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掌柜的窩藏韃子jian細?！焙沦~房呼哧呼哧地說，“不能夠啊，掌柜的提起韃子那是恨得咬牙切齒，那三十多口子難民還是鋪子養(yǎng)著呢！可錦衣衛(wèi)根本不聽，不由分說就把掌柜的拷走了，鋪子也給封了。”

    姜如玉一聽就擎不住了，臉色煞白煞白的，捂著胸口向后倒去，嚇得姜蟬不住聲地喊娘。

    袁嬤嬤替她撫著胸口順氣，含淚道：“夫人，這個時候您可不能倒下，外頭出了事，咱里頭不能再有事——你叫小姐顧哪一頭？里里外外就她一人……她滿打滿算才十六??！”

    姜蟬擦干眼淚，她也是又驚又俱，心頭像有無數(shù)個鐵棒打著，幾乎就要破裂。

    但此時誰都能倒下，唯獨她不能！

    因強笑著安慰母親：“其中準是有什么誤會，小九有個舊識在錦衣衛(wèi)當差，我請他去說項說項，過不了兩天小九就能回來。沒事，沒事?！?/br>
    姜如玉掙扎著撐起身子，“甭管花多少銀子，先把人弄出來再說，不能叫姑爺在大牢里過年。叫上錢掌柜和你一起嗎，快去、快去！”

    現(xiàn)去衛(wèi)堯臣家收拾衣物來不及了，且那一家子人哪個都靠不住，姜蟬也不想徒增事端，匆匆忙忙翻出一領(lǐng)斗篷，跳上馬車直奔陸家。

    陸鐸根本不知道衛(wèi)堯臣被抓！

    姜蟬頓時覺得不妙，陸鐸是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在北鎮(zhèn)撫司也有幾分勢力，若連他也不知道，那幕后之人定非同小可。

    姜蟬瞬間想到周太監(jiān)，猶豫了會兒，她還是把和周太監(jiān)之間的糾葛一五一十告訴了陸鐸。

    陸鐸一聽，臉色變得異常凝重，“如果是他，這事就太棘手了……你們在這里略坐坐，我去打聽打聽?！?/br>
    姜蟬忙把銀票匣子塞給他：“事出突然，手上只有一萬兩現(xiàn)銀，您先拿著用，只要能把人保出來，幾萬兩幾十萬兩也使得?！?/br>
    上下打點的確要銀子，陸鐸沒客氣，接過匣子道：“旁的不急，先探探風頭，等有個章程了再籌銀子?！?/br>
    一等就是將近兩個時辰，等陸鐸再露面，已是薄暮時分了。

    陸鐸的神色比走時更加難看，“人在詔獄，罪名是通敵，不準探視?！?/br>
    姜蟬的心猛地一縮，聲音已是帶了哭腔，“那可怎么辦好？”

    陸鐸忙道：“沒用大刑，看管的人和我還算有點交情，他說會暗里照應(yīng)著。夏指揮使下的緝拿令，這人原是潛邸出身，圣眷隆重，和宮里幾位大太監(jiān)關(guān)系都很好?！?/br>
    姜蟬臉色蒼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渾身的血，重重跌落在椅中，喃喃道：“對方的背景這么深厚，我們……我們是踢到鐵板了，可為什么？就因為我們不愿意替周太監(jiān)做事？”

    陸鐸深深嘆口氣，“聽說你們前陣子接收了一批宣府來的難民？”

    姜蟬眼皮跳跳，“對，那邊在打仗……”

    陸鐸示意她噤聲，“你大概還不知道，那些人也被順天府關(guān)起來了，所有人。”

    “三十多口人，連小孩子也……”姜蟬倒吸口冷氣，忽然明白了，“莫非和宣府戰(zhàn)事有關(guān)？上頭的人們不愿意走漏風聲？”

    陸鐸道：“我猜和這事也有關(guān)系，當然，肯定少不了有人推波助瀾，我試試求見老祖宗?！?/br>
    “他們是不是想屈打成招，從中找出一兩個‘jian細’，好把衛(wèi)堯臣的罪名坐實了？”

    “說不準，你們先回去，等我的消息。也別太著急了，周太監(jiān)是厲害，也不能一手遮天。嗯……銀子要多預(yù)備些?！?/br>
    姜蟬已然萌生退意，“我只求人平平安安的，哪怕把昌盛布鋪和通州織坊都給他們，只要他們肯放過衛(wèi)堯臣，我們回真定，再不踏入京城一步?！?/br>
    鐵條焊成的牢門死死關(guān)著，墻壁、地面都是用石頭砌成的，陰森濕冷，到處都彌漫著腐爛的刺鼻味道。

    地牢里沒有燈，沒有窗，只有一個高不可及的，小小的，拳頭大的通氣孔。

    幾縷的銀輝從小孔里透進來，然而月光太弱了，還沒照到衛(wèi)堯臣身上，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衛(wèi)堯臣立在這片黑中，幾乎是有些貪婪地望著那絲微弱的亮光。

    她肯定急壞了，肯定到處托人救他，又是鋪子又是家里頭的，可別把她累垮了。本來都能定親了，結(jié)果……

    衛(wèi)堯臣苦笑一聲，伸手摸了下胸前的玉佩，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山東的時候，直接在十三皇子一干人面前拿出來，一早定了是福是禍，也省得拖累她。

    嘎吱吱，厚重的牢門從外緩緩打開，黑暗中一道灼目的光亮射進來，刺得衛(wèi)堯臣眼睛一痛，好一會兒才把手從眼睛上放下來。

    來人舉著一個火把，獰笑著說：“衛(wèi)掌柜，走吧，該你過堂了?！?/br>
    衛(wèi)堯臣撣撣袖子，臉上沒有絲毫懼怕的樣子，坦然踏出牢門。

    通過狹長逼仄的通道時，不時聽到夜審的犯人們尖厲的慘叫聲，那聲音，活活像從地獄里發(fā)出來的鬼號，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獄卒瞄了眼衛(wèi)堯臣，見他仍舊面色不改，不由冷笑道：“在這里充硬骨頭，哼，等會兒有你哭的?！?/br>
    走進一間寬敞的屋子，仍舊沒有窗戶，四面墻壁上點著明晃晃的火把，靠墻是個十字形的木架子，旁邊放著鐵鏈、繩子、帶倒刺的皮鞭，還有許多不知名的刑具。架子前面是一個燃得正旺的火爐，里面的烙鐵和火筷子燒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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