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說道：“咱是沒有虎符，但咱們也不是要衛(wèi)所派兵出戰(zhàn)，只要士兵們跑動跑動，追一追，就足以牽住他們，等到麒麟軍南下了?！?/br>
    施杰又道：“所以，你在指揮我做事？”

    高遠志斜了他一眼，“施將軍，他是在指揮我做事。”

    “……在下僭越了?！笔┙芄傲斯笆?，“高將軍，這小子太不像話，所言不著邊際，不如讓人把他們叉出去了事?！?/br>
    高遠志的目光落在一個胡子拉碴，但眉眼極為俊秀的年輕人臉上，說道：“依我看，他的話極有道理。”

    施杰微微一笑，眼里閃過一絲輕蔑，“高將軍是不是太草率了？下官提醒你，在如此敏感的時候，衛(wèi)所有任何舉措都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第148章 遇匪

    “也許吧?！备哌h志收回視線， “施將軍，高某有同樣的話送給你，在如此敏感的時候， 如果衛(wèi)所在接到警告的情況下， 不采取任何防范措施， 一樣會引來殺身之禍?！?/br>
    施杰沒想到高遠志如此固執(zhí)， 他有心不管， 又怕連累自己，只好苦口婆心地繼續(xù)規(guī)勸，“高將軍初來乍到， 對這里不夠熟悉，不妨觀望兩天再做決斷?！?/br>
    “高將軍， 老施，這些人來路不正，所言不可信，慎重?！遍Z少雄和其他幾位也出來了。

    高遠志知道，自己要是執(zhí)意，一定會引起眾怒。

    他斟酌著， 再次看向那個眉眼俊俏的年輕人。

    那人與他對視一眼，又轉(zhuǎn)開了。

    之前說話的年輕小子打了一躬， “高將軍， 咱們只是一群逃難的讀書人， 心存報國之志， 不忍百姓陷于水火之中， 若非事情緊急， 絕不會為難將軍， 還望將軍明察。”

    施杰道：“既然這么緊急， 昨兒個諸位就該去找櫻縣巡檢司，又何必在衛(wèi)所糾纏？”

    那年輕小子急了，聲音也大了起來，“這位將軍的話是認真的嗎？巡檢司才幾個人，能頂什么用？”

    櫻縣面積很小，又不是邊疆，巡檢司總共不到五十人，對上數(shù)百名山匪只有送命的份。

    施杰黑了臉，怒道：“你這是在跟我說話嗎？”

    年輕小子沒什么誠意地拱了拱手，“事急從權(quán)，小子言語多有沖撞之處，還望施將軍海涵?！?/br>
    “哼！”施杰冷哼一聲。

    高遠志道：“諸位，你們說莫蘭山集結(jié)匪類，并且將有所舉措，可有憑證??？”

    那年輕小子拱手說道：“有憑證，但我們已經(jīng)耽擱了一天，高將軍只怕來不及查證了。”

    “哦……”高遠志又去看那眉眼俊俏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輕咳一聲，站直了身子，目光堅定地看了過來，說道：“在下姓林，英州人，可以項上人頭作保，確有此事。”

    此人即便衣衫襤褸，臉上污跡斑斑，也難掩其挺拔的身姿和漂亮的五官。

    高遠志心道，季昀松原本姓林，英州人。他這般介紹自己，無疑是一種暗示。

    季昀松應(yīng)該不知道自己成了駙馬，如果知道的話，只怕更要避嫌——文官插手京營衛(wèi)所之事，并試圖調(diào)兵遣將，絕對是大忌。

    此番以老百姓的身份出面，由他來做決定，事情就會體面得多。

    此人年紀不大，行事卻非常老道。

    假設(shè)真如他們所言，只要衛(wèi)所佯裝練兵，就可以嚇跑一干試圖干大事的蠢貨，這件事的確可行，成了就是功勞一件，不成就當練兵，他也沒什么損失。

    另外，如果這姓林的確實是季昀松，那么就算有人追究此事，他以駙馬身份出來分說一二，問題也不是很大。

    高遠志斟酌再三，到底同意了，問道：“去哪里，需要多少人？”

    姓林的年輕人說道：“很簡單，高大人點上兩千人，做跑步訓練，一路跟上流民便是?！?/br>
    士兵跟著流民，威懾的不僅僅是山匪，更多的是老百姓。

    老百姓大多膽小，只要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絕不會與山匪為伍。

    如此一來，事態(tài)惡化緩慢，就能撐到麒麟軍下來。

    高遠志點點頭，方法簡單有效，又沒什么大的忌諱，著實可行。

    他掃了一眼閆少雄等人，說道：“高某來自西北，為保持士兵戰(zhàn)力，在練兵一事上從不懈怠，請諸位點兵吧?！?/br>
    施杰道：“此事高將軍自己承擔嗎？”

    高遠志道：“當然，絕不牽連諸位?！?/br>
    指揮僉事馬中玉道：“高將軍言重了，練兵而已，下官愿協(xié)助此事?！?/br>
    施杰等人皆意外地看向了馬中玉。

    “呵呵~”馬中玉哈哈一笑，“諸位兄弟，練兵是好事嘛，咱們衛(wèi)所最近有些懈怠，活動活動正好。”

