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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睜開了眼睛。那手指卻無所知覺,又移到了他的臉頰。 怕將他吵醒似的,羽毛一般的撫觸。無情,偏似有情。 他深知她的所有動作都只有單純的含義,她只是擔(dān)心他醉酒,但到此時,這種單純于他,卻變成了一種難以抵擋的引誘。感情上她純凈如一張白紙,但她又天生有迷惑他的本事。他從前總為她的這種矛盾生氣,可此時,卻只是無法控制地被蠱惑,被吸引。 幾乎是出于一個捕獵者的本能,他無法自控地將她壓在了身下。 不能讓她說話。他太知道她。一旦她開口,必定是他不喜歡的言辭。因此他的手指移到了她的喉頭,給了那處極輕微的一個碰觸。 黑暗中,她杏仁般的眼中流露出驚訝的情緒。這種時候,她一向是笨拙的,她一定以為是因她自己的緣故才無法出聲,故而眼中很快地又浮現(xiàn)出一絲惶惑。驚訝,惶惑。那讓她顯得脆弱。 往常他們也有這種靠得極近的時刻,可她要么是少不更事的純真,要么是不合時宜的振振有詞,總能令他立刻惱怒。他寧愿她這種時候表現(xiàn)得脆弱一些。 青絲潑墨,鋪散在他的床榻之上,穿花百蝶的寢衣裹住她的身軀,那是一具嬌嬈女子才會有的身體,纖細,卻豐盈。他放開了她的手腕,她沒有動。他的左手在她的袖中微停了停,而后撫上了她的小臂。她僵了一下。寢衣將她的身軀裹覆得玲瓏有致,卻偏偏衣袖寬大,他的手指毫無阻礙地一路劃過她的小臂,她微屈的手肘,而后是上臂,再然后,是她的肩,她的蝴蝶骨。剛剛沐浴過的身體,凝脂一般柔軟溫暖,還帶著一點水霧的濕潤氣息。 他空著的那只手揉進了她的黑發(fā)中,青絲裹覆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白皙手指,無端便有了一絲纏綿意味。他刻意忽略了她驀然間泛了霧色的雙眼,只看到她眉心的一點朱砂,在此時紅得分外冶艷。 他俯下身,他的唇落在了她的眉心。她顫了一下。就像僅被撥出了一個音節(jié)的琴弦,那種輕顫,有一種羸弱的動人。 這輕顫吸引著他繼續(xù)在她臉上放肆。他輕柔地吻著她的秀眉,而后輾轉(zhuǎn)至她的眼,她的鼻梁,他的手掌則緊密地貼覆著她小巧凝滑的蝴蝶骨,撫弄,揉捏,本意是為了安撫,卻不可抑制地帶著一絲情欲的放縱滋味。 他有些無法克制地對她用力,吻也好,撫觸也好,而就在他的唇試圖接近她的嘴唇時,他感到了那輕顫劇烈起來,而她的肩,她的整個身軀,在他身下一點一點變得僵硬。他輕喘著停下來。便也聽到了她的喘息,低低的,輕輕的。他貼近她的耳畔,啞聲安撫她:“不要怕?!钡@安撫并沒有起作用,她抖得更加厲害。 他便離開了她一些。而此時,他終于再次看清了她的眼。那泛著水霧的一雙眼中沒了驚訝也沒了惶惑,有的,只是滿滿的恐懼。 似一盆冰水兜頭澆下,他僵住了,片刻后,他終于醒過神來,明白了自己在做什么。解開她被封禁的語聲時,他聽到她像一只被欺負的小獸,膽怯又絕望地試圖喚醒他:“連三哥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是阿玉啊?!?/br> 這是她為他找出的借口。 他放開了她。在熟悉的惱怒漫上心頭之前,先一步涌進他內(nèi)心的卻是無盡的荒涼感。他的失控,他的溫存,他的無法克制,在她看來只是傷害,只帶給她恐懼罷了。她從來就不懂,什么都不懂。 許久,他才能出聲回應(yīng)她:“阿玉?!甭曇艉翢o情緒。 她被嚇壞了,還躺在床上小口小口地喘息,試圖平復(fù)自己,聽到他叫出她的名字,才終于松了一口氣似地?!班?,我是阿玉啊?!彼挠杏嗉碌氐?,停了一下,又立刻低聲補充:“我知道連三哥哥是認錯了人,我不會怪你的?!?/br> 他此時真是煩透了她的自以為是,“我沒有認錯人”這幾個字卻卡在喉中無法出口。 說出口會怎樣?她會怎樣?他又該怎樣?他自負聰明,一時卻也不知此題何解。因此靜默良久后,他只是淡淡道:“季明楓說得沒錯,以后不要深夜到男子的房中,很危險?!?/br> 她已全然平復(fù)了下來,坐到了他的身旁,蹙著眉同他解釋:“我沒有深夜去過別的男子房中,我也絕不會去,我是因為想要照顧連三哥哥才……” 他看著窗外飛舞的星芒,打斷了她的話:“我也很危險,你懂嗎?” 她的眉頭蹙得更深:“我不懂,”她望著他,眼中滿懷信任,“連三哥哥不會傷害我,連三哥哥是這世上絕對不會傷害我的人?!?/br> 他終于回頭看她:“我剛才……” 她篤定地打斷他:“那是因為你認錯了人,你不知道是我罷了。” 他一生中難得有矛盾的時刻,她卻總是讓他感到矛盾,譬如方才,他不知道是該讓她走還是該讓她留,又譬如此時,他不知是該欣慰她的信任,還是該煩厭她在這種時候?qū)λ绱诵湃?。他只能冷淡地命令她:“以后就算是我房中,也不許輕易進來?!?/br> 她立刻坐直了身體問他:“為什么?” 他早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yīng),她總是這樣。要想堵住她的嘴其實很簡單,也不用真的和她講什么道理,他一直知道該怎么對付她?!皼]有為什么,不許就是不許。”他道。 她喪氣地低了頭,果然讓了步:“嗯,那好吧,不許就不許吧。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