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聞音：“可是……”

    姜沉羽打斷她的話，“沒有可是。”

    姜聞音嘆口氣，最后說了句：“你要是冷了就把我叫醒，我把衣服還給你。”

    姜沉羽不說話，像是懶得搭理她。

    姜聞音看了眼那道黑漆漆的身影，抱著帶著姜沉羽氣味的衣服滾了兩圈，滾到床的最里面，閉上了眼睛。

    姜沉羽定定地看著那道有些模糊，像豬兒蟲的身影，許久后收起了臉上的冷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下，表情有些微妙，眼神很不爽。

    屋檐下雨滴聲啪嗒，姜聞音卻沒有睡意，她閉著眼睛，蓋在身上的外衫不住地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冷香，香味不重，但卻讓人難以忽視它的存在。

    這股冷香很好聞，像是雪松混合青草的香味，清冽冷淡，像冬季從樹枝上落下的積雪，又或者是雪山上淙淙清泉。

    姜聞音覺得很神奇，自從姜家家破人亡，原主姐妹倆流落到小杏村，她們已經(jīng)有很久很久沒換衣服了。自己剛醒來那天，就注意到原主衣服亂糟糟，身上也臟兮兮的，抬起胳膊聞一下，自己都覺得嫌棄。

    這幾天她簡單地打理了自己，不像原來那樣臭烘烘了，但也絕對沒有香味。美人jiejie也一樣，自己就沒見她換過衣服，但衣服竟然沒發(fā)臭，甚至有淡淡的冷香！

    姜聞音忍了又忍，最后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fēng)，開口問到：“jiejie，你的衣服為什么這么香？”

    剛躺下閉眼，還未平息下來的姜沉羽不耐，“我的衣服沒有香味?！?/br>
    姜聞音：“難道是你的體香？”

    姜沉羽冷漠道：“閉嘴睡覺?！?/br>
    姜聞音有些失望，但沒有太在意。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美麗秘密，說不定這香味是美人jiejie獨家秘方，不方便透露。

    一覺醒來，姜聞音頭頂著兩根稻草，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發(fā)現(xiàn)地上的水干了，外面的雨也變成了淅瀝瀝的小雨。

    姜沉羽靜靜地立在窗口，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聽到她醒來的動靜，冷漠地轉(zhuǎn)過身說：“我餓了?！?/br>
    姜聞音：“……知道了，馬上就去?！?/br>
    她打了個哈欠，把身上的衣服還給姜沉羽，穿上鞋子下床，“你昨晚把衣服給我了，自己沒凍著吧?！?/br>
    姜沉羽已經(jīng)恢復(fù)了高冷傲慢的表情，沒像昨晚那樣煩躁，簡短有力道：“不冷?！?/br>
    見她面色正常，沒有不健康的模樣，姜聞音放下心，越過她準(zhǔn)備出門去洗漱。

    “等等?！苯劣鸾凶∷?。

    姜聞音伸著懶腰回頭，“還有什么事情？”

    姜沉羽看了她好一會兒，嘴角忽然扯出一抹笑，懶懶地抬起手伸到她頭上，從上面拿下來兩根稻草，覺得她沒那么礙眼了，放下手說：“好了，出去吧?！?/br>
    姜聞音道了句謝，抬腳出門去洗漱。屋后地的水潭已經(jīng)變成了個大水潭，潭水溢出來，從山上歡快地流下來，形成了一條小瀑布。

    她看了會兒，在旁邊取了點水洗臉，又用折了根柳樹枝把牙刷干凈，最后回屋把頭發(fā)編成一個辮子，去了廚房做飯。

    因為掛念離開的事情，她做飯的時候心不在焉，干脆煮了一罐青菜粥。出乎意料的，味道還不賴，姜沉羽吃早飯的時候也沒嫌棄。

    吃完早飯，姜聞音看著外面下個不停的雨，蹙眉猶豫要不要冒雨離開。

    一旦昨天那兩個男人回去，帶上自己的兄弟親戚來，她和美人jiejie根本就無力反抗。自己雖然會點功夫，但是人數(shù)眾多時，一樣會吃虧。加上還有個柔弱的jiejie，更會縮手縮腳。

