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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末,皇帝領著百官親臨明月殿前凡有大賽才開場的擊鞠場,觀鞠臺上座無虛席。 三殿下今日安坐在了國師身旁。 三殿下前幾日奉皇命在京郊大營練兵,前夜才入曲水苑,因而座中烏儺素一干使者,以及大熙一干被太皇太后和太后詔來消夏的誥命小姐們,大多并不認得他。但這樣一位翩翩公子,如此俊朗不凡,他又坐在國師右側的尊位,可見位也很高,自然惹人欣羨好奇。 煙瀾遠遠望著連宋,瞧連宋并未抬眼看向鞠場。國師正同他說著什么,他偏頭聽著,也沒有答話,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椅子的扶臂。 煙瀾心中一動,在她那些模糊的關乎九重天的夢境里頭,她有時候也能瞧見這樣的連宋。九重天上總有各種宴會,三殿下不拿架子,要緊的公宴他總是出現(xiàn),但也總是像這樣,不怎么將注意力放到宴會上頭,大多時候都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tài)。 無論是何時,或是在何地,三殿下總是那個三殿下。她覺得這樣的三殿下令人難以看透,卻也令人難以自拔。 手臂被人碰了碰,煙瀾轉頭,瞧見坐在她身旁的十七公主。十七公主拿個絲帕掩著嘴,挨過來同她搭話:“好些時候未見大將軍,大將軍風姿依舊哇?!辈坏人卮穑稚衩氐?,“方才我還同十八meimei絮叨來著,想起來大將軍是煙瀾meimei你的表兄,那meimei你一定知道,皇祖母曾有意給紅玉那丫頭和大將軍賜婚吧?” 煙瀾沒有說話。 十八公主扯了扯十七公主的袖子,十七公主渾不在意:“都是姊妹,這有什么不好問的,”向煙瀾追問,“此事meimei可曾聽大將軍提過?” 煙瀾靜了好一會兒:“jiejie消息靈通,此事我卻沒有聽表哥提過?!?/br> 十七公主不大信,挑眉瞧著煙瀾,卻見煙瀾始終不言,也不好再逼問下去,給自個兒找了個臺階道:“那便是大將軍護著紅玉名聲吧,大將軍倒是個有義之人,只是皇祖母也太過偏愛紅玉,才將此事弄得這樣尷尬,婚姻大事,大將軍自然不能接納一個成日只知玩鬧什么也不懂的小丫頭片子做夫人,故而……”捂著嘴笑了一聲。 長著一副膽小眉眼的十八公主瞧瞧煙瀾又瞧瞧十七公主,嘴唇泛白地勸阻十七公主:“十七jiejie你不好胡說啊,皇祖母賜婚大將軍,公主之下便是郡主的身份最尊,大將軍因是重臣,不能尚公主,自然該賜到紅玉頭上,這卻不是皇祖母偏愛誰不偏愛誰……” 十七公主又說了些什么煙瀾沒有在意,她將視線放到鞠場上,雖面上一派波瀾不驚,然心口卻一徑地發(fā)著沉。太皇太后賜婚三殿下同紅玉之事,及至三殿下抗旨拒婚之事,她的確都有過耳聞。 紅玉郡主其人,煙瀾知道,那是靜安王爺?shù)倪z孤,因著太皇太后對靜安王爺?shù)南矏?,故而紅玉在太皇太后跟前亦有幾分寵愛。紅玉她年紀尚小,不過十六,然容色非常,有傾國之姿,性子也很活潑,故此皇帝也很喜歡她。但她同紅玉卻沒怎么說過話。 初聞太皇太后賜婚時,她的確有幾分驚訝,但她也料中了三殿下定會拒絕。 九重天上的仙姝們無不容色過人,亦未見得三殿下如何,況一紅玉乎。但太皇太后的賜婚,卻讓她開始真真切切考慮三殿下可能會有的婚姻大事了。 她想過許多回,然每想一回,她心中就沉一回,正如十七公主所言,照朝例駙馬不能出任重臣,故而太皇太后賜婚連宋,絕無可能賜到公主頭上,她同三殿下不會有什么可能。 若說此生于她還有什么幸事,大約唯一可慶幸之事,便是這世間任何人同三殿下都不會有可能吧。 因這是凡世,他們目中所見皆是凡人。這世間不可能有一個凡人能那樣打動三殿下,令三殿下寧愿背負違反天宮禁令的重罪也要娶她為妻。 近日她對往事憶起來很多,憶起來越多,她越清楚三殿下看似風流,其實最是無情。 但,他無情最好了。 終歸在他的無情之前,這世間還有個長依對他來說算是特別。 而長依,可算是她的前世。 煙瀾不禁再次將目光投向斜對面,落在連三身上。她看到許多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但他沒有將目光放在任何一人身上。 這就夠了。 連三今日并非是來看擊鞠賽,而是來辦正事。 這些日子于他而言算得上正事的有且僅有那么一樁,便是探尋祖媞。而關乎祖媞的一條重要明線便是南冉國的那冊述史之書中提及的紅蓮子。 這粒紅蓮子的下落,紅玉郡主可能清楚。 找紅玉郡主聊一聊這事原本包在國師身上,但郡主自入曲水苑就被關在松鶴院中。松鶴院是太皇太后的地盤,須知太皇太后信佛,但國師他是個道士,佛道有別,太皇太后和國師積怨甚深,國師等閑連松鶴院大門都近不得,勿論見成玉。 看國師處著實推進艱難,空下來的三殿下便將此事扛了,也是放國師一條生路。而因傳言中紅玉郡主今日會代大熙出戰(zhàn),故而三殿下他來此候她。 然待金鑼鳴起正式開球,紅玉她也未出現(xiàn)在賽場之上。探子去了一會兒,回來湊著國師的耳朵稟了片刻。 國師向三殿下轉述探子們的消息:“殿下同我今日算是白來了。”國師蹙著眉,“說小郡主惹了禍,被關在皇上的書房里罰跪,四個宦侍看著,皇上下令要跪夠三個時辰才許放她出來,那無論如何是趕不上這場比賽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