    “你若不怕死就盡管去，別想拉上我們?！笔┙芤凰π渥踊厝チ?。

    閆少雄腳下挪了兩步，但沒動地方，倒是其他兩位僉事跟著施杰一起走了。

    高遠志看向馬中玉，只見后者的目光落在那漂亮年輕人旁邊的一個人身上。

    他雖然不認識那人，但知道馬中玉，而且還想起了一件事——云琛一直在找季昀松，而季昀松失蹤時只帶著兩個仆從，那么其他人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吧。

    云琛是長公主之子，任麒麟軍指揮僉事，身份特殊，不亮明身份就更在情理之中了。

    高遠志堅定信心，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不管衛(wèi)所的士兵愿不愿意，軍令如山，他們都得從被窩里爬起來，打好背囊，上官道，一路往北。

    ……

    這十幾個人的確是季昀松和云琛等人，高遠志和馬中玉都沒有認錯。

    從衛(wèi)所出來，他們連夜上了官道，隱匿在流民之中。

    盡管已是二更，但路上的流民依然絡(luò)繹不絕。

    推獨輪車的，扶著老人的，背小孩的……三五成群往前走，前面看不到頭，后面看不到尾。

    季昀松等人為了不引人注目，分成了三撥，大家相距不遠，互相照應(yīng)。

    云小一小聲問道：“四爺，那馬將軍是世家子，他認出我家三爺很正常，高遠志怎么會認出四爺呢？”

    季昀松道：“高遠志剛到衛(wèi)所，這說明他從京城而來，應(yīng)該聽說過我失蹤的事。”

    云琛接著話茬說道：“咱們來得如此突兀，明顯不是老百姓能做出來的事，他稍微動動腦就明白了。至于那位施將軍和閆將軍，他們應(yīng)該很久沒回京了吧。”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四爺非要再來一次，真是神了！”云小一崇拜地看著季昀松。

    這一路上，季昀松幾乎算無遺策，指哪兒打哪兒，一次失手都沒有過。

    他們不但殺死好些惡霸，還獲取了不少金銀，留住了相當一部分流離失所的老百姓，就連麒麟軍的幾個兄弟也賺了個盆滿缽滿。

    他雖只是個小廝，但手里也有了五千兩銀票，即便在京城也算富戶了。

    云琛輕輕踹了他一腳，“神什么，櫻縣衛(wèi)所沒有指揮使，流民又開始泛濫，皇上肯定會讓新指揮使盡快就位，這是人之常情。說到底，不過是運氣好罷了?！?/br>
    小果子聞言不愛聽了，嘀咕道：“我家云大夫說了，運氣好也是實力的一部分?！?/br>
    云琛：“……”

    季昀松笑了笑，這話還真是云禧說的，而且頗有道理。

    他把腰上的軍刀摘下來，握在手里，暗道，這么久沒回家，不知道他們娘倆怎么樣了。流民泛濫，云禧想必又開始義診了吧，天氣這么熱，義診那么辛苦，她肯定又要脫一層皮了……

    “你們干什么？”

    前面?zhèn)鱽硪粋€男子粗聲粗氣地質(zhì)問聲，打斷了季昀松的思緒。

    他與云琛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云琛壓低聲音，“過去看看，大家都小心些?！?/br>
    曠野寂靜，前面的對話清晰地傳了過來。

    “問什么問，跟我走就是。”

    “我不跟你走。“

    “不走？”

    “好漢饒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饒命啊?！?/br>
    “饒命可以，甭廢話，帶著他們一起跟過來，大爺包你不死?！?/br>
    ……

    這一幕已經(jīng)發(fā)生過好多回，光是季昀松等人就撞見了三四次。

    這也是莫蘭山上的人越來越多的原因——嘉元帝雖然能干，勵精圖治，但民間早已積怨難返，有人蠢蠢欲動也在常理之中。

    一行人拐了個彎，與前面的二十多人打了個照面。

    “大哥，這幾個好像挺年輕，要嗎？”有人問了一句。

    “要。”又有人干脆地應(yīng)了一句。

    于是，七八個男子拿著長刀、木棍，以及菜刀朝他們撲了過來。

    小果子道：“這回沒那么好打發(fā)了?！?/br>
    云小一從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劍，背到身后，“但愿他們別逼我，我不想殺人?！?/br>
    云琛站到季昀松前面，“你小心些?！?/br>
    季昀松拿掉軍刀的刀套，塞回腰帶里，“三哥放心，我沒那么廢物?！?/br>
    小果子和王有全站在一起。

    那七八個山匪排成一排，攔在前路上。

    打頭的是個打著赤膊，上臂有刀疤的年輕男子，他笑嘻嘻地說道：“幾位，跟我們走吧?！?/br>
    云小一說道：“諸位大爺有什么事嗎，咱們要進京，耽誤不得?！?/br>
    刀疤男道：“進京做什么？一群大老爺們兒，就缺那口打發(fā)要飯的粥吃？”

    云小一道：“那不然呢？”

    刀疤男：“走吧，跟著咱爺們兒干有rou吃?！?/br>
    云小一道：“大爺，刀口舔血是要死人的，咱們可不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