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忽然興奮地大叫起來。

    她認(rèn)識這種車子！

    好厲害的！

    余渝道：“你看，消防員叔叔們來了，很快會沒事的，果果不怕了，對不對？”

    果果用力點頭，又難掩擔(dān)憂，“可是好危險呀，消防員叔叔們會受傷嗎？”

    廖初從后視鏡看了眼。

    這個問題很敏感。

    余渝略一遲疑，還是很誠實地點了頭，“可能會。”

    他們也是人，也是血rou之軀，自然會累會痛會受傷。

    也正因為這樣，所以才格外了不起。

    果果癟了癟嘴，眼底慢慢泛了淚光，“那，那怎么辦呀？”

    她可喜歡連體衣叔叔們了！

    不想他們受傷。

    余渝認(rèn)真道：“所以我們要趕緊離開，讓他們可以安心滅火。不然又要急著救人，又要滅火，他們就更容易受傷了?！?/br>
    小型火勢也就罷了，具備基本消防常識的人可能就自己滅掉了。

    但像這種大型高層建筑大火，普通人留下只會添亂。

    突然這么多車子匯入馬路，交通一度堵塞。

    一個街口，大家排了兩個紅綠燈才過去。

    看著外面亂糟糟的車流、人群，白鶴忽然有種末世逃亡的荒謬感。

    以前狀態(tài)不好的時候就曾無數(shù)次胡思亂想，突然整個世界都容不下他，他可能也會像這樣駕著車，做一道各處游蕩的幽魂。

    然后，隨便死在什么地方就好。

    他不禁心生感慨，默默掏出口琴，輕輕擦了兩下。

    下一秒，悠揚(yáng)婉轉(zhuǎn)的琴聲回蕩在車廂內(nèi)，漸漸驅(qū)散了緊張和不安。

    眼見白鶴周身的情緒層逐漸由藍(lán)轉(zhuǎn)為無色，酸苦的味道也慢慢散去，一直分出余光觀察著他的廖初，終于松了口氣。

    這家伙的情況確實是好轉(zhuǎn)了。

    若放在以前，十有八九會觸景生情，順帶著把自己又搞抑郁了。

    同樣是出去住酒店，但游玩和避難的感覺完全不同。

    果果到底年紀(jì)小，還是有點怕，難得撒了嬌，跟廖初和余渝擠在同一張床上。

    幾分鐘后，除了成長期的小朋友抵抗不住睡意侵襲，幾個大人都躺在床上烙煎餅，不斷刷新朋友圈和物業(yè)群。

    有附近的住戶拍了視頻上傳。

    不斷晃動的畫面中，橙紅色的巨大火焰直沖天際，將那一帶照得恍如白晝。

    畫面之外，驚慌失措的男聲喊道：“是19樓，現(xiàn)在燒到20樓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劇烈的爆炸，畫面中一層樓內(nèi)猛地噴出一大團(tuán)火苗，玻璃窗炸得粉碎。

    伴著滾滾濃煙，各色雜物和玻璃碴等飛出來老遠(yuǎn)。

    原本代表著平安祥和的住宅樓，突然化身火焰怪獸，令人避之不及。

    一時間，汽車警報聲、人的哭喊聲，燃燒的噼啪聲，亂作一團(tuán)。

    晃動的畫面映在廖初和余渝臉上，一直到播放結(jié)束。

    兩人心里殘余著震撼，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一直到了凌晨三點多，大火才基本被撲滅。

    只是個別地方還可能殘火，消防員們正進(jìn)行最后的檢查。

    聽說有一處分電箱和電路被燒毀，好幾棟樓斷電。

    天色微微擦亮，余渝在半夢半醒間覺得床晃了幾下。

    “廖初？”

    他下意識往那邊摸，空蕩蕩的。

    一枚親吻落下來。

    余渝睜眼一看，發(fā)現(xiàn)廖初已經(jīng)穿戴整齊。

    “你去哪兒？”

    廖初套上鞋，低聲道：“忙了一夜，我去給他們做點兒吃的。”

    說的是消防員。

    余渝瞬間清醒，也掙扎著往上爬，“我跟你一起去?！?/br>
    廖初搖頭，一把把他按回去，“你留下陪果果吧，她估計嚇壞了。也沒幾個人，我自己應(yīng)付得來。”

