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明？呵~如果真英明就不會被兩個小兒弄到這副田地……唉，最近都消停點兒，兩個小兒正得皇寵，我們不要正面沖突，以免給自己惹麻煩?！?/br>
    “那……就這么干看著？”

    “怎么會干看著呢？過些日子，你安排幾個家里人走一趟，每樣買三瓶，我倒要看看她的藥還能有多少藥效。”

    老王眼睛一亮，“在下明白了?！?/br>
    ……

    云禧的藥不用花錢，自然就不用考慮配料問題。

    德義堂的某些算盤注定要落空。

    她讓老王頭做了幾套藥模子和幾套蠟模子，并雕刻上了枯榮堂的獨有標識——標識是她親自設計的，中間是“枯榮堂”三個字，“榮”字的草頭以草的方式出現(xiàn)，周圍裝飾了一圈葉子，葉子里有英文字母“y”，不但簡單大方，還可以防偽。

    三月二十一日中午，云禧趁醫(yī)館暫時沒有病人，自己趕馬車往春芳街走了一趟。

    她首先在瓷器鋪定制了五百只小瓷瓶；其次，在董記生藥鋪購置一批新藥，并采買了幾套做藥的工具。

    最后，路過秋碩街時，順便走了趟錦繡坊——定做夏裝，購置府綢，以及若干匹當工作服的粗布料子。

    從錦繡坊出來沒多久，她就看到了高遠志，他和小廝剛從德義堂出來，手里拎著好幾包藥。

    她心道，高遠志沒找她治病，所以也就不好意思來枯榮堂買藥了。

    這是何必呢？不管什么藥，枯榮堂的藥效都比德義堂的好多了。

    云禧壓低斗笠，駕著馬車小心翼翼地從高遠志旁邊晃了過去——秋碩街開始挖污水井了，其中一個就在德義堂對面，能通過的地方極為狹窄。

    皇上前天下了圣旨，圣旨上只有一句話，“街道是朕之街道?！?/br>
    言外之意，能干干，不能干滾蛋。

    一干商戶不敢再鬧，?？蛇M順順利利地解決了所有問題。

    云禧想，等挖完污水井，修完路，秋碩街的繁華一定能上一個臺階。

    她美滋滋地回了家，發(fā)現(xiàn)醫(yī)館外正停著一架馬車，樸素的車廂，青色的帷子，一看就是某個管事mama的座駕。

    云禧繞到宅院里，讓王mama帶著一干女工卸了貨，吩咐道：“布料是干活時穿的，每人裁一套，其他的都送到二進去?！?/br>
    “我們還有新衣裳穿？”林小花又驚又喜。

    “對，大家都有新衣裳穿，同一個款式的?！痹旗秧樦耐韧吓赖亩苟贡饋?，狠狠親一口，問丁嬸子，“誰來了？”

    丁嬸子說道：“聽說是樂平長公主家的嬤嬤，正等著云大夫回來呢?！?/br>
    幾個女工充滿敬畏地看了過來。

    丁嬸子又道：“云大夫過去看看吧，已經(jīng)等一會兒了?！?/br>
    云禧應一聲，把從街上買的草編螞蚱給小狗兒一個，豆豆一個，這才去了醫(yī)館。

    來人確實樂平長公主的女官，云禧在建平長公主的莊子上見過，但沒說過話。

    “嬤嬤好?！彼傲斯笆?，“去街上采買了，才回來，讓您久等了。”

    嬤嬤四十左右，身材微微發(fā)福，笑道：“云院使客氣了，是老奴來得不巧。”她從袖子里取出一張?zhí)?，“三月二十八，樂平長公主生辰宴，還請云院使務必賞光?！?/br>
    居然是宴會？

    云禧覺得頭大，但面上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笑道：“多謝長公主，賞光不敢當，但一定會去的?！?/br>
    云禧給了二兩賞銀，親自把人送上了馬車。

    “娘！”豆豆從胡同里轉(zhuǎn)了出來，腳步平穩(wěn)地走出來，指著醫(yī)館前面、搭在排水溝上的寬闊石板說道，“橋?！?/br>
    明秀街北面連著河水，挖排水溝時，順便把水也引了過來，最后并入南面的鳴溪。

    明秀街多了兩條水渠，確實比以往明秀多了。

    豆豆和狗兒一直拐到花崗巖做的大垃圾桶處，一人薅一把灌木叢上的葉子，然后才上了水溝上的小石板橋。

    他倆每天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蹲在石板上看水溝里游走的小魚，往往一站就是兩盞茶的功夫。

    丁嬸子站在兩個孩子中間，隨時準備抓人，以免掉下去。

    云禧在門口站了站，正要下去跟孩子玩會兒，就見一個下人打扮的男子騎著一匹馬匆匆趕到了。

    “這位就是云大夫嗎？”那男子跳下馬，朝云禧打了一躬。

    云禧道：“我就是?！?/br>
    男子麻利地從水溝上跳過來，“小人是睿王府上的。”他遞過來一個荷包，“麻煩云大夫了。”

    云禧詫異地看著他，“哪里麻煩了？”

    男子保持遞過來的姿勢不變，道：“我家側(cè)妃娘娘一會兒就到了?！?/br>
    “她來治病嗎？”

