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再次進山
顧長安帶著十幾個年輕后生進山尋找一夜未歸的珍珍,可笑的是,村子里鬧了這么大陣仗,方家從始至終都沒露面,更沒有任何一個方家人進山尋人。見識到方家的冷血無情,村民們唏噓感嘆之余紛紛到方家大嬸家表示慰問。 年僅三十的方家大嬸已經是華發(fā)叢生,原本清秀的面龐被病魔和歲月磨得已經變了模樣,脊梁被生活的重擔壓彎,眼睛里充斥著空洞和無奈,此時又多了幾分絕望和痛苦,任誰看見都會以為這是一位年過古稀的老嫗。 盡管有村民們的安慰,有牛嬸和村長媳婦兒陪在身邊,但從蘇醒后方家大嬸的眼淚就沒斷過,讓人為她的眼睛捏了把汗。 …… 進山的路上,牛叔一邊扯著嗓子喊珍珍的名字,一邊和顧長安控訴方家的惡行。 原來方家大嬸出嫁后多年未育,早已經引起夫家不滿,幾次休妻被老村長勸阻后方家終于有了珍珍,但好景不長,珍珍四歲的時候方家大嬸因為滑胎落了病,從此不能再生育,而方家正迫切想要一個男孩兒繼承香火,這種情況下休妻便順理成章了。 二十六歲的方家大嬸帶著唯一的女兒珍珍生活在娘家留下的一處院子里,從此過上了緊衣縮食,相依為命的生活。不幸的是,方家大嬸的身子早在滑胎的時候就傷了,加上沒有好生休養(yǎng),不到兩年就被活活累病了,年幼的珍珍就是靠著左鄰右舍,你家一口菜,我家一碗湯長大的。 聽完牛叔的話一行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雖然對方家母女倆的遭遇他們早有耳聞,但畢竟都是年輕后生,四年前還都是半大小子,哪里懂得人情冷暖。此時聽牛叔這么一說,眾人恨不得返回去把方家人痛揍一頓。 “所幸珍珍沒有隨了方家人的性子,這孩子從小就孝順,心地也善良,知道承恩,沒事兒就過來幫我家婆娘干活,唉~” 說著牛叔深深嘆了口氣,想不通道:“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攤上個沒心的爹呦!” “哼!我早就看方家人不順眼了,不就是祖上出了個秀才嘛?現(xiàn)在還不是和咱們一樣種地,至于把眼睛長在頭頂上嗎?” “就是”有人附和道:“你們是沒看見方家人走路,邁著四方步,腦袋高高地揚著,比衙門里的官老爺還神氣?!?/br> “嘿~說的好像你見過官老爺似的……” “我怎么沒見過?你忘了上次官府抓著個江洋大盜游街,那官老爺就跟在后面,我看的清清楚楚。” “得了吧!一眼看過去全是人頭,你能看清哪個是官老爺,肯定是你瞎編的……” 你一言我一語,眾人的話題很快被帶偏,日頭越來越偏西,眼看著就要躲到山后面去了,牛叔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嚴峻,一聲聲叫喊也越來越密集。 進山的路程走了三分之一,以一個八歲孩子的精力和體力,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再走下去的。而且越往里走樹越茂盛,遮天蔽日看著就嚇人,珍珍平時又不是膽大的,所以眾人皆有些猶豫。 “咱們還往前走嗎?” 顧長安看了看張獵戶,后者給了他一個安全的眼神。 “繼續(xù)走!”收回視線,顧長安朗聲說道。 見張獵戶沒說話眾人也不好說什么,只能跟著隊伍繼續(xù)向前。然而剛走出去幾步就見顧長安停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個方向。 “怎么……?” 牛叔剛要開口就見顧長安指著不遠處的一棵矮樹說道:“這就是野石榴?!?/br> 眾人順著他的指示看過去,果然見到樹杈上結著幾個暗紅色的果子。 “珍珍進山就是為了摘野石榴,她不可能舍近求遠,大家原地散開分頭找!” 顧長安話音落地,眾人紛紛結伴四散而開,一時之間,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快速在山里擴散。 為了確保不驚動深山里的老虎,顧長安特意讓張獵戶尋了棵高處的樹爬了上去,以便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危機。 沒有和其他人一樣隨意選個方向,顧長安帶著啞巴順著野石榴樹生長的方向一路摸索過去,不一會兒他們就有了收獲。 一棵野石榴樹的樹枝上掛了一條白色的碎花布,上面還沾著點點血跡,顧長安用手指捻了捻,指尖留下一層淡淡的紅色。 “血跡是新的,應該是珍珍的沒錯!”顧長安肯定道。 連忙將周圍環(huán)境打量一遍,見沒有大量血跡顧長安才輕輕松了口氣,揮手示意啞巴跟上。 …… “那、那里……”走出二三百米后啞巴突然停了下來,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斜坡磕磕絆絆道。