋,道:在屋里等著,本君去去就來。 仙君! 昭昭隱約預感到什么,道:我與你一道去。 我很厲害的。 長淵本已走到門口,聞言腳步一頓,回眸笑道:本君知道。 但他們要抓魔物,與你無關(guān)。 魔物? 昭昭一愣。 哪里有魔物?難道,他們是說仙君? 就因為仙君身上的魔紋? 這兩日雙修時,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 這回換長淵一愣。 轉(zhuǎn)念一想,又覺自己并不該感到意外。 定定注視少年片刻,低沉著聲音問:你既知道,便不怕么? 我為何要怕?只是幾道魔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guī)拖删吮闶恰?/br> 仙君是好人,又不是真的魔物。 少年目光清澈,湛湛有光。 長淵心頭微微一熱。 想,無論是四百年前的吳秋玉,還是而今的他,都是幸運的。 上蒼賦他以使命,亦未虧待他,將這樣一個如珠如寶的小東西,送到了他身邊。雖然,他們之間的兩段緣分,似乎都算不得善終。 等著本君,莫亂動。 兩扇木門隨他動作,無風自開。 他便迎著漫天風雪,走出了那兩扇門。 第126章 魂歸6 歐陽磬接到稟報,第一時間趕了過來,但心里其實沒多少底。 六筆魔紋,比當年惑亂三界的大魔頭問天還要多一筆,其功力究竟有多深,恐怕連師長們都說不清楚。 可身為仙族弟子,又是鎮(zhèn)守此地的昆侖大族,即使心有畏懼,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辜百姓和那些外來仙族弟子遭受魔物涂害。 趕來的途中,歐陽磬就和師長們傳遞了消息。 若無意外,最遲一刻,師長們便可到來支援他們。 歐陽師兄,要不要進去看看? 里面久無動靜,有弟子受不了這慢刀割rou的折磨,出聲建議。 不可。 歐陽磬尚算冷靜泰然,擰眉道:誘他出來,尚有誅魔劍陣可抵擋一陣,貿(mào)然進去,折損了弟子怎么辦。 沒人愿意拿性命開玩笑,這觀點,得到了大多數(shù)人認可。 那咱們就這樣干等著?也不知那魔物有沒有劫持人質(zhì)在里頭。 客舍老板縮著脖子,在后頭哆哆嗦嗦道:還有個少年,看起來年紀也不是很大,不知是不是被劫持過來,抑或,是個小魔頭? 這話剛落,吱呀一身,兩扇梨木門,緩緩打開了。 里面走出道人影,玄衣白里,面若寒玉,長身玉立于廊下,衣飾雖素淡至極,周身便自有一股無形震懾力,令人不敢褻瀆逼視。 長淵淺淡雙眸漫不經(jīng)意掃過院中一眾人,問:陸遠宵何在? 陸遠宵,正是昆侖族現(xiàn)任掌門,以劍問道,至今已有萬年高齡,修為臻至上神域,在五大族家主中亦屬于德高望重的那位,云游多年,前兩日剛回。 雖然陸遠宵性子出了名的與世無爭,淡然佛系,可地位畢竟擺在那里,別說區(qū)區(qū)一個魔修了,便是其余五族十二世家當家人,見了此人都要尊稱一聲陸掌門。 可眼前這魔修,竟然如此隨意散漫的直呼其名,半點恭敬不見,甚至還隱隱夾雜著類似于命令的口吻。 幾個昆侖族弟子立刻怒道:你是何人,也敢直呼我們掌門名諱? 歐陽師兄,咱們莫與他廢話了。 歐陽磬卻在猶疑。 因眼前人的氣度,的確不像是一名魔修。 他和這些年幼的弟子不同,他入門早,久在青葉長老門下修行,雖不敢說在修為上有多大成就,最基本的魔與仙還是區(qū)分得出來的。 眼前人,一身清華,道骨仙風,雖然行蹤詭秘了些,真能是魔能偽裝得出來的么? 這廂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 房內(nèi)忽又走出一個雪袍少年。少年雪膚烏眸,頭上長著一對龍角,叉腰望著眾人道:你們以多欺寡,算什么好漢,虧得還是大族,有本事,與我打一架。 歐陽磬露出錯愕之色:小公子難道是龍族中人? 少年發(fā)頂那對角,分明就是龍角。 昭昭冷笑道:你管我是哪里人,就說敢不敢打。 長淵無奈垂目:不是讓你在里面等著么? 昭昭:我瞧著他們就來氣,實在等不下去了。仙君你實在太好脾氣了,和他們講什么道理。 歐陽磬還在虛心確認:小公子當真是龍族中人? 龍族勢大,若非萬不得已,還是不正面交鋒為妙,免得日后有理說不清,連累了師長。 昭昭輕哼聲,直接呼出一口氣,將他吹了半丈遠。 歐陽磬狼狽跌到墻上,驚疑不定的望著少年,如此強大的仙元,還這樣小的年紀,到底是何方神圣。 昆侖族乃睥睨一方的大族,何曾受過如此窩囊氣,立刻有弟子拔劍而起,攜著風雪雷霆刺向昭昭。 然劍尖還未近到少年半丈,便被一道寬袖擋住。 竟是一直沒有言語的長淵。 男子只是輕輕一揮袖,那弟子便瞬間如斷線的風箏,連人帶劍一道跌入了遠方雪峰深處。慘嚎聲劃破空氣,拖了一路,也不知摔成了什么慘樣。 昭昭摩拳擦掌:還有人要試試么? 歐陽磬脾氣再好,行事再謹慎,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挑釁,也很難再維持和平之態(tài),當下周深泛起一層淡青劍芒,也祭出靈劍,要加入戰(zhàn)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