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元帝在八仙桌旁坐下，“年輕人能不驕不躁，不徐不疾，很難得，朕喜歡你這份定力?！?/br>
    季昀松道：“皇上過獎了。”

    嘉元帝擺擺手，對云禧說道：“聽說你的酒能消毒，可以大批量制作嗎？”

    季昀松吃了一驚，卻沒有立刻去看云禧，而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看著眼前的磚地。

    云禧心中暗暗點(diǎn)頭，這廝真是聰明，與這樣的人生活一輩子，簡直不要太省心。

    她有點(diǎn)不想放他走了。

    第65章 暗流

    夫妻是彼此最親近的人， 如果季昀松不知道云禧會做酒，并表現(xiàn)出懷疑和驚訝，就一定會引起嘉元帝的猜忌。

    諸如：云禧到底會不會做？如果確實(shí)會， 真能起到消毒的作用嗎？這件事經(jīng)過驗(yàn)證了嗎， 如果沒經(jīng)過驗(yàn)證， 為什么敢這么突然地拿出來？拿公主做試驗(yàn)品， 誰給你的膽子？

    等等， 等等。

    季昀松不做多余的事，云禧便只回答問題就好了。

    她說道：“可以大批制作，如果皇上想要， 小季大人可以幫忙。”

    “好，云大夫明日先做一回， 回京后再說?！奔卧鄣玫较胍拇鸢?，欣慰地站起身，“走吧，隨朕一起出去。”

    先做一回，就是看看能不能成功的意思。

    “是?！奔娟浪尚呐K突突直跳，忽然就患得患失起來了。

    ……

    一行人出去時， 場地已經(jīng)徹底準(zhǔn)備好了。

    空地外圍被各色圍擋圈起來，擋住了地面上的風(fēng)。鮮艷的色彩和跳動的火焰給這個略感蕭瑟的夜晚增添了一抹亮色。

    皇室被安排在面北朝南的區(qū)域， 小太監(jiān)們擺了整整齊齊的座椅。

    左半?yún)^(qū)有一處帷幔， 婉儀公主的人正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外面。

    云禧一家的座位被安排在右側(cè)， 與婉儀公主的位置恰好相反。

    按說婉儀有傷， 云禧是女大夫， 他們一家在左側(cè)才是順理成章。

    然而并沒有， 負(fù)責(zé)安排的人員顯然得到了皇帝特別旨意。

    季昀松跪在地上， 感激地看了一眼笑容滿面、彌勒佛似的嘉元帝， 而后收回視線，余光落在那個心不在焉的倩影身上，久久沒有挪動。

    行完跪拜禮，一百多號人各就各位，nongnong的烤rou香從御廚的灶臺上散發(fā)出來，饑腸轆轆的人們趕緊行動了起來——今天的篝火晚會有兩個主題，一個是才藝表演，另一個是廚藝比拼，裁判都是皇上，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

    “吃?！倍苟雇塘丝诳谒笱劬Ｗ⒌赝阄讹h來的地方。

    季昀松慚愧地說道：“爹沒打到獵物，官職又小，想吃烤rou只怕要等好一陣子了。”

    云禧道：“我?guī)Я穗缥寤╮ou，咱自己自足就好了嘛，另外……”她朝西邊抬了抬下巴，“書遠(yuǎn)兄來了?！?/br>
    楊道文不是空手來的，他的小廝還捧著一只小銅盆，里面裝滿了處理好的rou塊。

    他笑瞇瞇地說道：“明昱，云大夫，我這算不算雪中送炭？”

    季昀松開玩笑道：“如果你放下盆就走，大抵上還是算的，而且我還會非常感激?！?/br>
    楊道文哈哈一笑，“走是不可能走的，你看看，不單我，孫大人也來了?！?/br>
    孫明仁也不是空手來的，他的長隨手里提著一只拔了毛的野雞。

    他笑道：“聽說小季大人只采了些草藥回來？”

    “讓大人見笑了?！奔娟浪烧玖似饋恚跋鹿俚尿T射實(shí)在不成樣子，大人請坐?！?/br>
    孫明仁掃了云禧的地鋪一眼，“云大夫帶平底鍋了嗎？”

    云禧道：“帶了，兩個小子正在后面燒火盆，鍋也拿去洗了?！?/br>
    孫明仁眼睛一亮，盤膝坐了下來，“那感情好，孫某就不客氣了。”

    “歡迎之至。”云禧把豆豆交給季昀松，拿上二人的rou去找王鐵柱和小果子。

    剁rou，切配菜，腌漬……一炷香的功夫后，云禧把平底鍋架在了火盆上。

    鍋熱倒油，把兔子rou、野雞rou一股腦地倒上去。

    “滋啦滋啦滋啦……”rou香味隨著鍋鏟的翻動迅速彌散開來。

    “哎呀，鐵板燒，我怎么就沒想到呢？”云璟來了，懊惱地?cái)D到季昀松身邊，“父親這邊坐，鐵板上的東西好得快，一會兒就可以吃了?！?/br>
    云禧：“……”

    季昀松：“……”

    楊道文：“……”

    孫明仁：“……”

