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抄起八仙桌上的一只茶杯砸了。

    時(shí)間瞬間變得難熬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張mama端著一只大瓦罐進(jìn)來了，“夫人，煎好了?！?/br>
    此話一出，有如綸音。

    范氏頓時(shí)不躁了，石竹等人也不怕了，大家一起忙活起來……

    墊的墊，扶的扶，讓范氏舒舒服服地騎在了瓦罐上。

    “嗯……”范氏發(fā)出一聲喟嘆，“這方子不錯(cuò)，至少這一刻舒服極了，張mama，你帶人把澡盆拿出去好好洗刷一番，明日再買幾個(gè)新的回來?！?/br>
    “是?！睆坢ama答應(yīng)一聲，又道，“聽說下午伯夫人那邊的李mama來了一趟，聽說夫人不在，說幾句閑話就走了?！?/br>
    范氏問道：“八成是為了五表姑娘的事?！彼擦似沧欤百F妃娘娘生了兒子，得了勢(shì)，幾個(gè)表姑娘也跟著沾光了，五丫頭又胖又丑居然還能嫁個(gè)探花郎，嘖嘖，也是命好！”

    張mama道：“季二太太能同意嗎？”

    范氏道：“不知道，我上午沒提這事，坐一坐就走了。別人有打聽的，季二太太沒搭茬兒，只說正忙著新科狀元的婚事，探花郎的事情暫時(shí)顧不上?！?/br>
    張mama見她談興正足，笑道：“聽說，新科探花長得相當(dāng)俊俏，放眼京城，沒幾個(gè)比得上的。只可惜是庶子，跟原配還生了個(gè)兒子呢?！?/br>
    “呵呵……”范氏笑了起來，“如果不是這樣，也輪不到五丫頭伸手。樂平長公主的曲水流觴宴名不虛傳，等我好了，也帶著三姑娘過去走走?！?/br>
    ……

    大概被臺(tái)風(fēng)影響了，京城的雨下了兩天仍沒有停的意思，街道上的水有膝蓋那么深。

    幸好地基高，不出門倒也安穩(wěn)。

    考慮到安全問題，云禧給丁嬸子放了假，讓她什么時(shí)候雨停什么時(shí)候再來。

    干柴和蔬菜都不大充足，晚餐就必須簡(jiǎn)單一些。

    云禧選擇了空間里存著的燕麥片——這是她儲(chǔ)藏的唯一的吃食，且只剩兩桶半了。

    “沒有危機(jī)意識(shí)，當(dāng)年多準(zhǔn)備一些好了?！痹旗械搅艘唤z遺憾。

    “??？”豆豆指著漂亮的大塑料罐子發(fā)問了。

    “這是燕麥片，娘給你煮燕麥粥吃。”云禧打量著小家伙不懂事也不記事，又取出戶外用的多燃料爐和打火機(jī)，在小鍋里注入冷水……

    因?yàn)槭撬偈?，粥滾了就可以吃了，云禧取出一大半，繼續(xù)煮剩下的，直到軟軟爛爛才盛出來，給豆豆吃。

    nongnong的奶香飄了一屋子。

    豆豆想吃吃不上，圍著小鍋轉(zhuǎn)圈爬，口水流了一地鋪。

    云禧放上小飯桌，擺上盛滿燕麥粥的一只大碗和一只小碗。

    豆豆自動(dòng)自覺地在放著小碗的桌角處做好，小手拍拍桌子，“喂！”

    云禧盤膝坐下，指點(diǎn)著燕麥粥教他：“燕麥，燕麥?！?/br>
    豆豆道：“燕敗。”

    云禧糾正了一句，“燕麥?！?/br>
    豆豆道：“燕??！”說完他又一拍桌子，“喂！”

    小吃貨把“喂”和“吃”都記住了，而且能夠準(zhǔn)確使用。

    云禧不再強(qiáng)求，舀出一小勺吹了吹，送到豆豆嘴里。

    燕麥里有牛奶和少量蔗糖，味道香甜，小家伙喜歡得很，吃得手舞足蹈。

    “啊……”每吃完一口，他都要提醒云禧，輪到我了，趕緊喂。

    “咚咚咚！”

    娘倆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正歡，門忽然被敲響了。

    云禧意念一動(dòng)，灶沒了，兩只碗也沒了，屋子里只留些許空氣，以及豆豆嘴上殘留的燕麥殘?jiān)?/br>
    云禧用手帕給他擦了嘴，說道：“娘去開門，等會(huì)兒咱們?cè)俪?，明白嗎？?/br>
    豆豆搖頭，“不，吃?！?/br>
    敲門聲很急促，云禧來不及安撫他的情緒，把小人抱了起來，一邊走一邊說道：“娘去看看誰來了，等會(huì)就給你吃，好不好？”

    “好。”豆豆大概聽明白了。

    娘倆撐著傘出了門，“誰啊！”