    果果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蜷縮著睡覺了。

    余渝心中好一陣瘋狂掙扎，“那你小心啊，別靠得太近了，萬一又燒起來，或者爆炸什么的?！?/br>
    廖初嗯了聲，湊上去，跟他細(xì)細(xì)地交換了一枚親吻，這才輕手輕腳出了門。

    結(jié)果一出門，就發(fā)現(xiàn)隔壁的白鶴抱著膝蓋靠墻蹲在走廊里。

    像個鬼。

    “睡不著？”

    廖初一陣后怕：差點踩上去！

    白鶴點頭。

    只要一閉上眼，他腦海里就全是黑紅交加的燃燒畫面。

    根本睡不著。

    他一口氣寫了兩首歌，然后就想找人說話，可又怕吵到別人，只好蹲在外面聽動靜。

    廖初捏捏眉心，“算了，去給我打下手吧?！?/br>
    也不指望他幫忙做飯，好歹是個壯勞力，幫著搬搬抬抬的應(yīng)該沒有問題。

    天色還早，街上沒什么人，而越靠近火災(zāi)現(xiàn)場，外面就越狼藉。

    幾個小時不見，整片街區(qū)就大變樣：

    地上撲了厚厚一層黑灰，空出來的幾塊白色痕跡，是人類連夜駕車出逃的證據(jù)。

    大部分住戶已經(jīng)連夜跑了，也有少數(shù)無處可去，披著毯子在街上湊合。

    有的靠著彼此睡著了，有的蹲在地上，滿面茫然。

    好在廖初他們所在的小區(qū)和商業(yè)街用電沒受到影響，而事發(fā)地也在努力搶修了。

    廖記餐館距離火災(zāi)現(xiàn)場也有幾百米，仍未能幸免：

    門口和大半面墻都被飄過來的濃煙熏黑了一層，地上落滿各色細(xì)碎的雜物。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焦糊味。

    今天早上的菜單是牛rou洋蔥大蒸包，廖初也不打算賣了。

    他讓白鶴寫了個小黑板掛出去，讓有需要的人來免費拿。

    鬧這一宿兵荒馬亂的，不知多少家都沒著沒落。

    等會兒他再用保溫箱裝上些，直接送到消防車那邊去。

    穿上制服是消防員，脫了制服，還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孩子呢。

    因為比正常開店時間早了好幾個小時，面團(tuán)還沒發(fā)酵好。

    廖初就在屋里開了空調(diào)加熱，自己先去外面拉著白鶴剁rou餡、切洋蔥。

    白鶴一邊切一邊哭，活生生辣的。

    等rou餡兒調(diào)好了，面團(tuán)也發(fā)酵得差不多。

    雖說還欠點火候，不過也沒什么大礙，至少上鍋時，先用低溫慢慢烘一會兒，自己就發(fā)起來了。

    廖初包的是北方大包，成年男人拳頭大小一個，飯量小點兒的姑娘，可能一個都吃不完……

    他往里面結(jié)結(jié)實實塞了rou，手速飛快，幾秒鐘一個。

    白鶴就覺得，好像自己眨一下眼睛，一個大包子就憑空出現(xiàn)了。

    不同于以往的小包子，巨大的rou包自帶磅礴的氣勢，隨隨便便往那兒一坐，便令人安心。

    包子蒸好了之后，直接裝到保溫箱里，用運貨的推車推出去。

    大夏天救火不是人受的。

    有幾個消防員都中暑了，吐得不行，這會兒就昏昏沉沉躺在路邊。

    幾個徹夜未眠的群眾幫忙扇風(fēng)，又灑水降溫。

    比自家孩子還小呢，就出生入死的，給爹媽看了，多心疼啊。

    現(xiàn)在火情控制得差不多了，消防員們也能輪流休息一下。

    廖初在外圍看了一圈，在一群滿面黑灰、灰頭土臉的消防員中，還真發(fā)現(xiàn)了個熟人：

    之前果果被卡到陽臺圍欄里，就是他帶人來救的。

    聽明白來意后，隊長還不肯收，但廖初和白鶴扔了推車就走。

    旁邊的幾個老百姓也跟著勸，也有從家里拿水、拿雞蛋、拿毛巾的。

    累了一宿，都已精疲力盡，消防員們還真沒力氣追了。

    也是真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