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蠱毒
啞巴的真實身份一暴露,周家父子的氣焰瞬間被澆滅。加上阿托在一旁擺出兇神惡煞的模樣,堂審的時候李青和幾乎沒費什么力氣就讓周少爺乖乖說出了實情。 將周少爺收押在監(jiān)后,整個案子就此結(jié)束。顧長安一行人也被李青和親自送出了衙門口。 當然,以他們的身份還當不起李青和親身相送,這都是沾了兩位杞國人的光。 告別縣丞大人,顧長安的目光在烏蒙爾博身上掠過,他收起臉上的笑意,面無表情地離開了衙門。 “長安!”牛叔看了看烏蒙爾博,開口喊道:“過來和大……” 意識到啞巴現(xiàn)在的份,牛叔連忙改口道:“和烏蒙族長告?zhèn)€別再走!” 老村長聽了忙點頭附和:“對對,之前你們兩個總是形影不離的,這乍一分開我還真不怎么習慣?!?/br> 輕輕嘆了口氣,老村長轉(zhuǎn)身對烏蒙爾博說道:“長安家的新房子馬上就能搬進去了,族長不來我們小安村多住幾天?” “我還有事,就不去打擾了?!睘趺蔂柌┚芙^道。 老村長點點頭,呵呵笑道:“也對,您是族長大人,肯定有很多事兒要做,就和李大人似的?!?/br> 烏蒙爾博點點頭,剛要說話便聽阿托說道:“族長,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圣女該等著急了。”圣女那個一言不合就放毒蛇毒蜘蛛的脾氣,他可不敢招惹。 聽見阿托的話,老村長和牛叔識時務地把路讓了出來,”族長大人既然有事我們就不打擾了,您慢走!“ 烏蒙爾博禮節(jié)性地點了點頭,帶著阿托朝和顧長安相反的方向離去。 見自家族長走得瀟灑,阿托愣了愣,忙把人叫住。 “族長!族長!不是這邊,您走錯方向了,是那邊!”阿托指著顧長安所在的方向說道。 烏蒙爾博身體一僵,順著阿托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對上一雙冷漠疏離的眸子。 心跳突然漏了半拍,顧長安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避開對方的視線。 見到顧長安刻意回避的動作,烏蒙爾博皺了皺眉,眼底閃過幾分怒意。 “族長,咱們……哎!族長您去哪兒?” 無心理會聒噪的屬下,烏蒙爾博扭過頭,大步流星地朝著和鳳來客棧相反的方向走去。 阿托站在原地無措地左右看了看,忙小跑著跟了上去。反正族長已經(jīng)找到了,他愛去哪就去哪吧! 目送主仆二人離開,顧長安看了看天色,轉(zhuǎn)而對牛叔和老村長說道:“天色已晚,今天咱們就宿在鎮(zhèn)上吧!” 不等牛叔和老村長說話,杜一珍先點了點頭。 “必須得住下?。∮质谴蚣苡质潜焕^來當堂問話的,累了一天哪還能趕路?都跟我回藥堂住下!” 說話的功夫藥堂的伙計一溜小跑著過來接自家老板,剛走進就聽到杜一珍說讓他們都住進藥堂的話,幾個伙計頓時面露驚色。 他們老板在鳳棲鎮(zhèn)可是出了名的鐵公雞,一毛不拔,這主動邀請客人回家吃住的事兒他們還是第一次遇見。 不過在看到顧長安后伙計們心里頓時了然,原來又和顧公子有關系,他們老板我行我素了這么多年,也只為顧公子破例過。 把藥箱扔給伙計,杜一珍招呼道:“走走走,我請大家吃飯去!這官府辦事就是效率低,屁大點事兒折騰了一下午,最后也沒見那個姓周的怎么樣,還是填飽肚子最實在!” “按大禹律法,嫌犯定罪后先收押在監(jiān),待縣丞大人上報知縣,案卷和呈堂證供審核無誤后才能定罪,時間一般是五到十天?!鳖欓L安淡淡地回道,顯然是不滿杜一珍對官府的吐槽。 杜一珍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zhuǎn)而對牛叔和老村長笑道:“咱們走著吧!兩位擔驚受怕一天估計也累了?!?/br> 牛叔求助地看向顧長安,他和這位杜大夫可是一點都不熟,冒然借宿在人家里怕是不合適。 接收到牛叔的目光,顧長安笑了笑,轉(zhuǎn)身率先朝著藥堂的方向走去。 “鐵公雞都拔毛了,哪有不住的道理?有句話說的好,給臉不要臉肯定出危險。咱們可不能抹了杜大夫的面子。” 見顧長安背著手,邁著四方步,慢慢悠悠晃蕩的模樣,杜一珍對著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咱們也走!”招呼一聲,杜一珍帶著牛叔和老村長跟了上去。 …… 用過晚飯后,身心俱疲的老村長和牛叔早早在客房睡下了。滿腦子都是八卦的杜一珍則跟著顧長安進了房間,還讓伙計送了兩大壇酒過來,頗有些一醉方休的意思。 吃飯的時候顧長安就發(fā)現(xiàn)杜一珍的目光頻頻落在他身上,心知對方肚子里憋著疑問,他也就好脾氣地沒趕人。 “我不善飲酒!” 見到酒壇子顧長安眼皮跳了跳,不好的記憶瞬間涌進了腦海。啞巴暈倒在血泊的時候他腦子嗡地一聲停止了轉(zhuǎn)動,整個人就像被抽干了靈魂似的渾身冰冷,直到現(xiàn)在他都心有余悸。 “說話歸說話,把酒撤了?!苯o自己倒了一杯茶,顧長安看都沒看桌子上的酒。 “三十年的梧桐醉,你不想來點兒?”杜一珍誘惑道。 顧長安雖然不嗜酒,但碰到好酒也會小酌幾杯,三十年的鳳凰醉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但今天不同往日,顧長安實在沒有喝酒的心思,尤其身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杜一珍,他更不能喝了。 “你想知道什么盡管問,不用拿酒套我的話?!睙o心和杜一珍扯皮,顧長安開門見山地說道。 被猜中心思后杜一珍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反而從寬大的衣服袖子里掏出一包瓜子,興致勃勃地坐在桌子前磕了起來。 “先說說你和啞巴……呸!”杜一珍改口道:“和那個勞什子族長是怎么認識的?” “一個月前我到你店里賣藥,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他就倒在我家門口?!鳖欓L安也沒藏著掖著,直接和杜一珍說了。 “嘖嘖!這緣分!”杜一珍頗有感觸地點了點頭,一道清脆的,瓜子皮被磕開的聲音響了起來。 “所以你就撿了個陌生人回家養(yǎng)著?你可真是心地善良!” 緊接著又是一陣清脆的聲音,顧長安眼皮跳了跳,好脾氣地回道:“我見他的穿著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加上夜里雨大容易出人命,我就……” “你就一個沒忍住把人給救回去了?!比拥羰掷锏墓献悠?,杜一珍老神在在地說:“不用和我解釋,你什么人我還不知道?” “我……” 打斷顧長安的話,杜一珍大笑著說道:“你肯定是想著救了個有錢人,等人醒了你就能挾恩圖報,狠狠地敲他一筆對不對?” 顧長安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沒想到他在友人眼里是這個樣子,做人也太失敗了。 “我沒你想的那么齷齪?!?/br> 向顧長安投去一個懷疑的眼神,杜一珍反問:“你敢說救啞巴純粹是因為你不忍心?” “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一點別的心思都沒有?” 顧長安沉默了……雖然和杜一珍說的不符,但當初救人的時候他確實目的不單純。 見顧長安不說話,杜一珍心想他八成是猜中了。這讓杜一珍異常興奮,不愧是他的朋友,天下哪有那么多人傻心善的人,救人當然要有目的啊! 把手里的瓜子分給顧長安半把,杜一珍神秘兮兮地問:“你對那個啞巴是不是……” 遞給顧長安一個你懂的的眼神,杜一珍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 顧長安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嫌棄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和啞巴之間清白的很,你可別毀了我的名聲。” “呵!”杜一珍冷笑道:“得了吧,別假裝正經(jīng)了,你是沒看見啞巴問你是誰的時候你臉上是什么表情,就差掉眼淚了?!?/br> 顧長安臉色越發(fā)地難看,他張了張嘴,半天才小聲說道:“我不過是太驚訝罷了,而且……” “而且你想不通,恢復記憶的啞巴為什么把你當做陌生人對不對?” 顧長安點了點頭,自我懷疑道:“我對他雖然說不上多好,但沒少吃沒少喝,他總不至于記仇吧?杞國人都這么心胸狹窄嗎?” “那個……”杜一珍扔下手里的瓜子,直了直身子說道:“其實他不認識你是有原因的,不止是你,失憶后發(fā)生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了?!?