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與愿違，蘇寄云渾然未覺她的冷淡，發(fā)出邀請：“陸姑娘今日也是來看冰戲的嗎？這會兒下面人多，你不如和我一起去高臺上看。”

    姜聞音：“不必了，我已經(jīng)看過?！?/br>
    蘇寄云愣了一下，隨即道：“那我們就不看冰戲了，去河邊走走，那邊還有猜燈謎的?！?/br>
    姜聞音：“……”她該怎樣讓女主知道，自己并不想和她一起，在寒風凜冽的冬日瞎轉悠，然后一起被凍成兩個傻逼？

    看到她的表情，阿碧翻了個白眼，“我家姑娘乃刺史之女，姨母是陛下最寵愛的牧貴妃，與寧安、惠安兩位公主是表姐妹，你不過一介平民，對我家姑娘的邀約，竟然還推三阻四，真是不識抬舉?！?/br>
    目光落到阿碧身上，姜聞音的表情冷了下來，“你說的沒錯，蘇姑娘身份尊貴，我高攀不起，就更不能應下蘇姑娘的邀約了?！?/br>
    “是我沒管教好下人，陸姑娘千萬別生氣?！碧K寄云聽到她的話，表情有些著急，回頭生氣道：“阿碧，快給陸姑娘賠禮道歉！”

    阿碧草草行了一禮，“陸姑娘恕罪，是奴婢口無遮攔?！?/br>
    蘇寄云更加生氣道：“阿碧你若再這般無禮，我便不帶你出門了?！?/br>
    “姑娘，奴婢知錯了?！币娝嫔鷼饬?，阿碧又連忙認錯，這才認真地給姜聞音賠罪。

    蘇寄云扭頭道：“陸姑娘，你千萬別把阿碧的話放在心上，你若是不愿去河邊走走，那我們也可以去前面的茶樓喝茶?！?/br>
    姜聞音：“……還是在河邊走走吧?！?/br>
    她把那包烤栗子留在馬車里，讓寒月留在這里等著，防止徐琰和美人jiejie他們回來見不到人。

    寒月卻有些猶豫，“我隨姑娘一起去?！?/br>
    姜聞音：“我就在河邊走兩圈，很快就回來，你留在這里等我jiejie回來?！?/br>
    寒月遲疑道：“那姑娘別走太遠?！?/br>
    姜聞音應了，抱著手爐和蘇寄云慢悠悠地往河邊走。因大雪的原因，河面上飄著許多浮冰，雪花落入河水中，不泛起一絲漣漪。河邊柳樹光禿禿的，掛著許多花燈，下面人來人往，都在猜謎語。

    蘇寄云邊走邊說：“這是我第一次看冰戲，幸而我來的巧，若是晚兩日來，就趕不上如此熱鬧的景象了。”

    姜聞音：“冰戲是從長安傳過來的，蘇姑娘在長安和宛州都未見過嗎？”

    原主的記憶里，每到冬日，世家貴族們就天天下帖子賞梅、冬獵和看冰戲，娛樂活動極多，女主作為牧貴妃的外甥女，不應該沒見過。

    蘇寄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道：“我是在我祖母跟前長大的，一直住在鄉(xiāng)下，直到去年才回到我母親身邊，還未去過長安。至于宛州，還未有冰戲這種東西?！?/br>
    姜聞音這才想起來，蘇家和牧家都是寒門出生，若不是牧貴妃得寵，這兩家也不會在短短十幾年內，便一躍成了長安世家之首，權傾朝野。

    牧貴妃是宮女出身，曾經(jīng)伺候過皇帝，在陸皇后和太子未死之前，她只是后宮一個不起眼的嬪妃。可等陸皇后一死，她就從才人一躍成了貴妃，若不是因為長子在宮變中失蹤，她膝下只有兩個公主，皇后之位都是她的。

    蘇寄云側首看向她，“聽陸姑娘的口音，似乎不是襄州本地人士？”

    姜聞音點頭，卻沒有多說的意思。

    蘇寄云咬了咬唇，還想再問些什么，周圍突然一陣sao動，不少年輕姑娘急匆匆地往看冰戲的地方擠去，嘴里興奮道：“聽說牧公子親自上場比賽了，咱們快去看看！”

    “快走快走！”

    這興奮的模樣，和上輩子那些追星的姑娘毫無區(qū)別，姜聞音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防止被擠到。她們旁邊便是飄著浮冰的河，萬一不小心被擠下去，能不能上來還得兩說。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雖然躲過了，但旁邊的女主沒有躲過，還被人群擠來擠去，然后身子一歪摔進了河里……

