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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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一夜的夢境回到了星詠禮那天的圣殿。塞萊斯提亞記得自己身上只有睡裙,夢里的她卻從頭到腳穿戴整齊,黑金斗篷扣得一絲不茍。 她似有所悟,果然在自己右眼下方摸到一些銀色顏料。旁邊的艾希禮也在同一位置被點上銀色的星環(huán)圣痕,正是剛剛受禮成為首席法師的那副樣子。 情況足夠明確:「把戲」仍在成長,并且已經(jīng)有能力改變他們在夢中的外表。 “你這些年好像長高了一點點。”艾希禮對著她頭頂比劃。 - 尤梵去世時,塞萊斯提亞的學徒期還剩半年。指導她的職責轉(zhuǎn)移到艾希禮身上,不需要締結(jié)正式的導師與學徒關(guān)系,但她仍然拒絕接受這項安排。她的心結(jié)自不必說,最主要的是對艾希禮祛魅之后,她其實沒那么相信他教人的能力。 “除了我,誰都可以?你不想學我也不想教,正好,”艾希禮抽出一張紙,“當初尤梵給我一天,我也給你一天,公平對決。如果你做出來,隨便你想換誰都行。” 她拿著那張紙回去查典籍,查案例,在藏書室熬到半夜,最后不得不承認——她做不出來。 不是卡在瓶頸,不是心存疑惑,而是單純的、徹徹底底的毫無頭緒。紙上寫的東西甚至不存在于當前的知識體系之中,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概念,別說解開,她連最基本的理解問題都無從下手。 第二天早上,她心如死灰地等待羞辱和諷刺降臨。艾希禮經(jīng)過她桌前,問都沒問昨天那張紙,輕飄飄地丟下一張新的,說:“一天?!?/br> 這次是她能看懂九成的內(nèi)容。當天下午她就交上了答卷,艾希禮接過來掃了一眼,遞給她另一張紙,依舊簡潔:“兩天?!?/br> 艾希禮的確沒有教她,他只給她任務,讓她自己去摸索。那些任務有時是一張紙,有時是一摞冊子,有時不到一天,有時能持續(xù)半個月。他從來不評價她的對錯,但她總會在下一個任務中察覺先前的疏漏,自己進行調(diào)整。 他最接近“導師”的時刻大概就是帶她去模擬室開儀器,或者給她一個觀測點,讓她隨便做什么都行,只會在旁邊陰惻惻地補上一句:“大不了就是炸,尤梵在群星之下等著我們呢?!?/br> 在艾希禮長達半年的陰陽怪氣中,塞萊斯提亞無時無刻不想念尤梵的暴脾氣。 學徒期結(jié)束那天,艾希禮又拿出了第一天給她的那張紙,告訴她如果做不出就當一輩子學徒。她絲毫不慌,一筆到尾寫下答案,把紙拍回他面前,揚長而去。 一個成熟法師該有的素質(zhì)她都已具備,如今她心里自有一套衡量標準,無需等待任何人評判。 - 半年的代理指導,塞萊斯提亞與艾希禮從頭到尾關(guān)系僵硬,結(jié)束后好幾個月沒說過話。他們再次有交流是星詠禮當日。 到了這個時代,很多女性會為了方便而改穿男裝,這不算什么禁忌,只有某些老派貴族會覺得不成體統(tǒng)。塞萊斯提亞自從離家獨居后就一直如此,并沒打算特意為了星詠禮換回來。 男性穿女裝雖然少見,但特立獨行是天才和美人的特權(quán),艾希禮兩樣全占,活得很是任性,只差沒有明晃晃地把“還有哪個管得到我”掛在臉上。 兩人都是性格壓過外表的類型,平時單獨看并不顯得古怪,在圣殿這種場合并排一站,卻里里外外都透出一種不妥協(xié)、不將就、不低頭的格格不入感。 星環(huán)并不將群星視作傳統(tǒng)意義上的神明,因此在場受到冒犯的唯有觀禮席上一些臉色難看的貴族代表。這種冒犯在兩人承諾終生獻給星環(huán)前、艾希禮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要求他公開放棄姓氏的格羅佩爾伯爵并反問“你也配”時白熱化,隨后在塞萊斯提亞宣誓放棄貴族身份與姓氏時達到巔峰。 格羅佩爾家族和克萊因家族相繼離場,艾希禮輕笑一聲,塞萊斯提亞閉了閉眼。法師協(xié)會會長為他們披上首席法師的黑金斗篷,圣殿主祭則在他們右眼角下點上星環(huán)圣痕。 從這一刻起,他們過去的姓不再是姓,過去的名成為新的名。他們向天上與地上的群星詠唱新的代號,群星也將以詠唱回應。 儀式收尾后,圣殿里只剩下兩個新出爐的首席法師,望著滿墻的星河浮雕出神。塞萊斯提亞正在百感交集,忽然聽到艾希禮問:“你為什么想做首席?” 答案牽涉太多私事,她自認與艾希禮沒有熟悉到那種程度,不想直言,便反問:“你又為什么想做首席?” 艾希禮也沒回答。 沉默片刻,他們各自哼了一聲分頭離去,今后許多年的不對盤在此初現(xiàn)端倪。 - 虛假的圣殿里,他們挨著彼此坐在祭臺上,不約而同地陷入回憶。塞萊斯提亞看一眼艾希禮,便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了同一件事。 “我的原因你應該能猜到,”艾希禮先開口,“那天折返回去,尤梵一看到我,就問我愿不愿意代替他。我本來就這么打算,當然答應,誰知道他那種時候竟然玩文字游戲——結(jié)果變成我答應替他守著奧夏托斯,他還覺得自己臨終前為星環(huán)額外續(xù)了一條命,可把他給得意壞了?!?/br> 塞萊斯提亞確實猜到了。艾希禮總是想也不想地選擇犧牲自己,仿佛他的命生來就必須要歸還給誰,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她并不喜歡這個令她焦躁的猜測。但真正聽到艾希禮親口說出來,又是另一番心情—— 難受。足以將人淹沒的難受。 刻意擱置腦后的一些記憶因而被拉回臺前:剛拿到弗洛里安的筆記本那夜,艾希禮說她活下去比他更有意義;冬至祭典的塔樓上,他逼不得已才答應先不送死。 那些記憶提醒著她,如果真的找不出更好的解決方式,她只有一個辦法能阻止艾希禮自我犧牲。而艾希禮必然有所準備,一定會趕在她出手阻止之前,搶先完成犧牲。 她無法得知艾希禮那邊的進展,更不可能斷言他會在哪一次夢境決定結(jié)束一切。若她想阻止他,唯有比他更早,將結(jié)局的時間無限提前。 這是一場太過殘酷的競速,也很可能會是他們之間的最后一場博弈。 “我是為了自由。具體……你想聽的話,出去之后可以慢慢說?!彼椭^,盯自己的指尖。 “我想聽,”艾希禮還是那么敏銳,“你別難過?!?/br> —————— 兩個人都和星環(huán)結(jié)婚了,等于間接結(jié)婚,好耶! 不知道這種通篇回憶殺看著會不會累,會的話我考慮調(diào)整節(jié)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