/br> “怎么會這樣?”顧長安驚道。 杜一珍取下腰間的荷囊,從里面拿出一個圓柱形的竹筒。 “啞巴的失憶就是因為它?!?/br> 說著杜一珍將竹筒蓋打開,顧長安傾身向前,只見竹筒里趴著一只黑黝黝的rou蟲子,肥碩的身體上長滿了褶,察覺到外界的光線,黑蟲子懶洋洋地抬起了半邊眼皮,緊接著笨重地翻過身子,繼續(xù)睡了過去。 “這是什么?”顧長安皺了皺眉,嫌棄地向后靠了靠。 “這叫蠱蟲,是一種巫術,在西南的一些少數(shù)民族中非常流行,你平時最喜歡讀一些奇聞異事,對蠱毒應該不陌生吧?”杜一珍把竹筒蓋好,寶貝似的把蠱蟲放回了荷囊。 “你的意思是說……”顧長安臉色凝重道:“他是中了蠱毒才失的憶,和腦子受沒受傷沒有關系?” 杜一珍點了點頭,“可以這么說,不過下蠱的人本意可不是簡單地讓他失憶……” 瞥見顧長安放大的瞳孔,杜一珍緩緩說道:“而是想要他的命。” “果然!”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顧長安的眼底劃過一抹了然,看來杞國最近不平靜啊! “這只蠱蟲會分泌出一種透明的粘液,里面含有劇毒,無論是誰,只要沾上,不出兩個時辰便會腸穿肚爛,最終化為一攤血水,從此世間再找不到此人存在的痕跡。”頓了頓,杜一珍補充道:“下蠱的人應該是想讓啞巴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不過……” “不過什么?”顧長安急問道。 “不過下蠱的人顯然不夠了解啞巴,這位杞國族長可擁有一副百毒不侵的體質(zhì),蠱蟲殺不死他,卻影響了他的大腦?!?/br> “百毒不侵?”顧長安驚訝道:“世上竟真的有百毒不侵的人!” “以前只在話本上見過吧?”杜一珍斜著眼睛看顧長安,像是在鄙視他沒見過世面是似的。 “這種體質(zhì)可遇不可求,你家啞巴倒也是個人才。” “怎么說?” “正所謂以毒攻毒,想要百毒不侵就要變得比世間最毒的毒物還要毒,這樣身體才會產(chǎn)生抗毒性。像啞巴這種級別的,我猜至少是從嬰兒開始練起,估計他從小到大是把毒藥當飯吃的?!?/br> “這樣不會對他的身體產(chǎn)生影響嗎?”顧長安擔憂地問。 杜一珍再次鄙視了他一眼,“啞巴比牛都壯,你看他像身體不好的嗎?” 顧長安心想確實如此,啞巴的身體比常人還要好一些。 “那為何蠱蟲會在你手里?又為何蠱蟲被拿出后他卻丟失了這一個月的記憶?”顧長安把心里的疑惑一連串地問了出來。 杜一珍從袋子里又掏出一把瓜子,慢悠悠道:“蠱蟲雖然沒有意識,但卻有自己的喜好,偏巧這只似乎對酒感興趣,尋著酒香就從啞巴頭上的洞里鉆了出來,正好被我給抓住了。” “至于啞巴為什么會缺失這一個月的記憶,這事兒我暫時還不清楚,估計是受蠱蟲的影響吧!” “竟然還有你杜大夫不知道的事兒,真是稀奇!”搶過杜一珍手里的瓜子,顧長安嘲諷道。 杜一珍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命都保住了,不留下點后遺癥總說不過去吧!” 顧長安低著頭沒說話,半晌才開口問:“那……他以后還能不能想起來?” “誰呀?”杜一珍明知故問道 顧長安瞪了他一眼,低聲說道:“之前的啞巴,現(xiàn)在的杞國族長!” “??!是他啊!”杜一珍拉長聲音說道:“這我可就說不準了?!?/br> “你可自封神醫(yī)!” “那又如何?蠱毒是很神奇的東西,就連它的主人都不敢說能完全掌控它,而且醫(yī)書上對蠱毒的記載很少,我不知道有什么丟人的?” 見顧長安沉默地磕著瓜子,杜一珍又來了精神。 “我說,你不打算找啞巴把事情說清楚?說不定他一感動,和你再續(xù)前緣呢!” “收起你不著邊際的想象,我要睡覺了,慢走不送!” “嘿!你就知道沖我喊,有本事找啞巴牛去,你就是個慫包!” “呵呵!”顧長安冷笑道:“聽說杜大夫當初是因為逃婚才來到鳳棲鎮(zhèn)的!” 杜一珍瞬間收起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jīng)道:“天色不早了,杜某就不打擾顧兄休息了,告退!” 顧長安剛站起身打算去關房門,就聽杜一珍喊道:“顧兄無需相送!” 緊接著響起一道開門的聲音,杜一珍就睡在他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