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5)
連日來,這些車轱轆話不知已經(jīng)重復(fù)了多少遍。 然而這些老油條也不知從哪里聽到了風(fēng)聲,就是賴著不肯離開。 梵音無奈,只能道:君上的規(guī)矩,諸位知道的,雪霄宮從來不隨意接待外客,在下也無權(quán)擅自放諸位進(jìn)去,若諸位堅持如此,在下只能失禮,讓諸位在此風(fēng)餐露宿了。 一世家家主苦著臉道:梵音仙官,我等也不是故意讓你為難,實在是形勢如火,刻不容緩呀。整整三百名男嬰啊,都是剛足月的嬰孩,數(shù)日內(nèi)丟失這么多,一定是有魔物要用這些新出生的嬰兒練習(xí)邪功。 厭魔人之禍還未完全消除,那魔族左護(hù)法不知所蹤,眼下又突然冒出這么個轉(zhuǎn)食男嬰的大魔頭,我等豈能不惶恐,這才連夜趕來,想請帝君出面主持大局。 是啊是啊,如今中州仙門已是風(fēng)聲鶴唳,軒轅鴻軒又突然抱病不起,我們只能來找君上了。梵音仙官,你就替我們通稟一聲,讓君上出來見見我們吧。 梵音也很頭疼。 按理事涉魔族,依照君上往常行事風(fēng)格,是不可能拒不相見、置之不理的。 然而眼下君上并不在宮中,而是 他要如何解釋。 君上身陷魔窟的事,是一定不能泄露出去的,否則勢必要引起軒然大波。 然這些世家家主因為中州嬰兒丟失之事,日日過來求見想逼,讓梵音也十分為難。 偏偏墨羽殿下還不在。 這樣的大事,他如何敢擅自裁決,只得能推就推了。 實在抱歉,此事,在下愛莫能助。 梵音轉(zhuǎn)身欲離開。身后一道男聲忽道:且慢,仙官如此推托,莫不是,君上并不在雪霄宮中? 梵音皺眉,回身,就望見一個身穿藏青仙袍的清瘦男子,越眾而出,鷹鉤眼,容長臉,頗含挑釁的凝視著他。 梵音立刻識出,這是中州西北地界,一個小世家的家主,名喚黎鷹,人如其名。 梵音不動聲色的微微一笑,問:黎家主這是何意? 黎鷹道:這不是很顯然的事情么。昔年魔族余孽作亂,君上尚在閉關(guān)緊要時刻,依舊應(yīng)天君之請,重掌三軍,剿滅那群余孽。今時今日,同樣的情況,君上若真在宮中,怎么可能對中州的情況視而不見? 一番話,引得眾人紛紛揣度起來。 是啊,就算在閉關(guān),事涉魔族,君上也不可能避而不見呀。 難道 長淵君上真的沒有在雪霄宮? 可君上常年避居在此,不在這里,會在何處? 黎鷹語氣愈發(fā)咄咄:君上若真遠(yuǎn)游在外,你直接說實情便是,我等又不是不能理解,可仙官故意隱瞞真相,欺瞞于我們,到底是何居心?莫非,這君上是遭遇了什么危險,或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么? 這話已是放肆至極。 眾人一面驚訝的望著突然膽大包天的黎鷹,一面在心中提出了同樣的疑問。 梵音仙官,這 梵音冷笑一聲:黎家主,何謂不可告人之事,你可知,污蔑君上,當(dāng)受什么懲罰? 黎鷹一雙鷹目中透出幾分意味深長:呵,我是什么意思,仙官難道真不知道么? 梵音皺眉。 君上身陷魔窟的事,確是隱秘,除了寥寥幾個知情者,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可觀這黎鷹的言辭,又仿佛知道什么似的。 梵音畢竟只是一個仙官,后背慢慢滲出汗,突然發(fā)現(xiàn),眼下情景,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推諉能解決得了了。 該找誰呢? 隨著黎鷹的一連串質(zhì)問,下方議論聲、吵鬧聲更加猛烈。 梵音心急如焚。 想,墨羽殿下離開得實在不是時候。 仙官。 一道少年聲音忽從后傳來。 梵音回頭,便看到了一身綠色紗袍的柳扶英。 柳公子。 梵音意外。 柳扶英笑著道:聽到這里吵鬧,故而過來瞧瞧,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君上身陷魔窟的事,墨羽再三叮囑過,一定要瞞著柳扶英的。梵音自然無法說出內(nèi)情,便簡略說了一下世家們的請求。 原是此事。 柳扶英陰麗眉目慢慢掃過下方的一眾家主,與梵音笑道:他們不就是想親眼看看師尊么,那就讓他們看看便是了。 第141章 一劍霜寒12 梵音一愣,不解他何意。 柳扶英低聲說了兩句。 