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也說：“就是，該多少錢是多少錢，光咱們這幾個就六七家，如果誰再有個親戚朋友什么的，哪家沒有小朋友呢？到時候要的可就多了。你把價格公開放出來，我們也敢放心大膽地買?！?/br>
    其他家長也都附和。

    能進青葉幼兒園的小朋友家境一般都不差，每年光給孩子培養(yǎng)興趣愛好花的錢可能就有大幾十萬了，誰也不差這點兒。

    廖初剛答應(yīng)，就見佳茗mama已經(jīng)麻利地掏出手機，“咱們也不好因為這點私事在大群討論，單個找果果舅舅的話，又太麻煩了。這么著，我拉個群吧！”

    于是一分鐘后，廖初就被拉進一個名叫“小餅干采購”的微信群。

    這個名字……

    當(dāng)時就有家長笑了。

    佳茗mama也跟著笑，“抱歉抱歉哈，我和先生都是做外貿(mào)的，沒什么藝術(shù)細胞?！?/br>
    大家都笑，“挺好的，一目了然?！?/br>
    回去的路上，佳茗就一本正經(jīng)的跟mama溝通。

    “……紳士不可以嘴饞的?！?/br>
    mama這樣當(dāng)著果果和魚魚老師的面說我想吃小酥餅，不太好呀。

    佳茗mama正低頭看報表，前面司機開車，聽了這話都笑。

    “哎呦，我兒子知道害羞啦，真是長大了。”

    佳茗臉紅紅，有點著急，“是真的啦?！?/br>
    佳茗mama失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軟乎乎的腮幫子，“好，吃奶香酥餅的小紳士，mama不該這樣的。其實是mama也想嘗嘗?！?/br>
    她跟先生也才20來歲呢，誰還不是個寶寶了？

    聽了這話，小朋友心里舒服了。

    哇，原來mama和我一樣嘴饞誒。

    他小聲說：“是真的很好吃嘛……”

    頓了頓又央求道：“那，那多買幾顆嘛，也給爸爸吃?！?/br>
    廖初就這么稀里糊涂接了140枚小酥餅的單子，兩種口味各半。

    嘖，這個數(shù)量，肯定不只是小朋友們吃。

    聽著數(shù)量雖然多，但對他而言，小酥餅并不算難做。

    只要掌握好材料的配比和火候，上中下三層的大烤箱，一次就能烤將近200枚呢。

    這樣好了：

    明天送果果上學(xué)的時候，把這140枚的單子交了，果果和倩倩照例每人再帶四枚一包。

    剩下的就在店里賣掉好了。

    去往停車場的路上，果果蹦蹦跳跳拉著廖初的手，仰著小臉兒問道：“舅舅，果果是不是很棒的小朋友？”

    魚魚老師夸我了哎，今天還獎勵我小紅花。

    廖初把她抱到安全座椅上，一邊扣帶子一邊點頭，“對，果果特別棒?！?/br>
    大人有時候還護食呢，真難為這小家伙。

    果果就很開心，眼睛亮閃閃的，捂著小臉兒嘻嘻笑了半天。

    舅舅也夸獎我啦。

    我可真棒！

    廖初剛準(zhǔn)備發(fā)動車子，就見果果埋頭在書包內(nèi)一通翻找，最后掏出來一個圓滾滾的小布包。

    小姑娘用小手攥得緊緊的，神秘兮兮道：“舅舅，我給你留了好吃噠！”

    好吃的？

    廖初一愣，轉(zhuǎn)身接過來。

    布包纏得好用心，拆了手絹之后，里邊又是六七層紙巾，最后那兩層都被油脂泡透了。

    他輕輕一抖，一根狹長的東西咕嚕嚕滾到掌心。

    是一截雞翅膀，面目全非的雞翅膀。

    “今天中午的雞翅膀好好吃哦，”果果開心地說，“每個小朋友有兩個，我一個，舅舅一個?！?/br>
    她趁老師不注意，偷偷藏在衣兜里啦！

    小姑娘快樂地說著，視線落到雞翅膀上后，整個人都傻了：

    經(jīng)過反復(fù)揉搓擠壓，原本金燦燦的雞翅表面有多處開裂，皮和rou都碎了好多，看上去特別凄慘……

    小朋友哇的一聲哭出來，“雞翅膀壞掉了！”