    “是的?！?/br>
    “我是大夫，找我治病是理所應當，不收禮?！?/br>
    “這……我家側(cè)妃娘娘說，必須送到。”

    云禧懶得理他，轉(zhuǎn)身進了醫(yī)館，坐回到椅子上時，她大概明白了這位側(cè)妃娘娘的意思。

    此人要么和王妃有仇，其他人不敢為其盡心診治；要么身患重病，不給銀子就擔心大夫不給她好好醫(yī)治。

    后者倒也罷了，正常得很，好好說就是，即便收了禮也無妨，畢竟是她自己的醫(yī)館。

    如果是前者就麻煩了。

    但麻煩又怎樣呢？

    她能為了睿王妃或者某個位高權(quán)重的人，不管某個身患重病的人嗎？

    答案顯而易見。

    馬蹄聲走遠了。

    云禧親自到外面把孩子抱進來，送回二進。

    再回來時，兩輛馬車停下了。

    考慮到對方品級比她高，云禧往外迎了兩步，剛到門口，就見一個女子由兩個強壯的mama架過石板橋。

    病得還很重。

    云禧讓王鐵柱給病床鋪上一張新床單，然后搭了把手，把人送到了床上。

    此女生著病，面色赤紅，但也依然能看得出，這是個比高太太還要美的大美人。其五官如畫，氣質(zhì)冰冷，明顯是朵長在雪山上的高嶺之花。

    一般來說，做正室的都不會喜歡這種側(cè)室。

    云禧知道，真的有麻煩了。

    然而她是大夫，不能怕麻煩。

    云禧拉過一把椅子，與病人對面而坐，“側(cè)妃娘娘，您哪里不舒服？”

    側(cè)妃捂著腦袋，“你難道看不出嗎，我頭痛！”

    云禧微微一笑，看向她身旁的一個大丫鬟，“側(cè)妃娘娘什么時候開始頭痛，怎么個痛法？是間歇式，還是一直痛？”

    側(cè)妃娘娘又道：“你這大夫好生奇怪，我的頭痛，你問她作甚？”

    云禧點點頭，確實不大招人待見。

    她壓著火氣說道：“那王妃娘娘能說說嗎？”

    側(cè)妃娘娘道：“我就是頭痛，這里，這里，這里……”她抬起捂著額角的手拍了拍腦門，然后順著鳳池、太陽、下官、頰車xue等xue位一路比劃下去去，“從早上開始火燒火燎的痛，隔一盞茶的功夫痛一次，到晚上就不痛了，每日如此，已經(jīng)好幾天了?！?/br>
    “哦……”云禧道，“側(cè)妃娘娘還有其他癥狀嗎？晚上睡覺如何，大小便如何？”

    側(cè)妃娘娘有些羞惱，“云大夫，我是頭痛，你問大小便什么意思？”

    云禧冷冷地說道：“如果你想找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的大夫，我無疑是不合格的，側(cè)妃娘娘另請高明吧。”

    側(cè)妃娘娘張口結(jié)舌，“你……”

    第132章 遲到

    云禧道：“我只是實話實說?！?/br>
    側(cè)妃娘娘的臉更紅了， 想反駁又不知如何反駁，目光在云禧和自家下人之間來來回回。

    幾個年輕婢女面面相覷。

    尷尬像刺鼻的熏香，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隔了好一會兒， 一個老mama站出來， 干笑道：“云院使， 我家娘娘最近睡得不大好， 而且還有點便秘?！?/br>
    側(cè)妃瞪老mama一眼， 但也沒說什么，乖乖順著臺階下去了。

    云禧見好就收，先看舌頭， 再診脈——脈象洪大，且虛；舌無苔， 且紅。

    脈象和癥狀表明，這是典型的血管神經(jīng)性頭痛--西醫(yī)叫法。

    從中醫(yī)上說，這是“腎陰虧損，陰不抱陽”。白天陽盛，與身體狀況背道而馳，是以大痛， 夜晚陰盛陽衰，則剛好與身體狀況相輔相成， 遂平穩(wěn)下來。

    云禧把椅子挪回書案旁， 王鐵柱已經(jīng)把墨磨好了， 她提起毛筆一揮而就， 讓王鐵柱照方抓藥。

    側(cè)妃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瞟著忙活著的王鐵柱， 問道：“為何不把方子呈上來？”

    云禧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側(cè)妃懂醫(yī)術(shù)么？”

    側(cè)妃：“……”

    云禧道：“放心， 枯榮堂的藥都是好藥?！彼鹆松?， “側(cè)妃娘娘請?zhí)上?，我給你推拿一下，說不定能緩解一時半刻的疼痛?！?/br>
    說實話，她很不情愿耗費這番力氣——讓這位心高氣傲的側(cè)妃娘娘多疼一會兒是她心底最陰暗的想法。

    人非圣賢，她的修養(yǎng)還是不到家呀。

    不過……

    云禧覺得推拿時手下多用點兒力氣也是個好辦法，讓側(cè)妃娘娘好好疼上一疼，類似‘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更適合一些。

    “好?！眰?cè)妃娘娘滿意了，讓丫鬟們服侍著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