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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東家來了,陳掌事,你也消消火氣,又不是神仙菩薩,這賬上的事情,誰還能說自己沒出過半點兒紕漏?” “是啊,一人一個主意,底下的人做了什么,咱們也未必能個個都清楚呢?!?/br> 就連沒在人群中的伍倩倩也開口道:“陳叔叔,您且消消氣,咱們有話好說不是。” 崔永昌眼珠子一乜,從眾人身上挪開,落在了曲妙妙一人面上。 小姑娘方才還故作堅強呢,這會兒瞧見他來,可算是瞧見親人,眼圈紅紅,又不想露怯叫人瞧去,指甲掐著手心兒rou,仰頭往天上去瞧。 崔永將人攬在懷中,揉了揉她的肩頭:“我在外頭都聽見了,他們想翻了天,出去自立門戶呢,等回去我就回了母親,反正已有人生了二心,索性一拍兩散,也別誤了人家的前程?!?/br> 他這話雖說是低著頭,沖曲妙妙講的,卻是叫跟前的掌事們聽。 天底下有能耐的生意人多了去了,怎就辛氏一個能成首富。 手底下這些掌事的有本事不假,但更多的卻是因著辛氏早年間在各處結(jié)下的關(guān)系。 大陳境內(nèi)有崔家依仗,還能在北絨、昭南這些戰(zhàn)亂之地往來無阻的,可著普天下找,也就辛家這么一戶了。 前程? 留在辛家才是這些人最大的前程。 只這一句,就叫那陳掌事氣焰消散不少。 他敢跟一個嬌嬌弱弱的少夫人吹胡子瞪眼,那是因著她不姓辛。 可眼前這個,卻是東家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生兒。 陳掌事到底是在辛氏手底下的老人兒了,走南闖北的也生了些膽識,心里發(fā)怯,面子上總要過得去。 “少東家,您這是威脅誰呢?您要英雄救美,只管把我們這些老貨都給辭了,也別在這里可這人嚇唬?!?/br> 他將在場所有人都拉下說話,只盼著對面那位能有所收斂。 只可惜,他打錯了算盤。 曲妙妙不姓辛,還得看他們幾分臉面。 崔永昌卻是打辛氏肚子里爬出來的,半點兒不怯他們。 他將曲妙妙拉在椅子上坐定,自己才大喇喇地歪在另一側(cè)圈椅。 二人居上臨下,曲妙妙面無波瀾,崔永昌卻眼神帶笑。 他盯著那陳掌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長桌。 等眾人都安靜了,才不緊不慢地道:“我活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聽說,當(dāng)主子的連句話都說不得了?!?/br> “以前,我只當(dāng)惡奴欺主是句玩笑話,今兒可算是漲了見識?!?/br> 他眼神睥睨,將在場的每個人都看了一遍。 “你們這些年在我家做事,得了些銀子,或買房置地,或妻妾成群,也過上了主子爺?shù)娜兆印3鰜磉M去的,旁人尊你們一聲爺,怎料就把你們給灌醉了?” 崔永昌說話的語氣像極了辛氏,嚇得眾人再不敢說話。 “啪!” 他摔了手邊的熱茶。 精瓷的侈口杯不偏不倚地砸在陳掌事肩頭,咕嚕嚕又落在地上。 杯子裂成兩半,陳掌事也齜牙咧嘴地揪起衣裳。 新沏的熱茶滾guntang,舒展開的茶葉瞧著鮮綠,一枚排著一枚黏在青底褐繡的褂子上,蒸騰的溽氣從布縫里滲出來,打打著旋兒往半空中飄。 瞧著都知道得疼煞人了。 崔永昌也不說叫人拿藥,只慢條斯理的繼續(xù)說話:“獨獨卻忘了,你們或是這府里的家生奴才,或是簽了死契的主。” 家生奴才父母妻兒皆在主子手中,而簽死契的,亦是如此。 辛氏幼年親歷滿門絕滅,她是打死人堆里撿回來的一條性命。 自是學(xué)不來那些心軟的菩薩。 更不會像平江府常家那位一般,給家生子放什么奴籍,叫他們跟自己平起平坐。 既然測不出人心,索性就捏緊了他們的性命,誰也甭翻了天去。 以前,崔永昌只覺得叫人簽下死契有些不近人情了。 如今看來,越性是要佩服母親三分。 他冷冷一笑,與眾人直目而視:“你們怎么就那么大的膽子,敢拍桌子瞪眼的跟我夫人說話?” “……” 眾人皆沉默不語,就連陳掌事挨了疼,也不再言語。 崔永昌雖不管生意上的事,平日閑的發(fā)慌,才出來轉(zhuǎn)看。 但他到底是辛氏親生的,娘胎里帶出來的本事,自小看得多了,處置這事也是簡單。 給眾人留足了喘氣兒的功夫,他才緩和了聲色,叫外頭趴門的小伙計拿燙傷膏來。 又點了陳掌事、寶妝、另同一個甫才旁觀的掌事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鬧明白了怎么回事兒,崔永昌哼哼一笑。 “不過是當(dāng)鋪的朝奉打了眼,誤收了宮里出來的東西,我當(dāng)是什么大事兒呢,這也值當(dāng)?” 伍倩倩聽他說得輕描淡寫,恐此事就這么揭過去了,忙小聲道:“大表哥,那可不是東西貴重的事兒。” 敢收宮中出來的東西,豈不是明著落皇家臉面。 “這會兒你倒是熱絡(luò)起來了?”崔永昌睖她,“剛剛他們圍著你嫂嫂擠兌,怎么跟個鎖了口的葫蘆,吱都不帶吱的?” 連陳掌事都挨了打,伍倩倩自是不敢跟他頂撞,縮了縮腦袋,嘟囔道:“我也是為這家里好,要是傳到了京城,恐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