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旁邊順手一撈，拎出只傻萌吐舌的喵主子抱枕摟在懷里：阿玉，你真要考一中嗎？

    對。不過，去哪所高中對我來說沒區(qū)別。

    但是對我有??！柯子夜認(rèn)真道：你想，萬一你去了一中我卻沒去，那我們只能隔月再鵲橋相會了。

    虞煜眼皮一跳：不要瞎用成語。

    哪個是牛郎，哪個是織女，這還沒個準(zhǔn)信呢，說不準(zhǔn)織女的大寶貝掏出來比你還大，哼，嚇不死你丫的！

    說完，他無視柯子夜正小聲嘀咕明明很貼切，拉過另一把椅子，面對面，一臉嚴(yán)肅。

    現(xiàn)在終于沒人打擾，你也能冷靜下來，給我說一說你和慕阿姨之間出現(xiàn)的矛盾了吧？

    擼小喵抱枕的手瞬間僵住。

    良久，忽地?fù)Q成發(fā)泄似的蹂i躪：她她有什么好說的？我和她之間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等進(jìn)高中住宿舍了我就搬出去，以往浪費在我身上的錢，我遲早會全部還給她！

    怨氣還不小。

    總得有個原因吧。說什么失敗品，還有，關(guān)于之前的離家出走，我怎么追問原因你都不肯告訴我，每次都敷衍過去。

    虞煜垂下眼眸，修長白凈的畫家手指輕輕扯住柯子夜的衣角，語帶失落：難道，你對我都不愿意說實話嗎？

    不！我只是柯子夜急切反駁。

    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你，帶著這樣令人唾棄的家庭和過去。但如果是阿玉的話，一定能夠理解我的。

    閉上眼，少年下定決心，語氣異常平靜，一點點揭開刻有傷疤的鉆心回憶。

    第21章 霸總（21）

    也許很多人會去追尋生命中所缺少的東西，可我在乎的，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擁有的，相比追求，我更害怕失去。

    就像我從小就沒有父親，但我并不覺得孤單，或者人生中缺少了什么相比世界上的很多人，其實我已經(jīng)足夠幸福。曾經(jīng)，我擁有過溫柔慈愛的母親，在我心中，她是最美好也最強大的母親。

    她會做很好吃的飯菜，用那些五顏六色的食材、種類各異的廚具還有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就像童話里的魔法師一樣，嘭?fù)]揮廚鏟，桌子上就擺滿了琳瑯滿目的美食。

    她還喜歡照顧花花草草，就像照顧收養(yǎng)的小流浪貓，照顧當(dāng)時幼小的我，照顧后來的你一樣，細(xì)致而充滿耐心。

    每天的生活都像是充滿了陽光和糖果的氣息，晴朗，寧靜，沒有一絲烏云遮掩，天空中最多也只是飄些毛毛細(xì)雨。

    柯子夜停下揉捏喵抱枕耳朵的手，語氣一變：可是，這樣溫情脈脈的假面，是什么時候被撕碎的呢？

    我記得，是在我們小學(xué)三四年級的時候，慕阿姨的性格才慢慢變古怪

    虞煜依稀記得在一個深夜，雷雨大作。

    當(dāng)時已經(jīng)睡下的他，被樓下砰砰砰砰的大力敲門聲所驚醒，等睜著惺忪睡眼，走下二樓向客廳望去。

    卻是林母披著件外套，正輕聲安慰渾身濕透、裹在毯子中瑟瑟發(fā)抖的慕婉。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說話聲音如此尖利刺耳的慕阿姨。

    他怎么可以賤人，混蛋嗚嗚嗚

    你不要這樣作踐自己，慕婉

    可是他當(dāng)初明明就和我約定過的明明就嗚

    記憶里的對話，其實已經(jīng)不怎么清晰。

    見到他揉著眼睛下來，兩人說話聲登時調(diào)低。

    虞煜只記得，被林母趕回樓上前，他最后一眼是慕婉扭過頭，手指攥緊成拳壓在沙發(fā)，手背暴起根根青筋，恨不得將指骨碾碎的模樣。

    在那之后，慕婉開始時不時出遠(yuǎn)門。

    起初只是整個白天不見人影，后來開始徹夜不歸，再后來演變成一出去就長達(dá)好幾天，期間對獨自待在家的柯子夜不聞不問。

    好在那時柯子夜對做飯已經(jīng)自學(xué)成才，先是靠家中翻箱倒柜摸出來的零錢、還有虞煜節(jié)省下來的零花錢支援解決溫飽問題，后來兩人搭伙了，有林母提供伙食費，瞬間寬裕許多。

    小時候，虞煜也曾好奇過，但林母只隨口告訴他柯子夜家中出了些變故，慕婉必須要出門去找工作，最后慣常以小孩子不要管大人事等套話做結(jié)尾。

    三四年前嗎？也可以算是吧。但她其實一早就瘋了，只是因為心里有念想還吊著，才能偽裝成正常人維持生活。

    柯子夜淡淡道。

    細(xì)細(xì)想去，我原本以為幸福美滿的童年里，其實老早就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破裂縫隙。