梵音一驚,皺眉:柳公子,這 怎么,難道仙官不信扶英? 柳扶英眉目間含著委屈:還是說,仙官和師兄一樣,覺得扶英心懷不軌,一無是處。 梵音一個仙官,哪里敢當(dāng)年如此詆毀他一個世家公子,忙道:柳公子誤會了,我只是擔(dān)心,沒有墨羽殿下在,咱們貿(mào)然行事,萬一處置不當(dāng),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柳扶英道:師兄忙著布置明王島的結(jié)界,一時半會恐怕趕不回來,你看這些人,今日若不給他們見到師尊,是不會罷休的。難道仙官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么? 梵音的確沒有。 柳扶英接著道:我也是師尊門下弟子,無緣無故的,我難道還能坑害師尊不成?仙官,你就信扶英一次吧。 梵音只能道:好吧。 一切擺脫柳公子了。 柳扶英眉間漾起一抹開心的笑,越前幾步,同眾人道:師尊舊傷發(fā)作,在后山湯池閉關(guān)療傷,的確無法應(yīng)承諸位請求,諸位若是不信,可隨我去湯池那邊看看。 這 眾人不免踟躕。 長淵的脾性,他們是知道的,出了名的冷峻嚴(yán)厲,眼里容不得沙子,若真是在閉關(guān)療傷,他們這樣貿(mào)然闖進(jìn)去,一則失禮至極,二則,若因此激怒對方,后果不堪設(shè)想。 又是黎鷹第一個站了出來,道:既如此,咱們當(dāng)年拜會一下君上就是了。君上有疾在身,咱們探望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再者,事涉魔族,我想君上也不會怪罪我們的,就算君上正無法出關(guān)主持大局,能與咱們指點一二,也是好的。 他這番話有理有據(jù),很快打消眾人疑慮。 黎家主說得對,事涉魔族,也顧不得許多了。 走,咱們便拜一拜君上去。 梵音心中憂慮。 這黎鷹明顯是有備而來,也不知待會兒又會鬧出什么幺蛾子。 柳扶英施施然一笑,領(lǐng)著眾人拾階而上,一路往后山湯池而去。 梵音落在最后,試著催動了一下傳音石,聯(lián)系墨羽,然而等待許久,另一頭都毫無反應(yīng)。 梵音便猜測,墨羽多半正在無妄海之中。 那處海域,隔絕一切靈力,平日只有特制的鯤舟能通行,就是君上這樣的修為,也不能幸免。 梵音收起傳音石,忙跟著趕往后山。 前殿距后山不算太遠(yuǎn)。 柳扶英領(lǐng)著眾人立在湯池禁制之外,道:師尊就在里面,諸位有什么話,就在此處說吧。 眾人張目望去,只見云霧蒸騰,一片白茫茫的水汽,根本看不到湯池內(nèi)部的景象,更看不見長淵身影。 這 一世家家主不免提出質(zhì)疑:君上他,當(dāng)真在里面? 柳扶英露出困惑驚訝之色:您這是何意?難不成,身為師尊座下弟子,我還能騙你們不成? 我們自然不敢。 只是這見不到君上的面,我們就站在此處說,君上他能聽得見么? 柳扶英道:師尊閉關(guān)時,五竅閉塞,只能看你們運氣了。 眾人面面相覷,同時心中畏懼更甚。 畢竟長淵,很可能真的就在湯池里面。 臣張鶴遠(yuǎn)拜見君上。 張鶴遠(yuǎn)第一個撩袍跪了下去,對著湯池恭敬行禮。 其他世家家主見狀,也緊忙跪下,一道行大禮。 湯池里闃然無聲。眾人跪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任何回應(yīng),不由心臟怦怦直跳,打起鼓來,搞不清里面那位是真沒聽見,還是發(fā)怒了。 柳公子,這 柳扶英嘆息:看來,師尊已經(jīng)封閉了元神。 封閉元神,便是斷絕與外界一切聯(lián)系,無法聽到任何動靜了。 眾人稍稍松口氣。 已經(jīng)有膽小的道:既如此,我們便不打攪君上修養(yǎng)了,額,今日之事,二位也不必同君上稟報了,待君上醒來,我們再來拜會便是。 且慢。 黎鷹這回突然站了起來,雙目如隼,掃視一圈,問:君上既然在此閉關(guān),怎么不見赤霄? 柳扶英淡淡道:赤霄自然在師尊身側(cè),你們看不到,不是很正常么? 黎鷹冷笑。 柳公子,你是在戲耍我們么。誰不知道,赤霄劍意凜冽,能鎮(zhèn)壓方圓數(shù)百里的邪祟,若赤霄真在君上身側(cè),此物從何而來? 他袖劍一揮,插入一旁的竹林中。 