    “下官見過駙馬爺?！比齻€不太高興的人站了起來，裝作無比高興地同云文洛打了招呼。

    “不必多禮，都坐吧?！痹莆穆濉皣W啦嘩啦”地搓著手中的核桃，在孫明仁身邊坐了下來，“叨擾了，希望沒打擾到你們?！?/br>
    孫明仁道：“駙馬爺多慮了，下官也是不請自來?！?/br>
    “那就好。”云文洛笑瞇瞇地朝豆豆招招手，“豆豆快過來，讓我抱抱你。”

    豆豆眨巴眨巴眼睛，“不?！币晦D(zhuǎn)身就趴回季昀松懷里了。

    季昀松抱歉地說道：“這孩子認(rèn)生?！?/br>
    云文洛招了招手，“這有什么，他還不到一歲呢，能聽懂我的話就非常不錯了。”

    他的長隨拎著一只食盒上了前，打開，端出一只小碗，說道：“駙馬爺，不太熱了，剛好可以吃?！?/br>
    云璟解釋道：“家父說孩子吃不得炙rou，特地讓廚房做了碗少鹽的蛋羹?！?/br>
    云文洛把碗捧在手里，又朝豆豆招了招手，笑得像只誘/拐小紅帽的大灰狼，“豆豆吃不吃蛋羹啊?！?/br>
    “吃?！倍苟箯募娟浪蓱牙飹暝鰜?，撅著屁股爬了過去。

    云禧笑了起來，“于我家豆豆而言，沒有一碗蛋羹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兩碗。”

    “這話說得俏皮?！庇腥它c(diǎn)評了一句。

    眾人頓時如驚弓之鳥一般地彈了起來……

    “好了，都免禮吧。”嘉元帝不大高興地說道，“今夜無君臣。”

    云文洛便道：“云璟說，云大夫做的鐵板燒香得很，皇上坐這里，嘗一嘗再走?！?/br>
    他無官無職，還是皇上的姐夫，對皇上的旨意適應(yīng)得最快。

    嘉元帝依言坐下，灼熱的目光徑直落在云禧熱氣騰騰的鐵鍋上，笑道：“看來朕今天有口福了?！?/br>
    云禧道：“民女包皇上滿意?！?/br>
    眾多視線盯著云禧一個，云禧依然沒有慌張，從容翻菜，認(rèn)真觀察火候，在合適的時機(jī)放上配菜，最后撒上鹽、胡椒粉、孜然等調(diào)料。

    “什么東西這么香？”一個婦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鄭太后來了！

    這回連嘉元帝也站起來了，鄭太后免了大家的禮，挨著嘉元帝坐下。

    小小的一鍋鐵板燒，招來了大青帝國最尊貴的兩個人，瞬間成了整個篝火晚會的焦點(diǎn)。

    如此一來，季昀松對這鍋rou的要求就提高了。

    生了不行，咸了不行，太辣太油都不行。

    季昀松盯著嘉元帝的筷子，緊張得像在吃自己的rou。

    嘉元帝給鄭太后夾了第一塊，是山雞的翅中部分。

    鄭太后咬了一口，嚼了嚼，“有點(diǎn)辣？”

    季昀松感覺心臟“咕咚”一聲沉了一下。

    嘉元帝笑道：“那說明云大夫的菜不適合母后?！?/br>
    然而，鄭太后并沒有放下筷子，而是又咬了一小口，片刻后，她說道：“只是有一點(diǎn)辣，哀家完全可以忍受。”

    季昀松看看云禧。

    云禧道：“我把食材分成了兩份，一份微微辣，一份中等辣，皇上夾的是微微辣。適當(dāng)吃些辣子可以排濕氣，對身體有好處?！?/br>
    皇上道：“如此甚好，朕也嘗一嘗?！彼麏A了一小塊兔子rou，放在嘴里，咀嚼片刻，不由連連點(diǎn)頭，“味道很奇特，鮮香麻辣，獨(dú)樹一幟，好吃！”

    他品嘗完時，鄭太后已經(jīng)啃完了一塊雞翅中，意猶未盡地夾起了一塊兔子rou。

    母子倆你一塊我一塊地吃了起來……

    隨后駙馬、孫大人也開動了，云璟、楊道文夾菜的動作一個賽一個快。

    不過一刻鐘，鐵板上的rou和菜被掃蕩得一干二凈。

    ……

    晉安侯面色鐵青地看著斜對面。

    晉安侯世子季廣成小聲說道：“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靠個女人混得風(fēng)生水起?！?/br>
    季春景附和道：“誰說不是呢？”

    晉安侯道：“這位云氏有點(diǎn)邪性，去虞州的人回來了嗎，她和秦國公府當(dāng)真沒有關(guān)系？”

    季春景道：“回來了，目前得到的消息是沒關(guān)系。”

    晉安侯長嘆一聲，“云文洛輕易不會結(jié)交人，即便有云璟在也不會，他的出現(xiàn)一定事出有因?！?/br>
    “那……”季廣成斟酌著，“咱們再想辦法轉(zhuǎn)圜一下，從云氏那邊試試看？”

    季春景垂下眼眸，掩住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擔(dān)憂和驚恐。

    晉安侯搖搖頭，“不必了，覆水難收，那小子風(fēng)頭正盛，心高氣傲，且已然跟咱家離心離德，算了吧，今后還可能省卻一場風(fēng)波?！?/br>
    季春景松了口氣，“祖父深謀遠(yuǎn)慮。他跟孫明仁走得很近，暖房宴時，羅英杰、孫明仁、楊道文都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