    但如果現(xiàn)在冒雨離開，山里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萬一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兩人淋雨得了風(fēng)寒，一樣危險。

    考慮了許久，姜聞音還是決定離開。

    她站起來，態(tài)度堅定道：“我們現(xiàn)在就走?！?/br>
    姜沉羽挑眉，慢悠悠道：“不急，等雨停了再走。”

    姜聞音：“不行，雨停了就走不了了?！?/br>
    姜沉羽屈指敲了敲桌子，“無事，那兩人已經(jīng)死了?！?/br>
    姜聞音大吃一驚，抬頭看她，“已經(jīng)死了？”

    姜沉羽瞥了她一眼，“不要看我，不是我殺的?！?/br>
    當(dāng)然不可能是她殺的，一是她身體柔弱，手無縛雞之力。二是昨天回來后，自己就一直盯著她，沒有見她出過門。

    姜聞音好奇，“你怎么知道他們死了？”

    姜沉羽懶洋洋道：“昨日在那里的，不光是我們兩人，還有一個女人?！?/br>
    “我怎么沒看見有女人？”姜聞音問。

    姜沉羽又掃了她一眼，語氣很欠揍，“以你那跟瞎子差不多的眼神，能看到就奇怪了。”

    姜聞音：“……”手癢，想打人。

    第9章

    姜沉羽忽然轉(zhuǎn)頭過來，看到她的表情，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她，“你想對我動手？”

    “勸你打消這個心思，否則我怕會折斷你的手?！彼菩Ψ切Φ?。

    姜聞音：“……說得跟你行一樣?！泵髅魇莻€弱雞，話卻放的狠。

    姜沉羽的笑容一頓，臉上表情突然陰沉下來，好像是有人欠了她幾萬兩銀子沒還一樣，眼神涼颼颼的，“以后我讓你知道我究竟行不行?！?/br>
    她皮膚冷白，隱隱可以看見皮膚下面的青色血管，雖然生得高挑，但給人一種嬌弱不堪的感覺。放起狠話來，像是炸毛的小貓咪，叫姜聞音忍不住手癢，想要擼毛。

    她好笑道：“行行行，我好怕的?！?/br>
    姜沉羽臉色更加陰沉，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暢快了起來，斜睨著她，“你想不想知道，昨日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

    姜聞音還真想知道，但又覺得她不會這么好心告訴自己，表情就有些猶豫。

    姜沉羽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去門前的草叢里看看，就都知道了。”

    姜聞音：不知為何，總感覺她不懷好意。

    她遲疑片刻，抬眸看了一眼姜沉羽，見她笑容有些詭異，也猜不到外面有什么。猶豫許久，終于是好奇心戰(zhàn)勝了警惕心，狐疑地去了外面。

    姜沉羽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看到她一步一步靠近草叢，面上笑容不住地擴大。

    外面還下著小雨，空氣里水汽氤氳，周圍霧茫茫的，破屋門前的草叢很茂盛，足足有姜聞音的膝蓋高。被雨水洗滌過的草地顏色翠綠，水珠在葉子上滾動，最后落入泥土里。

    姜聞音冒著小雨，剛來到草叢前，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顆血rou模糊的人頭。之所以是血rou模糊，是因為上面的五官已經(jīng)被什么東西啃掉了，血淋淋的，看起來十分恐怖。

    “嘔——”

    她捂住嘴巴，感覺胃里翻江倒海，早上吃下去的食物涌到了喉嚨，只要張開嘴就會吐出來。

    姜沉羽對她的反應(yīng)很滿意，神色愉悅道：“昨日你我離開后，有人剁掉了那兄弟倆的腦袋，讓野狗分食了，其中一顆人頭被叼到了這里。”