    她特意給舅舅留的雞翅膀！

    實際上，因為中午天氣炎熱，這雞翅膀不僅碎掉了，而且還有點餿。

    可廖初心里卻軟得一塌糊涂。

    “沒關(guān)系呀，還是可以吃的?！?/br>
    果果也隱約聞到了怪怪的味道，抽噎道：“壞掉啦，不可以吃啦，會拉肚子的，嗚嗚……”

    以前mama生病，她一個人經(jīng)常肚子餓，就會吃這種味道怪怪的剩飯剩菜，然后就會好不舒服。

    她不希望舅舅也生病。

    打針好痛的。

    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廖初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索性走下車去，把她從安全座椅上抱出來安慰。

    “不要哭啦，果果想著舅舅，舅舅很高興?！?/br>
    “可是，”果果一抬頭，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腮幫子滾落，她看著造型凄慘的雞翅，又是一陣悲從中來，“可是雞翅膀死掉了！”

    確切地說，在它被端上桌之前就已經(jīng)死掉了。

    但廖初不忍心再打擊小朋友脆弱的心靈，“沒關(guān)系，我們下次注意好不好？舅舅在外面也有的吃，果果吃得飽飽的，舅舅才不會擔(dān)心，好嗎？”

    果果嘴巴撅得高高的，試圖努力憋住眼淚，一抽一抽地點頭。

    “好?！?/br>
    廖初替她擦擦臉，“那抱抱舅舅？”

    軟乎乎的胳膊立刻用力摟住他的脖子，偶爾有淚珠順下來，打濕他的衣領(lǐng)。

    因為雞翅膀的意外去逝，回去的路上，果果十分沮喪，一直在摟著那塊沾染了雞翅味道的手絹哀傷。

    大半個車廂都彌漫著又咸又苦的悲傷味道。

    廖初只好想辦法分散她的注意力，“今天在幼兒園干了什么呀？”

    果果抬頭，眼睛紅紅，“魚魚老師教我們唱歌?！?/br>
    說完，又是一聲響亮的抽噎。

    “唱的什么歌呀？”

    果果吞了下口水，用手背蹭了蹭眼淚，調(diào)整呼吸，“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廖初：“……”

    倒不是說難聽。

    實際上，小姑娘的奶腔脆脆的嫩嫩的，跟這首歌里的童真十分契合，但是……

    尚未完全從悲傷中走出來的果果字里行間都透著凄涼，偶爾唱幾個字，還會抽噎一下，整個看上去就很凄慘。

    活像街頭被迫賣藝的小白菜。

    廖初用力捏了捏眉心，生硬地打斷，“果果渴不渴？”

    “渴?！毙∨笥押苷\實地點頭，馬上打開小恐龍水壺喝水。

    咕咚咕咚的飲水聲取代了凄涼的歌謠。

    廖初松了口氣。

    果果自己好像也不是特別想唱，喝完嘴之后一抹嘴，“舅舅！”

    廖初做警惕狀，“嗯？”

    可別再唱了。

    接連兩次的岔開話題，讓果果暫時忘記了雞翅慘案，她晃著腳腳問：“你知道星星為什么會發(fā)光嗎？”

    廖初松了口氣，順著問：“為什么呀？”

    為成年人講解知識無疑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果果立刻來了精神，“其實星星本來不會發(fā)光，是它們借了太陽公公的光誒！”

    小姑娘馬上又問：“那舅舅你知道星星為什么會眨眼睛嗎？”

    “為什么？”

    “這個問題好難哦?！惫麚u頭晃腦道。

    廖初失笑。

    這小東西，還學(xué)會賣關(guān)子了。

    小姑娘一張臉上的五官都在使勁兒，努力張開胳膊，畫了幾個大圓。

    “我們住的地方外面有好多好多星星，星星和星星隔的好遠，太陽公公和月亮jiejie也離它們好遠，”說到這里，小姑娘自己撓著臉想了會兒，然后繼續(xù)道，“但是咧，但是哦，那個，那個星星和月亮jiejie會從太陽公公那里借光用！但是因為路好遠，中間有好多好大好大的氣！”

    好大好大的氣？

    那是什么東西？

    廖初略一沉思，試探道：“大氣？”

    果果點頭如啄米，“舅舅你好厲害！就是那個好大好大的氣，有的地方很厚，有的地方很薄，那些光就擠來擠去的，所以我們看見就一直眨眼睛呀！”

    講述的過程中，小姑娘一雙小手也跟著動，好像真的有光擠來擠去一樣。

    然后講到最后，兩只小嫩手放在眼睛旁邊，像章魚一樣一開一閉，仿佛真的是星星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