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裴江這次叫他回來干什么，也可能僅僅是十天半個月的沒見他回來，單純叫他吃個飯。

    剛才迫切想知道的問題，這會兒又不知道怎么起這個頭，半天只說了一句，“爸。”

    裴江往這兒看了一眼，下巴朝旁邊點了點，“坐吧，最近忙什么呢?！?/br>
    聽的出來這話問的是工作上的。

    但是他接了一句閑話，“忙著搞對象?！?/br>
    裴江端水的動作一頓，表情有些驚訝，這還是二十多年第一次聽見他說搞對象這種事。

    裴江緩了緩，臉上就帶了笑，“姑娘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說，“許星塵?！?/br>
    裴江笑的更開心了，臉上褶子都多了幾道，“是個好名字，一聽就是有文化的家庭，這姑娘也很溫柔吧?！?/br>
    裴祁川想起她對聊城那個家的描述，除了吵架時粗陋低俗的字眼，就是暴發(fā)戶風(fēng)格的金碧輝煌奢華大吊燈。

    好像和有文化這仨字不沾邊。

    她和溫柔也……

    裴祁川點了點頭，“嗯，挺溫柔的?！?/br>
    裴江和所有的父母一樣，對這些事情都挺八卦的，“姑娘多大了，屬什么的，工作是干什么的，家里父母是干什么的?！?/br>
    裴祁川只是稍微停頓了幾秒鐘，老爸以為是自己的話問的有什么問題，補充道，“不管她家里做什么都行，只要三代以內(nèi)沒有案底就行，有沒有錢爸不在乎。”

    裴江也不是個管得多的，只要人姑娘家事清白，為人正直，有沒有錢，胖瘦美丑都不重要。

    裴祁川知道老爸不是電視劇里“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那種家長。

    但是接下來的話，讓他有點難以說出口，“她周歲20，過倆月就21了，屬龍的，川大學(xué)生。”

    說出“20”這個數(shù)字的時候，他自己都猶豫了一下。

    到底有沒有說錯。

    裴江的表情明顯頓了一下，有些不解，“太小了吧?！?/br>
    “……”

    姜還是老的辣，一句話直接戳在了要點上。

    裴祁川沒吭聲，裴江又接著問，“學(xué)生的話，那不見得是本地人?！?/br>
    他順著接了一句，“聊城人。”

    “……”

    再然后就是長時間的沉默。

    老爸裴江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也沉默了。

    這樣安靜又略帶尷尬的氛圍持續(xù)了好幾分鐘，裴江才又出了聲，帶著些試探，“認真的？”

    他點點頭，“嗯?！?/br>
    裴江想了想，又說，“她那邊家里知道嗎，姑娘家里一般都不想讓女兒遠嫁?！?/br>
    裴祁川怔了下，他和許星塵正式在一起才半個月，談這些好像有點太早了。

    但也是此時此刻，才發(fā)現(xiàn)還有距離這個問題。

    許星塵家里人知不知道這回事，又到底會不會接受他。

    這些他都不知道。

    裴祁川還沒想好該怎么回答，老爸的話就又落了下來，“還是說，你又要像三年前一樣就那么走了，我這個爸你也不要了。”

    裴江一生沒輸給過誰，這會兒跟他說出這句話時，卻是透著點小心翼翼，像是希望從他的表情里看出點什么結(jié)果。

    這樣試探的語氣讓人心軟，裴祁川叫了一聲，“爸?！?/br>
    裴江重新抖了下那張報紙，“我想想吧?！?/br>
    “……”

    裴祁川沒太在意這句話，從老爸拿起報紙那一刻，這個話題就告一段落，然后直到吃完飯，誰也沒再提起。

    晚上，裴祁川依然是留在這兒過夜。

    這會兒閑下來想起裴江的話，他才反應(yīng)過來，他和許星塵本質(zhì)上是一場陰差陽錯的異地戀。

    如果許星塵某一天也意識到了這地圖上的距離，如果她家里人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壓力之下，她會不會想說，就算了吧。

    一想到這兒，他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他在手機上搜了一下，異地結(jié)婚定居問題最后都是怎么解決的。

    某乎底下的回答，十個有九個異地是在最后去哪一方的城市定居這個問題上吵架，然后掰了。

    那些異地成功結(jié)婚的案例里面，大多數(shù)是靠女方做出犧牲，孤身遠嫁。

    評論里還有一句：異地若想修成正果，就必須有一方做出更大的努力和妥協(xié)。

    裴祁川只翻了兩頁就沒再往下看。

    他很清楚，他不想讓許星塵當(dāng)妥協(xié)的那一個。

    如果異地必須有一方退讓，那么這個努力和妥協(xié)，讓他來做。

    裴祁川摸了根煙和打火機走到窗戶邊上，點上煙才把窗戶推開。

    南川的溫度只升不降，只有到了晚上才會有點涼風(fēng)。

    他咬著煙，望著外面一片燈火相連，寂靜總能讓人頭腦清醒，可以沉下心來思考。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空有一種有勁兒不知道往哪使的失重感。

    該從什么地方開始努力，他不知道。

    讓人有點茫然又無措。

    打倒一份感情的理由有很多。

    但，絕不能是這半個中國的距離。

    有風(fēng)往里面吹過來，空氣中散發(fā)著一股水蜜桃的香甜。

    不知道從哪飄來的，但他洗過手了，肯定不是來自于他的手上。

    手機震動一聲，那支點燃的煙他一下都沒抽就給滅了，然后關(guān)上窗，拿起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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