    順帶，伸手把離得最近的她也拉了下去。

    “噗通”一聲，冰冷刺骨的河水從四面八方涌來，沒入姜聞音的口鼻，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腳在水里蹬了蹬，想要浮上水面。

    她會游泳，所以沒有那么害怕。

    然而女主她不會水，在水里胡亂地撲通，還把她當成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抓著她的手不放。

    姜聞音：“……”

    她就知道，碰上女主準沒好事。

    岸上響起阿碧的尖叫聲，大喊著：“快來人，我家姑娘落水了！”

    冬日衣服厚，兩人身上還穿著吸水的斗篷，本就四肢猶如千斤重，再被蘇寄云這么一拽，姜聞音更使不上勁，只能無力地在水里掙扎。

    水面響起噗通的落水聲，她看到牧華卿跳下水向她們游過來，掰開蘇寄云的手，抱著她向水面上游去，看也沒看自己一眼。

    水里其他的人見到牧華卿浮出水面，紛紛游了過去，簇擁著牧華卿上岸，喊著趕緊拿衣服來，無人關心還在水里的姜聞音。

    姜聞音罵了句臟話，抬手向水面游去，但胸腔已經(jīng)傳來窒息感，她吐了一口氣，口鼻間涌入冰冷的河水，掙扎了幾下，再也使不上勁兒。

    撲通一聲，又有人跳了下來。

    她迷迷糊糊看了眼，發(fā)現(xiàn)竟然是美人jiejie……

    第48章

    河水渾濁,美人jiejie游過來，解下她身上吸水后變得沉重的斗篷，抱著她向水面游去。

    “嘩啦”一聲,她們從河水里冒出來，姜聞音咳嗽幾聲,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終于有力氣抬頭，看了姜沉羽一眼。

    她臉色冷的嚇人，下頜緊繃，肌膚蒼白，冰冷的湖水沿著她烏黑柔順的發(fā)絲落下，又高又直的鼻梁與光潔如玉的下巴都在滴水。

    岸邊慌亂的人群看到，不由愣神,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蘇寄云已經(jīng)上岸,被牧華卿用鶴氅裹在懷里，只露出了一抹水藍色的裙角。牧家的侍從渾身濕漉漉的，臉色凍得青紫,急急忙忙地簇擁著牧華卿離開，無人回頭關心還在水里的人。

    姜聞音胸中堵著一口氣，好端端的被女主連累落水,還沒人管自己,若不是美人jiejie下水，她的小命今天就交代在這了。

    自己和女主都在水里，身為女主的表哥，牧華卿先救女主這點沒毛病?？伤鷼恻c在于，牧華卿連指派個侍從救自己都不肯。

    早知如此，她就帶上寒月了。

    河邊距馬車很近,走上幾步就到了，有事喊上一嗓子，寒月就能聽見，所以姜聞音才把寒月留在馬車上，防止美人jiejie回來找不到人。

    可大概是女主自帶霉運體質，她們還未開始猜燈謎，就被人撞下河，還帶上自己。

    她就是蠢，不該因為想要低調行事，沒有拒絕女主的邀約，沒有帶上寒月。

    美人jiejie這會兒肯定在生氣，她待會兒要不要直接認錯，讓美人jiejie從輕發(fā)落。

    姜聞音低著頭沒敢說話，任由姜沉羽帶著她游到岸邊，把她扶上岸。

    剛從水里出來，她身上濕漉漉的，被凜冽的寒風一吹，扛不住直打哆嗦，臉蛋凍得失去知覺，像是被針扎一樣疼。

    寒月忙迎上來，拿著件斗篷將二人裹住，表情擔憂道：“姑娘撐住，徐琰和錦娘已經(jīng)回來了，我們這就回去?！?/br>
    姜聞音抬頭，哆哆嗦嗦地應了一聲，然后又咳嗽幾下，把胸腔里的水吐出來，然后狼狽地用冰冷的衣袖擦了擦。

    一只蒼白的手伸到她肩旁，姜沉羽將斗篷裹緊，然后把她抱起來，一言不發(fā)地向馬車走去。

    美人雖美，但身上的氣勢嚇人，圍觀的百姓們紛紛讓開路，目送著她們離去，然后低聲議論道：“那是誰家的姑娘，生的真是美若天仙。”

    “管他誰家的，反正又輪不到你?！?/br>
    “我這不是隨口問問，這么美的姑娘，我在襄州城竟還是第一次見?！?/br>
    今日風很大，天上還飄著雪花，姜聞音感覺自己的手腳凍得幾乎失去了知覺，濕漉漉的裙擺和衣袖被風一吹，竟然有結冰的趨勢。她又抬眸偷瞄了一眼姜沉羽，見她唇色蒼白，打著哆嗦開口道：“jiejie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br>
    美人jiejie身子本就不好，還親自下水把她撈上來，現(xiàn)在再被風一吹，總感覺像是一副隨時要暈倒的模樣。