    每次接完電話以后，她都會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好長一段時間，心情格外差勁。

    她喜歡記錄菜譜，筆記里卻全是那個人喜歡什么、討厭什么。

    那個人對海鮮過敏，所以就算我們住在沿海城市，家里也堅決不許出現(xiàn)一丁點與海產(chǎn)品有關(guān)的東西，甚至連裝飾都不行。

    那個人喜歡吃辣，所以她就強迫自己也喜歡，同時認(rèn)為我必須喜歡，直到有一次，我因為難受被送進(jìn)醫(yī)院洗胃才作罷。

    他說的這件事，虞煜也有印象。

    柯子夜被迫請了好幾天假，他去探望的時候，還帶著在老師組織下同學(xué)們寫的祝福賀卡。

    當(dāng)時慕婉坐在病床邊，正用毛巾替肚子疼得冒冷汗的小柯子夜細(xì)心擦拭，一臉自責(zé)不該在菜里放太多辣椒，害得孩童相比大人本就更加脆弱的腸胃系統(tǒng)導(dǎo)致不適。

    她的微笑，如同油畫中緩緩走出的圣母瑪利亞，帶著母親特有的光輝。

    尚未恢復(fù)記憶的虞煜，暗自羨慕過慕婉對柯子夜的關(guān)懷備至。

    他當(dāng)時想，如果換成林秀芳，說不定沒說上幾句話，又被一個電話叫走，最多請個護工在床邊照看一下。

    相比眉頭緊蹙的虞煜，柯子夜反倒過來安慰他的情緒：阿玉，我知道你很驚訝，后來在筆記上無意發(fā)現(xiàn)這一條記錄的我心情同樣難以言喻。

    我從沒想過，原來悉心照料著我的母親，其實內(nèi)心始終在指責(zé)我不夠像那個人，我是個不完美的殘次品。

    她生下我，當(dāng)初只是作為一個報復(fù)的證據(jù)和籌碼，后來是期望著想要作為再續(xù)前緣的紐帶，所以只有我越像他，最好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才越是能證明我是那個人的兒子。

    其實我對辣椒沒有什么反感的情緒，也不會過敏。

    可從那以后，每次嘗到稍微辣一些的食物，我總會在心理上有種不適，是那種從頭到腳無法抑制想要嘔吐的反胃。

    面對如此坦然直率的柯子夜，虞煜心中仿佛被細(xì)細(xì)密密的銀針扎過，帶著酸脹的疼：那個人，你的父親

    與其說是父親，不如說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男人吧，這是我們彼此間僅存的聯(lián)系。

    他或許從沒想過，早已分手的前女友，其實暗地里生下了自己的孩子，甚至為了報復(fù)他，在訂婚現(xiàn)場抱著孩子直接殺上門，不僅攪黃兩個豪門家族的聯(lián)姻，股價都瞬間波動。

    我并不知曉具體情況，或許有隱情，或許沒有，這些只是通過筆記記載推測出的部分，不過，對能把他弄到這種狼狽境地，她似乎挺開心，字里行間洋溢著泄憤后的痛快。

    再后來，因為我的存在，也因為那個人的求情，她帶著我，被遠(yuǎn)遠(yuǎn)地送到現(xiàn)在的城市。

    給了棟房子，以及每月固定的生活費和撫養(yǎng)費，戶口和學(xué)籍之類的也一并解決了，日子就這么湊合著過了下來

    直到三四年前，她決定回到當(dāng)初相遇的城市，去找那個人攤牌。

    然而卻發(fā)現(xiàn)，那個人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回想了一下大綱里柯小雅的年紀(jì)，虞煜猜測。

    嗯，好像還有了孩子，是個女孩?？伦右裹c點頭，從那以后，她的精神漸漸地開始崩潰。

    電話里每次都是爭吵，還時不時奔赴千里找上門去鬧事，又被一次次遣送回這個城市，直到最后一次，停掉了所有的生活費，這意味著我們家陡然失去了經(jīng)濟來源。

    接著

    接著是什么呢？

    烏煙瘴氣的場所，燈紅酒綠。

    刺耳的吆喝聲、女人的嬌笑聲、啤酒瓶碎裂的刺啦聲、麻將碰撞的清脆聲聲聲入耳。

    一路走去，哪怕捂著耳朵也無法阻止那些污糟的聲音穿透耳膜。

    嗯哈哈哈說什么笑話他怎么可能是我兒子

    喝繼續(xù)喝，今晚一醉方休，別不給我面子！

    你做什么啊，拉我做什么，你這個混蛋，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認(rèn)識了你哈哈哈，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管了，那我還要你做什么呢？一個失敗品，連自己父親的歡心都討不到，廢物！

