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想把對方推出去當擋箭牌，堂屋的貓兒有志一同地歪腦袋，圓圓的眼睛寫滿大大的疑惑。

    仿佛在說：這兩只兩腳獸在干什么？

    它們不咬人，也沒打算咬人。咬人，咳咳，是額外的價錢。

    ——打架有風險，受傷得加錢。

    一雙雙幽暗的貓瞳如明燈，詭異驚悚。郭朝明看見這場面倒是松口氣，就擔心這群貓也瘋狂起來，場面會控制不住。

    郭朝明突然發(fā)現，貓兒真的是壞心眼的家伙。這群貓智商高不高他不知道，但它們顯然很有逼數，明白會給人帶去多么大的心理陰影。

    不攻擊，卻齊刷刷地用眼睛盯著他們。大部分貓兒蹲坐著，舔毛的舔毛，抬爪的抬爪，悠哉悠哉跟人拐子保持距離。偏偏還把他倆困在灶臺墻角，這兩人一有動作，有點要下去溜走的勢頭，貓就動了。

    小玄貓蹲坐，靈動的貓瞳閃爍著智慧和精明：“前排的，上去走一圈?！?/br>
    “小心點?！?/br>
    “記住了，咱們這是額外的，要加小魚干！聽我的，上?。　?/br>
    前排流浪貓：“上啊，為了小魚干！我能行！”

    七八只貓扒住灶臺嚇唬人，有的跳上去，蠢蠢欲動對著中年婦女和老陳呲牙。

    “救命！救命?。L！不準過來，你們不要過來！”中年婦女瘋狂踢腿，拿著掃把沒方向地四處亂打。

    她是半夜里突然醒的，明明睡得很沉，就突然激靈一下子。感覺黑暗里有東西在瞧自己。當時，中年婦女暈暈乎乎睜開眼，對上了流浪貓機動隊。

    中年婦女嚇得掉下床，叫聲幾乎把房頂掀飛，拼了老命往房外沖。

    老陳跟她情形差不多，院子里追癟三咬的流浪貓兇殘不要命。

    牙尖齒利，幾乎把癟三咬成了個血人，他哪兒敢在外頭待，等著死嗎？當時圍墻上全是貓，還有貓不停往墻里頭沖。

    老陳嚇得魂飛魄散，天靈蓋都快炸開了，立刻跑！

    ——tm的，這是做夢？這肯定是做夢吧？

    女人瘋狂往外沖，老陳拼了命往屋子里鉆，慌不擇路，兩下正好撞一塊兒。

    貓貓?zhí)貏e行動隊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順利雙殺，double  kill！

    倆人頂著一腦門子血，場面老血腥了。

    郭朝明踩過門檻兒，黑t恤，黑長褲，板寸頭，挺拔筆直地背光站在陰影里。

    郭朝明沒敢直接進去，怕觸動流浪貓們敏感的神經。

    現在，這房間相當于是它們的地盤了。

    萬一發(fā)狂，郭朝明也擔心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魚。他四下環(huán)視一圈，想找白夏夏——嗯，有貓老大好說話。

    然并卵——貓老大似乎不在這里。郭朝明有點失望：該你冒頭時候不見蹤跡，他琢磨著：火腿腸有我一半，好歹當工具人給你們發(fā)過好吃的。

    四舍五入，大家一家人，總得給我個面子吧？

    他試探性踏進房間，肌rou繃緊成塊，觀察著流浪貓們的反應，一有不對，立刻撤走。

    流浪貓們嗅了嗅郭朝明的氣味兒——啊，這不是有錢白貓的主人嗎？

    一瞬間，所有流浪貓的眼睛亮了——金主！小魚干無數、火腿腸數不勝數的大腿！還是白貓不在的金主！

    “喵～”有比較干凈的貓立刻變臉，軟軟fufu喵叫，挨挨蹭蹭到郭朝明腿邊，圓腦袋去蹭他：“喵嗚～”