    姜沉羽腳步頓了頓，垂眸掃了懷里人一眼，語氣冷的掉冰碴子，“閉嘴，我待會兒再跟你算賬?！?/br>
    姜聞音本就理虧，被這么一兇，頓時縮成了一個鵪鶉，一句話也不敢說。

    馬車離的很近，幾步路就到了。

    看到姐妹倆渾身濕漉漉的樣子，徐琰和錦娘大驚失色，連忙撩開馬車簾子，打開車廂的門，看著姜沉羽陰沉的表情，沒敢開口詢問。

    方才河邊傳來尖叫聲，說有人落水了，見公子和寒月急匆匆地趕過去，他還道公子關心則亂，現(xiàn)在卻不由慶幸，幸好公子趕了過去。

    徐琰雖然擔心姜聞音的狀況，但不敢多看。

    姜沉羽抱著人，一言不發(fā)地上了馬車，然后一腳把馬車門踹上，把姜聞音扔到鋪著兔子皮的馬車地板上，冷聲道：“回去?！?/br>
    徐琰趕忙應了一聲，等寒月和錦娘跳上車轅，一甩馬鞭匆匆往城里趕。

    車轱轆碾過青石板，馬車外面掛著的鈴鐺叮咚作響，車外寒風肆虐，大雪紛飛，車內的氣氛也很凝固，姜聞音坐在地上，可憐巴巴地抬頭，扯了扯姜沉羽的裙擺，“jiejie，我錯了。”

    姜沉羽冷冷地看著她，“自己脫，還是我?guī)湍忝?？?/br>
    姜聞音愣了一下，“脫什么？”

    姜沉羽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伸手扯下被兩人衣服弄濕的斗篷，隨手扔到一邊，垂眸扯開她的腰帶，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下來，與斗篷扔在一起，然后把鋪在座椅上的毯子扯起來，動作粗魯?shù)匕殉嗦愕慕勔艄　?/br>
    整個過程，姜聞音都沒掙扎，只是默默配合。

    冰冷沉重的濕衣服被扒下來，溫暖軟綿的毛毯裹在身上，旁邊還放著一個燒的熱乎的暖爐，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她的四肢便漸漸地恢復了知覺，手腳也沒那么冷了。

    她裹著毯子打了個噴嚏，瞅了臉色難看的姜沉羽一眼，小聲道：“jiejie要不也把衣服脫下來。”

    姜沉羽掃了她一眼，“閉嘴。”

    姜聞音摸摸鼻子，“jiejie不冷嗎？”

    美人jiejie看著柔弱，居然能把自己從河里撈上來，又抱到馬車上，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姜沉羽閉口不答，靠在車廂壁上閉目養(yǎng)神。

    地上匯聚了一灘水，姜聞音無聲地把暖爐推到她旁邊，然后裹著毯子，縮在馬車角落。美人jiejie害羞不肯脫衣服，只能這樣了。

    一路上，馬車里的氣氛降至冰點，姐妹倆誰都沒說話，姜沉羽的眼睛就沒睜開過。

    等到馬車駛進宅子里，寒月在外面低聲提醒道：“姑娘，已經(jīng)到家了。”

    姜沉羽閉著眼睛道：“去給她拿身衣服來。”

    寒月頓了頓，恭敬地應了句：“是?！?/br>
    衣服很快取來，姜沉羽面無表情地撩開車簾下車，“換上衣服自己進來。”

    姜聞音又打了個噴嚏，伸手扯住她的衣袖，可憐巴巴道：“jiejie也快去把濕衣服換下來，今日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br>
    姜沉羽摁了摁額頭，嗯了一聲，下了馬車。

    寒月抱著衣服，恭敬地目送他離開，然后拿著衣服進了馬車，看到只裹著張?zhí)鹤拥慕勔?，面上沒有露出一絲異色，“姑娘快換上?！?/br>
    姜聞音接過衣服穿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穿著斗篷，帶上兜帽下車，低著頭快步地走。

    進屋后，屋里已經(jīng)擺著三個炭盆，她吸了吸鼻子，坐在小凳子上，迫不及待地烤起手來。

    寒月拿來一塊棉布，把她濕漉漉的頭發(fā)包起來，“錦娘在燒熱水，姑娘待會兒洗個熱水澡。姜姑娘雖然兇，但那也是緊張你，方才還讓徐琰去給你請大夫去了?！?/br>
    姜聞音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喝了一口，捧在手心，感覺整個人都暖和了，她嘆口氣道：“我當然知道，可我該怎么讓jiejie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