    浪費我的時間、精力，我的青春，還有錢

    你這個廢物??！

    滾！

    這輩子就算死在街頭，我不要你管我一分一毫！聽清楚沒有？沒聽清楚，我再說一遍。

    哭，有什么好哭？別拉我的手，廢物，滾開啊！

    一年前的回憶，依舊歷歷在目，即使閉上眼亦不能抹卻。

    柯子夜的心漸漸冷卻。

    他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以接受生活的艱難，唯獨來自重視之人的欺騙與攻訐令他痛徹心腸。

    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逆鱗。

    包括離家出走那天，偶然回家的他撞見聽見

    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灑落的紙幣，倒下的酒杯，不堪的畫面，男人與女人的交替喘息

    甚至在見到保持開門時的抬手姿勢，傻傻呆立當(dāng)場的他時，仿佛競賽一般，笑聲與呻i吟聲競相變大，毫無顧忌。

    一瞬間，柯子夜只覺天旋地轉(zhuǎn)，整個世界都在他面前顛倒過來！

    什么白的黑的，真的假的，美好的丑惡的，曾經(jīng)回憶中那個圣潔而美好的母親形象嘩啦啦，坍塌至盡。

    如果沒有你在我身邊，阿玉，我恐怕沒有勇氣繼續(xù)活在這個世界上。

    就連生下我的女人也毫不在意我的存在，那么，我活著有什么意義？

    然而離家出走的那晚，守在我家門口的你猛撲過來，嘴上罵著，手臂卻緊緊摟住我脖頸熱淚盈眶的那一刻

    我突然找到了。

    他抬起頭，沖虞煜驀然微笑。

    對面虞煜沒有說話，心房卻仿佛在原地快速瑟縮一下。

    之前你問我，如果你不再是林玉，我還會不會這么想是的，回答當(dāng)然是肯定。

    又多顫一下。

    阿玉，我并不明白你問這個問題的原因。

    無論你是誰，無論性別，無論時間

    伴隨著微弱耳鳴，和輕飄飄的失重感。

    你永遠(yuǎn)是我最親密的朋友，無可替代的摯友，就算你是男性，我們也一定是生死與共的兄弟。

    這，是我唯一的答案。

    所有感覺都消失了。

    虞煜：

    他第一次，真切體會到了什么叫酸辣夾雜，五味并陳。

    第22章 霸總（22）

    無比漫長的白日。

    一直遠(yuǎn)遠(yuǎn)綴在虞煜身后，縮成個隱形球的外星智腦，一天下來就聽著下個劇情點獎勵減減減減的提示音，心態(tài)爆炸。

    既不敢向世界之靈抗議，也無法反抗大魔王的物理鎮(zhèn)壓，只好自抱自泣

    它越瞧，怎么越覺得身為攻略者的宿主，有被男主反攻略的趨勢呢？

    雖然誤打誤撞符合任務(wù)進(jìn)程，可萬一宿主真投入心思和這個世界的男主相親相愛了，下個世界怎么辦？

    相處過這么長時間，111意識到，虞煜和它曾偶遇過的那些系統(tǒng)綁定者，很不一樣。

    他沒有把這個世界當(dāng)成純粹的游戲場，把人物當(dāng)做一個個平面npc，肆意妄為，哪管死后洪水滔天。

    前一秒還在和主角、配角海誓山盟你儂我儂，下一秒就讓系統(tǒng)制造車禍假死遁走的攻略者，大有人在，他們經(jīng)歷過太多類似場景，離開時干脆果斷，心中毫無波動。

    虞煜不是個標(biāo)準(zhǔn)攻略者，日后恐怕也依舊不會合格。

    他的冷酷、無動于衷只限定給不值得的人。

    面對真心實意所傳達(dá)的情感，虞煜卻太容易被觸動，與他人產(chǎn)生共情，堅硬的自我保護外殼下，隱藏著格外柔軟的心腸。

    是不是該勸宿主去接受心理咨詢，好歹排解一下。

    然而這個世界上，沒有心理醫(yī)生會相信這種天方夜譚，只會把他當(dāng)做妄想癥病人。

    這都是它的錯，帶來的惡果，所以系統(tǒng)必須要盡力彌補。

    深夜，見宿主遲遲無法入睡，似是心有顧念。

    111終于敢顯出身形，悄咪咪蹭到虞煜枕邊。

    宿主宿主，在想什么呀，要不要和我說一下，總比一個人悶在心里好。

    虞煜眼都不眨一下，抬手捏住枕邊圓球，而后舉到眼前，伸手放它漂浮在半空：真稀奇，你居然會主動關(guān)心我。

    銀光上下飛舞一下，電子音居然能流露出委委屈屈的感覺，也是系統(tǒng)界的鬼才：本系統(tǒng)一直很關(guān)注宿主的身心健康！

    也對，我們倆現(xiàn)在是一條繩上的蚱蜢。虞煜刻意延長尾音，不過，還是謝謝你啦

    接著，他毫不臉紅地倒打一耙：想說什么，就直說，你飄來飄去晃得我失眠。

    111也當(dāng)真瞬間停在半空，傻乎乎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