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連宋將目光移向她,但僅頓了那么一瞬,便又重新移回到一張印了四季花的花箋上頭,隨意道:“長依?!?/br> 女子眼中微訝:“三殿下怎知我是長依?”聲兒輕輕的。 世說天君三個兒子,最靈慧者當屬二殿下桑籍。桑籍出生時有三十六只五彩鳥從壑明俊疾山直入云霄相賀,此是天定的吉兆異象。而后桑籍他又在三萬歲時修成上仙,此又是桑籍他作為一個仙中俊杰的明證。在二殿下桑籍的灼灼光環(huán)之下,他的兩個兄弟無論在資質(zhì)上頭還是在勛績上頭,似乎都有些失色。但某些神仙在此事上還是有不同看法的,譬如曾經(jīng)的天地共主東華帝君。 東華帝君因自個兒出生時并沒有什么天地異象,而后他居然長成了一個天地共主,因此并不迷信什么出生時天地齊放金光有幾只破鳥來天上飛一飛就有遠大前程之類的事。東華帝君始終覺得連三才是個可造奇才,天君得了連三,在生兒子這樁事上便可以就此打住了,反正再生也生不出比他更靈慧的。 因著被挑剔的東華帝君認可過的這種靈慧,連三同長依的第一次相見,自然省了“你是誰?”“我是長依”“誰將你送來我房中?”“某某將我送來您房中”“你來這里做什么?”“來此處陪陪三殿下但是三殿下啊我賣藝不賣身的”之類的常規(guī)對話。連長依那句“三殿下怎知我是長依”,三殿下都覺得如此簡單的問題并不需要他浪費時間回答。 他依然端詳著那張四季花的花箋,將它取下來又對著一盞燭火就近照了照,過了會兒才道:“他們就算迫你,以你之能,不愿來也不用來。他們可是誆你本君因是仙,白澤取之不盡,因此得了本君歡心,本君自有許多白澤供你取用?可本君清修至今,”說到“清修”二字,像是自己也覺得好笑,他就極淡漠地笑了一笑,改口道,“本君修煉至今,體內(nèi)已無絲毫青澤,你那被七幽洞中的雙翼虎所傷的幼弟,所需乃是有青澤相伴的白澤,本君的白澤,怕是對你幼弟并無裨益?!?/br> 女子神色間微有動容,卻頃刻間便平復了下去。一個小花妖,在天族的皇子跟前倒是絲毫不畏懼怯懦。 小花妖的聲兒依然輕輕的:“三殿下明鑒,三殿下看事透透的,長依騙不過三殿下,既然三殿下并無長依所需之物,長依這就告辭了。” 說著還真干脆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膝蓋上并不存在的塵土,從燭影里大大方方走出來,走到連三近前時想了想,又福了一福,認真道:“三殿下,夜深了,您還是早些休息罷,這個燭火雖不是我弄的,但若三殿下看著覺得不大好,我走之前將它們拆了便罷,也算是對三殿下在長依跟前一番坦白的報答。” 連三這才正經(jīng)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三殿下身邊來來去去許多美人,便是不在意,美人們的常規(guī)作態(tài)他看了一兩萬年也看得極熟了。他那番話之后,知情解意的美人必然要答:“三殿下說笑了,三殿下尊貴無比,能伺候三殿下已是小女子的福分,更談不上要從三殿下這里討要什么白澤青澤……”并不那么知情解意的美人,起碼也要答:“三殿下怎知我搜用白澤卻是為了我的幼弟,而非世人所說的問道修仙,三殿下慧眼辨事,小女子深感佩服……”之類。 三殿下覺得這個小花妖有點意思。 小花妖站在他跟前幾步遠,看上去挺誠懇地在等著他的答復。 手中那張花箋上,四季花的花瓣染色不夠純,三殿下信手將它喂了最近的一盞燭火,“本君聽聞你知情解意,”他道,待花箋燃盡時他才略微抬眼,“看來似乎不是這么回事?!?/br> 聽明白他的話,小花妖明顯有點震驚,瞪著眼睛看向他,退兩步認真思考了一下,再次看向他:“三殿下讓我走,我就走了,走之前還想著幫三殿下拆燭臺,這這這還不夠知情解意么?” 這便是長依。 七八百年前的舊事,樁樁件件竟然還都沒忘記,三殿下揉了揉額角。 天步在三十六天連宋的元極宮伺候時,便是元極宮中最得用的小仙娥,來到這處凡世雖沒了術法,許多事做起來并不是十分便利,但天步仍樸實地延續(xù)了她在元極宮時的穩(wěn)妥細致,遠遠瞧見泡在湯泉中的連宋搖了搖酒壺,已經(jīng)揣摩出這是他一壺酒已飲完、還有興致再飲一壺的意思,立時又端了備在小火爐上的另一壺酒,裙角帶風地呈送過去。 將酒壺仔細放在池畔后,天步突然聽得自家主子開口問她:“說起來,你是否也覺得煙瀾同長依,性子上其實有些不同?” 天步細思片刻,斟酌道:“煙瀾公主是長依花主的魂珠投生,畢竟是在凡世中長大,往日在天上或是南荒的記憶泰半又都失去了,性子上有些轉(zhuǎn)變也是難免?!庇衷囂降?,“殿下……是覺得有些可惜嗎?” 就見連宋靠在池畔微微閉眼:“是有些可惜?!?/br> 第三章 成玉同花非霧這廂,自那日小渡口贈傘后,因連著好幾日下雨,她們就連去了好幾日小渡口,連贈了好幾日的傘。 但兩人都比較心大,雙雙忘記告知花非霧看上的那些公子書生們該去何處還傘,因此除了連三派來的半大小廝還回來一把外,并沒有等到其他人來琳瑯閣同花非霧還傘結緣。 兩人甚為沮喪,花非霧是花銀子買傘的那個人,因此比起成玉來,她更為沮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