    “云娘子，是我！”小果子在門外高聲叫道。

    “小果子？”云禧嚇了一跳，下雨天干什么來了？

    她趕緊過去開了門。

    小果子打著油傘，穿著蓑衣，手里還拎著一只大籃子。

    他說道：“云娘子，下雨天不好買菜，四爺擔(dān)心你們娘倆沒吃的，讓我送點(diǎn)東西過來。”小果子把籃子遞給云禧，“小人不方便進(jìn)門，就不幫娘子拿進(jìn)去了?！?/br>
    “多謝你，也謝謝你家四爺?！痹旗蒙袆?dòng)，“積水這么涼，你這樣蹚回去會(huì)生病的，不如就別回去了，去福來客棧住一宿，明天天晴了再說。”

    小果子笑了，“多謝云娘子，我家四爺就是這么安排的，銀錢都給了?！?/br>
    云禧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好，你家四爺是個(gè)有心人?！?/br>
    小果子道：“有心是有心，就是太……唉，我說這個(gè)干嘛。小人走了，云娘子，有事就去客棧找小人?！?/br>
    云禧目送小果子離開，插上門，回到屋里打開籃子看了看，里面裝的不是菜也不是米，而是三大包點(diǎn)心。

    一包如意糕，一包合意餅，還有一包糟子糕，都是點(diǎn)心鋪?zhàn)永飿O為尋常的吃食。

    不貴，但味道尚可。

    “吃。”豆豆指著如意糕。

    三者之中，這一樣最好看，可惜是糯米做的，小孩子腸胃弱，消化不好這些東西。

    云禧在心里感嘆了一句，看來你爹在侯府過得也不咋地嘛。

    如果過的好，季昀松送的就是侯府廚娘親手做的點(diǎn)心，小果子也不會(huì)連輛車都沒有。

    別人的事，云禧唏噓一聲便也罷了。

    她拿出一塊如意糕，給豆豆挑了一筷子紅豆餡，和燕麥粥一起喂他……

    二更天，梆子剛響起來，豆豆就準(zhǔn)時(shí)熟睡過去了。

    云禧下床洗漱，舀來涼水，正要洗臉，就又聽見大門響起了輕輕的“咄咄”聲。

    她凝神細(xì)聽，確實(shí)有人在敲門。

    是小果子又回來了，還是孟子義？

    第14章 接骨

    云禧走到門口，小聲問道：“誰？”

    外面的人壓低聲音說道：“云大夫，是我。”

    女子的聲音。

    云禧知道了，來人是孟子義的老婆。

    她趕緊開了門。

    孟子義夫婦閃身進(jìn)了大門，云禧看一眼外面，大街上除了雨幕，什么都沒有。

    三人在堂屋分賓主落座。

    孟子義拱手致歉：“在下雨夜冒昧來訪，還請(qǐng)?jiān)拼蠓蚝：！?/br>
    云禧給他們倒了兩杯涼茶，笑道：“這個(gè)時(shí)間選的不錯(cuò)。”

    孟子義道：“白天時(shí)本想讓遠(yuǎn)飛來一趟的，但又怕被人瞧見，索性就直接上門了。”

    云禧表示理解，問道：“路上好走嗎？”

    孟子義道：“水深了點(diǎn)兒，問題不大。”

    那就好。

    云禧請(qǐng)孟子義坐到八仙桌旁，先診左右手的寸尺關(guān)，脈象從容、平緩，臉頰紅潤，舌苔正常，身體確實(shí)比半個(gè)月前健康多了。

    “云大夫，怎么樣，能治了嗎？”孟娘子急切地問道。

    云禧點(diǎn)點(diǎn)頭，“能治了。”她的聲音平和、肯定，有讓人安定下來的力量。

    孟子義道：“在下準(zhǔn)備好了，就請(qǐng)?jiān)拼蠓蚴┱故侄伟??！?/br>
    云禧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搬了下椅子，與孟子義正向面對(duì)面，雙手按上骨折處，上上下下捏了一遍。

    孟娘子左右看看，問道：“云大夫，棍子在哪里，我去幫你拿來?！?/br>
    云禧反復(fù)感覺著骨折處，“不用棍子?！?/br>
    孟娘子又道：“那刀呢？”

    云禧道：“也不用刀。”

    孟子義和自家娘子對(duì)視一眼，四目均有狐疑之色。

    就在這時(shí)，云禧將內(nèi)力運(yùn)至雙手，骨折處發(fā)出了一個(gè)輕微的“咔嚓”聲。

    骨頭折了。

    孟子義發(fā)出一聲悶哼。

    云禧沒有理會(huì)，面無表情地再次檢查一番，沒有粉碎性傷害。

    她說道：“這一步很順利，接下來要正骨了，孟先生忍耐一下。如果忍不住，孟娘子可以在背后抱住他?！?/br>
    孟娘子傻眼了。

    她和孟子義無數(shù)次猜測(cè)過云禧的治療手法，都認(rèn)為肯定要重新弄折這條胳膊，或者棍子砸，或者用刀打開患處，割斷愈合處。

    從未想過會(huì)是這樣一種云淡風(fēng)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