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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體驀地一僵,右手按在她的腰上,聲音有些不穩(wěn):“阿玉?!?/br> 她懵懂地抬眼看他。 青年垂眼,對上她的視線:“別胡亂招惹人。” 她愣了一下,忽地明白過來,臉驟然紅了:“我才沒有招惹你,你不要亂想!”說著很快地從他懷中跳了起來,退后兩步抿了抿唇,向他做出一個鬼臉,“連三哥哥要靜心,不要總胡思亂想!”看到他面露無奈,又像是被取悅到似的,捂著嘴笑起來,“你就在這里好好靜心吧,我去看看天步j(luò)iejie他們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自顧自走了幾步,卻又退了回來,將他拽起,軟軟地要求,“算了,我還是不要一個人去,你陪我一起去!” 青年隨著她站了起來,寵愛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黏人?!?/br> 凡禮結(jié)束后,在小桫欏境中的一個月,二人形影不離,幾乎時刻都在一起。 過去萬年中,三殿下身邊的女子如過江之鯽,她們?nèi)绾瓮钕孪嗵帲觳皆偾宄贿^。飛蛾撲火一般前仆后繼進入元極宮的神女們,每一位都相信自己足夠特別,擁有使浪子回頭的魅力,能夠獲取這位高傲又迷人的殿下的真心。但實際上,那些神女們進入元極宮,卻同一朵花、一幅畫、一只玉器被收藏進宮中沒有什么區(qū)別。 三殿下只會在極偶爾時想起她們。想起她們時,他會像鑒賞一幅畫、一只玉器似的將她們?nèi)〕鰜硇蕾p;或許欣賞她們時,他也覺得她們是美好的,但他的眼神卻很冷淡,情緒也很漠然。 天步明白,當(dāng)?shù)钕潞湍切┥衽畟冊谝黄穑粗齻儠r,那些絕麗的容色雖然都映在了他的眼中,但他的心底什么都沒有。看到她們的紅顏,他便也看到了她們的白骨,并且并不會為此而動容,只會覺得紅顏易逝,天道如此,萬事流轉(zhuǎn),生滅無常,荒蕪無趣。 可如今,此時,當(dāng)?shù)钕峦ぶ髟谝黄饡r,一切都是不同的。當(dāng)?shù)钕驴粗ぶ鲿r,絕不像是欣賞一朵花、一幅畫、一只玉器那樣漠然冷淡。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總是專注、溫柔而又深遠(yuǎn)的。那深遠(yuǎn)的部分是什么,天步看不明白,但她覺得當(dāng)?shù)钕履曋ぶ鲿r,就像少女是他與生俱來的一部分,不容分割,不可失去。而從前,對于三殿下來說,這世間沒有什么東西是他不可以失去的。 他那樣認(rèn)真地對待她,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耐心聆聽,他好像看不夠她,她的每一個情態(tài)他都喜歡,都能看許久。天步記得,有一次郡主在溪邊睡著了,殿下屈膝靠坐在云松下,使郡主枕著他的腿??ぶ魉藘蓚€時辰,殿下便垂眸看了她兩個時辰。他好像在努力地抓住每一念每一瞬,著意將她的模樣刻入眼底心上。兩個時辰后郡主醒過來,揉著眼睛問他:“我睡了多久?”殿下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一會兒罷了,沒多久?!?/br> 天步不曾看過這樣的殿下。 九天神女決然料不到,她們追逐了一萬年的,那看似風(fēng)流實則卻如天上雪云中月一般渺遠(yuǎn)得令人無法靠近的三殿下,最后竟會為了一個凡人走下云端。 最終竟是一個凡人獲得了三殿下的真心。 她們你爭我奪了一萬年,最后竟是輸給了一個凡人。 誰又能料到呢。 天步并不為那些神女們感到可惜。 郡主雖只是個凡人,但那樣美麗的一張臉,天真中帶著不自知的風(fēng)情,仰著頭看向殿下的時候,目光中俱是喜歡和依賴。那很難讓人不動容。 凡人常用“神仙眷侶”這四個字來形容一對男女的相宜相適。天步覺得殿下和郡主名副其實當(dāng)?shù)蒙稀吧裣删靷H”這四個字。但一想到九重天對于仙凡相戀的嚴(yán)苛態(tài)度,又不禁對二人的未來感到了一絲擔(dān)憂。 大概是第三十七日,半夜時,三殿下感到一道靈力打入了小桫欏境,撼動得整個小世界微微搖晃。能將靈力灌入小桫欏境,以至于可撼動此境,這樣的神三殿下只認(rèn)識一位,便是一十三天太晨宮中的東華帝君。 此靈力并無攻擊之意,更像是提醒境中之人有客遠(yuǎn)道而至。 算時間,的確是該有一位九天之神下界鎖他了。以三殿下的靈慧,當(dāng)然不至于覺得天君居然有這么大本事竟將帝君給請出了太晨宮辦差,神思略轉(zhuǎn),猜到應(yīng)該是帝君聽說他將凡世搞得不像樣,主動出來幫他收拾爛攤子了。帝君看著是個不愛管閑事的性子,但他自幼混跡在太晨宮中長大,見帝君比見天君的時候多得多,帝君早已將他看作半個太晨宮的人,他的事,帝君的確一直都會管一管。 三殿下起身披了件外袍,打開門,見竹樓外夜雨茫茫,茫茫夜雨中,天邊隱隱現(xiàn)出了一道紫光??磥韥碚叩拇_是帝君,且帝君此時大概正等在南冉古墓里小桫欏境的入口處。 離開的時候到了。 青年沉默地看了那紫光片刻,然后關(guān)上門,重新折回到了床邊,床帳里透出了一點光。他伸手撩開了床幔。 帳中浮動著白奇楠香與花香混合后的氣味,是極為私密的歡愉后的氣息,糾纏勾連,暖而曖昧,縈繞在這寸許天地里。少女醒來了,中衣穿得很不像樣,長長的黑發(fā)披散在身后,有些懵懂地?fù)肀蛔诖仓醒?,一點足踝露出錦被,腳邊滑落了一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帳中那朦朧的一點光正是由此而來。 她看到他,一副春睡方醒的嬌態(tài),微微偏著頭抱怨:“你去哪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