由于平時開口說話的機會極少,即便是啞巴再努力,天分再高,說大禹話的時候也難免磕巴,顧長安對此早已經熟悉了。 顧長安沒做多想,直接奔著啞巴指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在遠處看還不覺得有什么,可一靠近顧長安才發(fā)現(xiàn),這斜坡陡得很,而且邊緣雜草叢生,若不是他提前留了心,一不留神栽下去也不無可能。 他曾經多次往返山中采摘草藥,竟沒有發(fā)現(xiàn)這么一處地方。想到這顧長安羨慕嫉妒恨地瞥了身后的啞巴一眼,這呆子眼睛倒是尖。 沿著斜坡邊緣仔細查找,顧長安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異常,一棵野石榴樹旁的雜草明顯比周圍的草叢矮了一截,地上甚至散落著幾個被折斷的小樹枝,顯然這里被人碾壓過,而珍珍很可能就是在這里一腳踩空滾落到斜坡下面。 想到珍珍可能遇險,顧長安忙把衣服撩起來別在腰上,弓著身子就要下去。 啞巴一看顧長安的動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忙上前把人拉住。 顧長安身體一頓,維持著趴在地上的姿勢,不解地看向啞巴。 “危、危險,我、我下去……” 顧長安愣了愣,想到啞巴的身手,他頗有自知之明地點了點頭,順著啞巴手上的力道站了起來。 斜坡邊緣看著結實,實則土壤松軟,有些地方還懸了空,只不過站在上面看不到罷了。 握住啞巴的胳膊,顧長安剛要用力便覺得腳下一沉,不等他反應整個人就順著斜坡滾了下去。 變故發(fā)生的瞬間啞巴已經探身過去抓住了顧長安的半條胳膊,奈何坡勢實在是過于陡峭,情急之下又找不到借力的地方,最終連帶著啞巴也落了下去。 顧長安只覺得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強烈的失重感過后身體突然被一股大力扯了過去,咚地一聲,顧長安被撞得頭暈眼花,緊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只把他晃得胃里翻滾才慢慢停了下來。 后背上鐵鎖似的兩條手臂漸漸松開,顧長安睜開眼,盯著看了許久才認出自己鼻尖正對著的是啞巴的前胸。 原來在他滾落的瞬間啞巴就撲上來將他護在身下,滾了這么久,啞巴放在他身上的手臂一刻都沒有放松,反而越來越緊…… 把懷里的人松開,啞巴見顧長躺在地上發(fā)愣,心里不免有些擔憂,忙問道:“你、沒事兒……” 顧長安回過神,搖著頭敷衍道:“沒事兒!”他現(xiàn)在心里亂得很。 聽到顧長安安然無恙,啞巴明顯松了口氣,緊接著觀察起周圍的地形來。 原來斜坡下面依舊是一片山林,他們倆就是滾到了一棵大樹的樹根上才停了下來,否則還不知道順著坡滾多久。 啞巴看了看埋在落葉下的石頭,心中暗暗慶幸。 此時啞巴背對顧長安而站,后背上橫一道豎一道的傷痕在破爛衣服下面若隱若現(xiàn),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青紫一片,著實有些駭人。 待啞巴轉過身的時候,顧長安更是皺起了眉,二話不說就從懷里摸出事先備好的傷藥。 “坐下,我給你上藥?!崩浔恼Z調毫無起伏,但仔細聽不難聽出里面的顫抖。 啞巴聽話地找了塊石頭坐下,顧長安把藥膏倒在手心,雙手合十,把墨綠色的藥膏焐化后用力貼在啞巴臉上,兩只手隨意揉搓,直把啞巴一張臉涂得綠瑩瑩才罷休。 絲絲縷縷的清涼順著傷口滲進了皮rou,啞巴心底劃過一絲絲甜意。 盡管顧長安的動作毫無溫柔可言,但啞巴卻從他的動作下感受到了小心翼翼。 確保每處傷口都滲進了藥膏顧長安才慢慢收回手,從懷里摸出另一個瓷瓶。 “轉身,脫衣服?!?/br> 依舊是命令的語氣,啞巴聽到后卻甘之如飴。 以前看到啞巴的身體還不覺得什么,但有了剛才被啞巴護在身下經歷,此時顧長安臉上一熱,下意識地瞥開了視線。 “快點兒,別磨磨唧唧的?!鳖欓L安故意惡聲惡氣道,掩飾自己心里的發(fā)虛。 啞巴寵溺地看了他一眼,即便是被他惡語催促,臉上也沒有露出絲毫的不耐。這樣一來顧長安就更不自在了,總覺得是他無理取鬧似的。 心緒復雜的顧長安險些忘了進山的目的,珍珍沒有找到他和啞巴反倒落了難,不知道牛叔和張獵戶發(fā)現(xiàn)他們倆不見了會不會著急。 幫啞巴穿好衣服,顧長安四處望了望想找條路上去,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一條紅色的布帶吸引了顧長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