    養(yǎng)我吧養(yǎng)我吧！我不比那只波斯貓差！

    郭朝明開始還警惕地后退，以為流浪貓們生氣打算驅趕自己。

    不過這群貓似乎不打算攻擊他，郭朝明遲疑了下留在原地，接下來……

    百花齊放，群芳斗艷！

    貓貓選美大賽，臨時開始！

    部分貓兒：趕緊著，趁著那只波斯貓不在，上位??！沖啊，博得金主歡心，就有無數小魚干吃了！

    郭朝明突然就擁有了皇帝的快樂，貓奴擁有了天堂。

    不同品種不同類型的貓兒，有的露出軟fufu爪兒蹭他，有的繞著郭朝明腿打轉，有的不停喵喵叫……喵叫聲一聲比一聲軟甜。

    郭朝明：“……”有點刺激。

    場面一度很刺激，貓兒差點為了rua金主打起來。

    愛崗敬業(yè)郭隊長：不是我不想rua，咱們這還干正經大事呢！得看場合！

    這場面落在中年婦女他們的眼睛里，坐實了心里最害怕的猜測——“啊！”

    “貓妖，貓妖??！有妖怪！”

    郭朝明：“？？？??！”說我嗎？

    中年婦人眼珠子瞪得溜圓，直勾勾盯著郭朝明看。下一秒，翻著白眼軟塌塌摔下灶臺上，半邊身子滑進了大鐵鍋。

    緊跟著，老陳也軟塌塌倒了，嘴里還喊著：“貓妖……妖怪！”

    可不是妖怪？不然為什么這群貓一看到他就變了臉，突然軟萌。

    鐵定貓妖了！

    郭同志：“……”都不用他動手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果然永遠是自己嚇自己。

    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鬧成現在的樣子。不過鐵定出了變故，那貓兒才揮爪子搖貓的。

    事情被攪得一團亂了。這會兒，隔壁砸窗戶進去的年輕隊員高喊：“副隊，人找著了，五個，還缺了兩孩子?！?/br>
    郭朝明立刻叫人通知警方那邊，同時疏散聚集過來看熱鬧的群眾。郭朝明叫宋頁他們在屋里守著孩子，不讓他們出去，外頭都是貓，怕嚇著孩子。

    他去院里的平房找第六個孩子，那中年男人就是從平房里跑出來的。

    ——流浪貓只盯著他一個人咬，還咬得那么狠。

    除非出事，波斯貓不會這么狠。郭朝明心里沉甸甸的，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推開門，平房里堆積著亂七八糟的各種雜物，有張破爛簡陋的木頭小床被擠到西北角。

    這里根本沒人住，味道很嗆鼻，灰塵一層層的。郭朝明不停打噴嚏，蹙眉，嗅到了空氣里彌漫的血腥味兒。

    院子里燈光投進來，床上有個瑟瑟發(fā)抖的女孩兒。

    破裂開的衣服隱隱可見淤青傷口，傷口有新有舊，一道接著一道。

    女孩兒十三四歲的樣子，身形瘦弱不堪。正抱膝側對門口，身體顫抖，露出一大片青紫的后背。

    “小……姑娘？”郭朝明乍一看那女孩的樣子，就咬緊了牙齒。擔心自己嚇到這孩子，他閉了閉眼，平復好情緒，放緩聲線慢慢走進去。

    這孩子遭受了不知怎樣的巨大折磨，郭朝明救過很多人，可他是頭一遭見到這么小的女孩子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你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這群畜生！該死！

    “不準過來，你不準過來！”

    瘦弱女孩害怕地想尖叫，蜷縮雙臂，嘴巴睜得老大，可她真的沒有力氣了。

    喊不出來，還是嘶啞徒勞地喊著，懷里緊緊抱著什么東西，似乎，那就是她的全世界。

    郭朝明好半天才聽清女孩的話，女孩繼續(xù)喊下去肯定會傷害到她自己，下意識舉手后退到門邊，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女孩見他退開，安靜地側過身子，低頭繼續(xù)抱著懷里的東西搖晃。也不搭理郭朝明，她蓬頭垢面，長頭發(fā)披散擋住了懷里抱著的東西，郭朝明沒看清楚那是什么。

