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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琳瑯閣時正碰上徐mama領著個美嬌娘并兩個美婢送個青年公子出樓,那公子同那嬌娘你儂我儂、難舍難分得全然顧不上旁人,徐mama卻是一雙火眼金睛立時認出站在一棵老柳樹下的成玉來。 認出她來的徐mama一張老臉既驚且喜,不待眾人反應,已然腳下生清風地飄到了她跟前,一邊玉小公子長玉小公子短地熱絡招呼她,一邊生怕她半道改主意掉頭跑了似地牢牢挽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架進了樓中。 成玉隱約聽到身后的青年公子倒抽了口涼氣問他身旁的美嬌娘,語聲頗為激動:“他、他他他他便是傳說中的玉小公子?” 成玉一邊跟著徐mama進得樓里,一邊不無感慨地回憶起她過去用銀子在這塊風月煙花地里頭砸出來的傳奇。 玉小公子在王都的青樓楚館里是個傳說,提起玉小公子的名號,但凡有幾分見識的煙花客們差不多都曉得。 當年她年方十二,便拿九千銀子砸下了琳瑯閣花魁花非霧的第一夜,這個數(shù)前無古人估計也將后無來者。而在她砸下這個數(shù)之前,多年來整個平安城煙花界花魁初夜的價格,一直穩(wěn)定地維持在五百兩銀。 玉小公子一砸成名,雖然她逛青樓不比其他的紈绔公子們逛得頻繁,但玉小公子她次次出手闊綽,隨意打賞個上糕點的小婢子都是七八兩銀,當?shù)蒙吓缘目腿藗兘泄媚锏囊苟荣Y了,她就是這樣一個令人喜愛的敗家子。 徐mama只恨手底下沒一個中用的姑娘能套上她讓她天天上琳瑯閣燒銀子,每每午夜夢回念及此事,就不禁要一口老血翻上心頭,恨不得自己晚生四十年好親自下場。 同徐mama敘完舊,又擋了幾個聽聞她的敗家子之名而頗為仰慕的毛遂自薦的小娘,成玉熟門熟路上了二樓,拐進了花非霧房中。 花非霧的兩個小丫鬟守在外間。 成玉抬眼向小丫鬟:“徐mama不是派人來打過招呼了?怎不見你家姑娘出來相迎?” 兩個小丫鬟囁囁嚅嚅:“姑、姑娘她……” 倒是四方桌上那盆開得正好的夜落金錢接口道:“芍藥她壓根不曉得花主您來了,方才這兩個小丫頭進去稟報,剛走到門邊就被她拿個硯臺給打了出來,芍藥她近來心情不太好?!?/br> 成玉將兩個囁嚅的小丫鬟打發(fā)了出去,揭開姚黃身上的麻袋將它也安置到四方桌上,給自己倒了杯涼茶,搬開條凳坐下來喝著茶同夜落金錢八卦:“哎我說,她這是又看上誰求而不得了?” 夜落金錢倜儻地一抖滿身的綠葉子:“花主英明。” 花非霧是株芍藥,同朱槿梨響一般是個能化形的花妖,四年前進了王都,想在人間尋個真愛。結(jié)果找了個凡人一打聽,聽說在凡界,一個女子能光明正大接見許多男子的地兒就數(shù)青樓了。 花非霧是個深山老林里頭出來的妖,彼時也不曉得青樓是個什么地方,在路上問了個賣菜的,賣菜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足有二十遍,給她指了琳瑯閣。她跑去一看,只覺得里頭花花姑娘挺多,個個都還算漂亮,這個地兒同自己也算相得益彰,就誤打誤撞地以三十兩銀子把自個兒給賣進去了。 花非霧進了這王都的頭等青樓琳瑯閣,想著自己也算是有個安身立命所了。他們山里頭初來乍到安頓下來都講究一個拜山頭,花非霧覺著可能城里頭也講究,花了大力氣不曉得打哪兒打聽出來,說京城花木界都由城北那座十層高的十花樓罩著,興沖沖地尋著一個月黑風高夜,就拎著自己的三十兩銀子賣身錢跑去十花樓拜山頭去了。 彼時十花樓的花中帝王姚黃正好從為救成玉的十年長眠中醒過來,花非霧傻成這樣令姚黃簡直嘆為觀止,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瞧上了她,請成玉有空把這鄉(xiāng)下來的傻姑娘從琳瑯閣里頭贖出來。 但可能姚黃剛睡醒,腦子不大清醒,將這事拜托給了時年只得十二歲的成玉。 十二歲的成玉其時對青樓的唯一了解,是那約莫是個不招待女客的地兒。好在她一向愛騎馬射箭蹴鞠,梨響為行她的方便,平日里給她備了許多公子裝。她隨意挑了一身套上就去了。入了琳瑯閣,見此地香風飄飄張燈結(jié)彩地似乎在辦什么盛事,好奇心起,隨手要了個包廂,打算瞧完熱鬧再去幫姚黃贖人。 結(jié)果剛喝了半盞茶,舞樂飄飄中就見花非霧一身紅衣登上了下面的高臺,跳完一支舞,圍觀的眾人就開始熱火朝天地喊價,不一會兒已經(jīng)從一百兩銀子喊到了三百五十兩銀子。 成玉心想,哦,原來青樓里頭贖人是這么個贖法。 彼時成玉還是個沒有被朱槿切斷財權的敗家子,這個敗家子買匹頭頂上粘了根搟面杖的老馬也能花五千銀子。她覺得花非霧是個美麗的花妖,她還是個被十花樓的花中帝王姚黃看上的美麗花妖,怎么能才值三百五十兩銀子呢? 她就一口氣將競價喊到了七千,整整比前頭的出價高了二十倍。 七千銀子方一出口,臺上臺下一片死寂,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直射向她,成玉一臉蒙圈,半晌,不太確定地問大家:“那、那就八千?” 花非霧其實對銀子這個東西沒有太大的概念,只是見成玉比出個八千后,眾人更加沉默,盯著成玉的目光也更加灼灼,花非霧感覺她應該說點什么為成玉解解圍,就仰起頭拉家常似地問她:“你一共帶了多少銀子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