    難怪今早她迷迷糊糊間，聽到外面狗吠聲不止，早上起來做飯時，還看到有一只野狗低頭在草叢里吃東西。

    一想到那是顆人頭，姜聞音胃里就又翻涌了起來，偏偏姜沉羽看到她臉色蒼白，匆匆跑開的樣子很有趣，又跟了上去。

    “有什么可害怕的，膽小如鼠……”看到她花容失色，姜沉羽在旁邊說著風(fēng)涼話。

    姜聞音發(fā)誓，這老妹兒絕對是故意嚇自己的！她倒不是害怕，純粹是被惡心到了。剛才那顆人頭，臉上的rou都被啃掉了，露出了森森白骨，血紅血紅的。

    不能想，一想就要吐。

    姜聞音忍了又忍，“哇”地一下吐了出來。

    嘔吐物有些刺鼻，姜沉羽蹙眉往旁邊退了幾步，嫌惡道：“離我遠(yuǎn)點。”

    姜聞音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眼角掛著淚花，看見她的表情，狠狠擰眉道：“你太過分了！”

    姜沉羽：“過分？”

    姜聞音忍住不適，“你是故意的?！?/br>
    她有些看不懂這個jiejie了，看起來嬌嬌弱弱，但看到這些血腥的東西卻能面不改色，還有閑心捉弄自己。

    姜沉羽睨了她一眼，負(fù)手抬步回屋，“是你自己管不住好奇心，我可沒有逼你去看?！?/br>
    姜聞音：“……”好吧，是她不該好奇的。

    看著她回屋的背影，姜聞音又瞥了一眼那片青翠欲滴的草叢，忙用水漱口后跟在后面進(jìn)了屋。

    “你怎么一點也不怕？”進(jìn)屋后她問。

    姜沉羽坐到床上，抬眸看她，“沒什么可怕的，這些東西我見的多了?！?/br>
    姜聞音：“見多了？”她一個閨閣姑娘，從哪里見多了這種場面？

    姜沉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露出一抹冷笑，“當(dāng)年陸氏被趙貞誅九族，西市刑臺上的血流了三日，有陸氏子弟頭顱滾到地上，被等在旁邊的野狗叼走啃食，那個場景可是很多人看到?！?/br>
    趙貞是周國皇帝，年輕時朝政被外戚把持，是個懦弱無能的傀儡皇帝。后來娶了陸皇后，在陸家的幫扶下奪回政權(quán)，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周國皇帝。

    他最讓人詬病的一件事，是鞏固政權(quán)后，以太子謀反的罪名，親手誅殺陸皇后和太子，滅了陸家九族。

    那年，太子年僅九歲。

    或許是虧心事做多了，到了晚年，趙貞開始疑神疑鬼。因聽信了老道士的一句話，便要了姜家上下幾十口男丁的性命。

    姜聞音：嘔——不行了，又要吐了。

    姜沉羽滿意地看著她的表情，“我曾親眼見到，野狗啃食陸無垢的頭顱。誰能想到，名滿長安的陸家三郎，最后會落得如此下場……”

    姜聞音打斷她的話，“陸家滅門的時候，你才兩歲……”

    是誰這么喪心病狂，帶著兩歲大的小姑娘去刑場，還看到了那么血腥的一幕，難怪她總覺得美人jiejie性格古怪，有一點點變態(tài)，原來是小時候留下過心理陰影。

    “我過目不忘。”姜沉羽掃了她一眼，有些不悅。

    姜聞音：“……那你真厲害?！?/br>
    姜沉羽矜持的點點頭，收下她的贊美，“不必羨慕，蠢人也有蠢人的優(yōu)點?！?/br>
    “什么優(yōu)點？”姜聞音木著臉問，不用懷疑，她口中的蠢人肯定說的是自己。

    姜沉羽抬眸看向窗外，“讓我高興。”

    姜聞音：“……”老妹你欠打了是不是。

    就在她考慮，要不要叫這老妹兒見識一下她的拳頭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下雨的原因，小杏村很安靜，屋檐上的雨水落到水溝里，滴答滴答。那道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就顯得很突兀了。

    姜聞音神色一緊，看了姜沉羽一眼，無聲地說：你先藏起來，我去看看。

    雨變小了，這個點來敲門的人，很可能是小杏村的村民。她有點自保能力不怕，但美人jiejie手無縛雞之力，還是先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