只聞吱吱一聲凄厲怪叫,一個面目丑陋的鼠精背上插著柄劍,從林中逃遁了出來。 啊這。 眾人臉色一變。 此地怎會有鼠精?! 鼠精不是什么厲害妖物,但依舊被列為邪祟一類,因鼠精喜食鬼魅與鬼火,出沒之地,通常會留下許多不干凈的臟東西。 除非是許久無人居住的破敗之地,否則即使是尋常仙門,也會在各處掛滿驅(qū)除鼠精的靈藥和符咒。 雪霄宮湯池,如此圣潔之地,竟然出現(xiàn)鼠精,怎能不令人震驚。 梵音趕過來時,恰好看到這一幕,當(dāng)即心一沉。 黎鷹抓住這把柄,自然不依不饒,與眾人道:鼠精在此出沒,足以證明,此地并無赤霄劍鎮(zhèn)壓。 是啊是啊,黎家主所言有理。 張鶴遠(yuǎn)是個急脾氣,立刻嚷嚷道:那這是怎么回事? 鶴遠(yuǎn)兄這個問題問得好呀。 黎鷹雙目如電,落到柳扶英身上:柳公子,此事,你打算如何解釋? 柳扶英顯然也沒料到這個意外。 雙目急轉(zhuǎn),道:興許是赤霄劍受師尊影響,也封閉了神竅。 一派胡言! 大抵仙族子弟的佩劍,都會有避邪護(hù)主的作用。君上何等潔身自愛的人,怎會容忍鼠精在湯池附近覓食。只要君上神魂仍在,赤霄就不會沉睡,你這小兒,是欺我們這些老東西連這點簡單道理都不明白么! 你們今日如此態(tài)度,我還要懷疑,君上是不是受了你們蒙害! 柳扶英露出薄怒:你這是何意? 我難得說得還不清楚么! 諸位,君上此刻,很可能身陷囹圄,身不由己,左右咱們今日闖進(jìn)來,已經(jīng)冒犯了君上規(guī)矩。何不拼死一搏,確認(rèn)一下君上的安危。 張鶴遠(yuǎn)第一個附和:好,我隨你一道! 以前長淵在時,湯池外的禁制都是用赤霄劍意設(shè)制,如今的禁制,不過是在普通不過的一道結(jié)界而已,如何能擋住張鶴遠(yuǎn)與黎鷹這樣的世家家主。 梵音見勢不好,飛身上前,擋在二人面前。 客氣的道:二位可知湯池是何地?若驚擾了君上,你們誰能擔(dān)待得起? 黎鷹厲聲喝道:梵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撓我們見君上,究竟是何居心?!我倒要懷疑,是不是你聯(lián)合那柳扶英,意圖不軌,趁著君上舊傷發(fā)作之機(jī),對君上做了什么不利的事! 張鶴遠(yuǎn)心系長淵安危,也怒道:你若還識趣,就立刻讓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梵音見今日之事是注定不能善了了,身形紋絲不動,道:若二位執(zhí)意以下犯上,在下,也只能得罪了。 梵音銀白仙袖一揮,手中已多了把銀色長弓。 他取出兩支靈箭,越后數(shù)丈,彎弓搭箭,將箭尖同時對準(zhǔn)兩人。 是羽靈箭! 有人低呼了一聲。 黎鷹眼睛一瞇,亦抽出隨身寶劍,道:你以為,憑你一個仙官,能阻擋得住我們么? 梵音淡淡道:即使今日殉主,在下亦不會讓你們進(jìn)入湯池半步。 好,那邊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姜、張二人一起揮出凌厲一劍,擊向梵音。 同時,梵音掌中靈箭化作兩道雪白利芒,攜著驚雷之聲,射了出去。 世家家主中又有人道:這梵音一個小小仙官,竟敢同張兄和黎兄動手,我看今日之事覺不尋常,不若咱們一道去助他們一臂之力! 好! 除了個別膽小的,眾人紛紛祭出各自寶器,一擁而上。 梵音畢竟只是個仙官,箭術(shù)再厲害,如何能抵得住這么多人圍攻。 不多時,便衣袍染血,從半空墜落。 黎鷹卻沒有收招的意思,再度刺出殺氣騰騰的一劍,竟是要取梵音性命。 第142章 一劍霜寒13 柳公子! 梵音爆喝一聲。 柳扶英方如夢方醒,忙奔過去,擋住黎鷹的劍。 柳扶英畢竟是西州柳氏的人,黎鷹還不敢直接傷了他,只得劍鋒一轉(zhuǎn),掃向一側(cè)竹林。 大片青色竹葉被劍氣激得飄落一地,可見這一劍的狠辣。 黎鷹道:賢侄,你且讓開,念在你受jian人蒙騙的份上,老夫可以不與你計較。 柳公子。 梵音緊攥住柳扶英的手,將一枚令牌塞進(jìn)他手中,道:你立刻拿此物去明王島找墨羽殿下,一定要快! 本心講,梵音不能確定柳扶英是否靠譜。 可眼下,能托付的也只有此人了。 柳扶英握著那枚令牌,剛要點頭,就聽黎鷹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