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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熙寶璧之譽(yù)的連宋領(lǐng)著大熙的軍隊剛加入這場戰(zhàn)爭,便將礵食的屠宰收割之刃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揮向了礵食自己,這對礵食軍的士氣可說是個致命打擊。二十五萬礵食軍自此節(jié)節(jié)敗退。 到初雪降臨平安城這一日,大將軍不僅將礵食軍趕出了貴丹,還領(lǐng)著大熙十五萬軍隊越過天極山堵到了礵食家門口的戰(zhàn)報,已送上了成筠的御案。 成玉下午時得到了消息,沒忍住跑去了御書房,想跟皇帝打聽幾句連三的近況。哪知道皇帝正同禮部的官員議事,讓她一邊待著去。她在外頭等了老半天,好不容易等禮部的兩個官員出來了,剛來不久的左右相和兵部尚書又進(jìn)去了。她就知道今天是得不著皇帝召見了,想了想,冒雪回去了。 經(jīng)過御花園時,被個小宮女福身攔了一攔,說她們公主在那邊亭子里溫酒,看見郡主經(jīng)過,想請郡主過去喝點暖酒說說話。 成玉抬眸,梅園中的亭子里的確有個人影,看不清面目,只能分辨出是坐在一張輪椅上。是煙瀾無疑了。成玉同煙瀾不熟,兩人從未在私下說過什么話,她有點好奇煙瀾要同她說什么,沉吟了一下,跟著小宮女去了。 “坐?!睙煘懸性谳喴沃校谝粡埡门L(fēng)里,捧著一個手爐。 成玉應(yīng)了一聲,坐在對面。石桌上是個紅泥小火爐,上面溫著酒,侍女斟了一杯遞給成玉,她抿了一口便不再喝,只是捧著暖手。煙瀾將她邀來,除了一個“坐”字再無他言,也不知想干什么。成玉抿著唇,也不準(zhǔn)備主動開口。 亭中一片靜寂,只能聽見異獸造型的溫酒器中有沸水咕嘟咕嘟冒泡,將氣氛襯得窒悶。成玉偏頭看著亭外的雪景。她知道煙瀾在打量她。 煙瀾的確在打量她。 這是煙瀾第一次這樣近、這樣仔細(xì)地看成玉。少女坐姿優(yōu)雅,大紅的云錦斗篷曳在地上,一雙細(xì)白的手握著同樣細(xì)白的瓷盞閑置于膝,風(fēng)帽垂落,露出一張因雪中行路而被凍得泛紅的臉。那紅淡淡的,從雪白的肌膚底層透出,像是將胭脂埋入冰雪之中,由著它一點一點浸到冰面之上。 煙瀾有些失神。 宮中人人都說紅玉郡主容色傾城,其實過去,評說成玉“容色傾城”的這四個字,于煙瀾而言不過就是四個字罷了。她不在意,也不關(guān)心。美麗的皮囊她不是沒有見過,隨著她記起的事情一日比一日多,九重天那些仙姝們的面目偶爾也會入她夢中。她記得最深的,是連三那時候最為寵愛的和蕙神女,同和蕙神女相比,人間皆是庸脂俗粉。 可連和蕙那樣的美人,連三也不過寵了五個月便罷了。因此即便太皇太后曾賜婚成玉和連三,而成玉又是眾人口中一等一的美人,她其實從未將成玉看在眼中。 她著實從沒有好好看過她一眼。以至于那日御花園評畫,看到連三居然畫了成玉,得知他二人私下竟有許多交情,她才那樣震驚。 這些日子,她為連三待成玉的不同而痛苦,但她又隱約地自信,自信成玉也不過只是過客,如同和蕙神女,如同過往連三身邊來來去去的每一個美人;而在連三漫長的命途中,唯有長依,才是他獨(dú)一無二不可取代的那個人。 她知道她不該總想著要分開連三和成玉,因即便她不插手,他們也不可能長久,三殿下從不是什么長性之人,何況成玉還是個凡人??伤龥]忍住。見成玉步入御花園,她第一反應(yīng)便是讓婢女?dāng)r住她。她也知道,有些話不應(yīng)該說出口,可她同樣沒忍住。就像僧人犯戒,已犯了最重的殺戒,打妄語和行竊就都會變得很簡單。 那些不該說的話脫口而出時,她竟如釋重負(fù)。 “我知道你住進(jìn)宮中,是為了方便打探貴丹的軍情和我表哥的消息。我也知道你喜歡我表哥,可你們不合適。他心中有人,卻不是你,你們不可能有什么結(jié)果。你做的這些事、有的那些心思,最好都適可而止,以免事了時徒傷懷抱?!彼f。 成玉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 煙瀾留意到成玉挑了一下眉,像是有些訝異,但那表情只維持了一瞬,接著她將瓷盞放到桌上,想了一陣,問道:“這是一句忠告?” 煙瀾愣了愣,她以為成玉會更關(guān)心連三心中的人是誰,這樣她就能順其自然讓她知難而退,卻不想她只是問她,這是不是一句忠告。 這當(dāng)然不是一句忠告。 少女雙眼澄澈,像是一眼就能看清,可只有煙瀾自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成玉此時在想什么。 她生硬地點頭:“我的確是為了你好?!?/br> 少女看了她一陣,似乎在分辨她的回答是否出自真心:“但我有些好奇,十九皇姐是以什么身份,站在何種立場,對我提出這句忠告呢?”明明是諷刺的話,卻因她沒什么表情的臉,顯得像是一句貨真價實的疑問。 但這的確不是一個疑問,因為不等煙瀾回答,她接著道:“若只是連三哥哥的表妹,我覺得皇姐你管得太多了些。這不是皇姐你該管的事?!?/br> 雖然成玉說話時很冷漠,但她的態(tài)度其實并不如何咄咄逼人,可煙瀾卻立刻感到了被冒犯的不愉。她才想起來,即便成玉過去在她腦中心中都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她也記住了一些有關(guān)她的傳聞,傳聞里她從不吃虧。 煙瀾按捺住了不悅,忽略了成玉冷靜的還擊,轉(zhuǎn)而道:“你是不是覺得表哥他畫過你,因此對你很是不同?”她盡量讓自己顯得漫不經(jīng)心,“其實那真的沒有什么,你可能不知道,他畫過很多人。你也不是他所畫過的最美的那一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