    女孩對成年男人的抗拒害怕令郭朝明也意識到自己不適合出現在這里，立刻退出去，恰好，附近暗訪的警察趕過來了。

    兩個年輕女警被派去安撫女孩，可是，女孩太難靠近，女警們必須慢慢地接近，耐心地跟她講話，想把女孩帶出去。

    這里大半夜聚集了十幾號人，剛才又是貓叫又是慘叫。

    周圍鄰居們幾乎都聚集到這邊來，對著亮燈的院子指指點點。

    警察們來了后接管了人犯和案子，郭朝明也不想去搶功勞。

    事情做得太多了，并不會顯得你樂于助人，反而會讓人厭惡。

    上回找到文物，就是郭朝明領隊去的，這一回又是他，已經夠出風頭了。

    ——確切的說，都是那貓兒的功勞。

    社區(qū)醫(yī)院的醫(yī)生給孩子們檢查了下身體，都是被下了迷藥神志不清，沒有大礙。不過，人拐子為了控制他們，這些天只給米粥喝，身體虛弱無力。有的孩子才三四歲，用了迷藥不知道會不會有后遺癥，還得去醫(yī)院檢查下。

    六個孩子里情況最嚴重的是那個畏畏縮縮的女孩兒，她年紀最大，也是唯一的女孩子，一直被中年男人鎖在平房里。

    年輕女警員努力跟孩子溝通了半個多小時，女孩完全不搭理。雖然沒有對郭朝明的抗拒，卻也是一句話都不說，把她們當成空氣。

    女孩精神很不穩(wěn)定，郭朝明就先帶著所有男人離開，進了房子里去等。

    因為他們一出現，即便站在院子里，女孩也會警惕，像是刺猬一樣。若是有男警察路過窗戶，她會拼了命地掙扎尖叫。喉嚨扯破了也要嘶啞著嗓子去喊，那模樣叫人瞧著都心酸，好幾個人都紅了眼。

    院子的燈亮了很久，女孩拒絕溝通，女警們沒辦法，想了很多法子。最后，連夜請來了一個退休的六十多歲老前輩，老人家很有親和力，女孩似乎也對老人家接受度更高。

    白夏夏任由女孩兒把她當救命稻草似的抱住，幫著趕過來的警察老阿姨安撫女孩情緒。

    “……孩子，沒事了，跟奶奶回家好不好？”

    “奶奶給你做大rou包子吃，熱騰騰的純rou包子，可香了……”老人絮絮叨叨，遍布皺紋的臉慈祥溫和，只跟女孩說些有趣的事情，平時的家常，各種各樣的好吃的……女孩慢慢地，任由老人家抱住她。埋在那溫暖的懷里大哭起來，瘦骨嶙峋的身軀顫抖著，發(fā)泄似的嚎啕大哭。

    白夏夏被緊緊抱在兩人中間，眼眶也酸酸的——人渣！

    幸好，幸好她來得及時。

    老奶奶溫和地抱著女孩，給她披上自己帶來的干凈衣裳，一直將人摟在懷里。

    女孩哭著哭著就睡著了，長時間的精神緊繃后，突然松懈下來，就睡了。她安靜地埋在老人懷里，被救護車一塊送去醫(yī)院。

    白夏夏很擔心小姑娘，跟著走到救護車邊上，又被大夫趕蒼蠅似的趕走了。

    “去去去！一邊去！”

    “車開快點，先給那孩子輸點葡萄糖。”

    白夏夏盤桓著，想起上次的事情，失落地低下貓腦袋。目送救護車遠去，擔心卻也沒辦法。

    大夫不可能叫她上車的，還是別去添麻煩了。

    憋了大半個晚上才敢出來的警察們面對一院子貓，才回過勁：“郭隊，這里院子里怎么到處都是貓？”

    沖進來那會兒熱血上頭，tm地抓人拐子顧不上來害怕。而且兵荒馬亂的，注意不到。

    現在跟這么多貓共處一室，嗚嗚嗚，好滲人，mama，兒子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