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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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明明將人形沙袋背起來時,沙袋的腿部離地足有十五公分,即便受害人掙扎撲騰,雙腳也很難找到足夠的著力點,這謀殺的成功率,確實比黃警官的要高上一些。 隨后他們又將沙袋懸掛了起來,模擬偽造自縊現場的過程。 然而,當他們將沙袋放下來時,章明明一看到沙袋脖子上的痕跡,立刻大聲叫了起來: 這竟然是這樣?。?/br> 其實在實驗開始之前,他還只是半信半疑的狀態(tài),但現在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人形沙袋上的印子,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什么叫恍然大悟。 先前葉懷睿曾經找他研究過照片,是以章明明記得清清楚楚,保安經理戴俊峰的脖子上有兩條縊溝,下方的深,上方的淺,部分幾乎完全重疊在一起,只在靠近耳后的區(qū)域分成相對較為清晰的兩條。 而現在,他在沙袋的頸部看到同樣兩道勒痕,它們是繩子沾了白色石膏粉末留下的,所以沒有明顯的深淺區(qū)別。 但這兩條白痕確實在頸前方幾乎完全重合,又在耳后的區(qū)域逐漸分離,并同樣在腦后消失,形成一個完全的提空。 每一個細節(jié),都如同那張橫跨了三十九年的舊照片一般。 即便同樣是把人扛在肩膀上偽裝而成的縊死,但受害者身高體重的差異,繩索的不同,使得二者的模擬結果有了如此這般的區(qū)別。 王燕身材嬌小,體重較輕,兇手勒殺她用的棉繩也相對較細,這使得死后偽裝現場時,吊縊的繩溝幾乎與前一次完全重疊,很難看出區(qū)別。 但戴俊峰的情況則不然。 雖然戴經理只比王燕高了幾厘米,重了十多公斤,可差別已經得讓兇手必須更高壯,才能在短時間內達成將人勒殺的目的,同時也在勒溝上留下了相當明顯的一個破綻。 嘖,當年的尸檢還是不夠細致啊! 章明明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 要是當時警方也做個這樣的實驗,應該就會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勒溝是一次勒殺和一次縊吊分別留下的痕跡了。 葉懷睿心中也頗覺遺憾。 他甚至琢磨起了要不要將這個發(fā)現告訴殷嘉茗,然后讓殷嘉茗想辦法匿名檢舉,提醒警方,戴俊峰的尸體上還有這么一個破綻。 然而就在他想得入神的時候,忽然聽到一旁的黃警官說道: 這樣是不是更能證明,殺人的是殷嘉茗呢? 葉懷睿冷不丁聽到這么一句,狠狠驚了一下,抬頭看向黃警官。 歐陽婷婷也面露詫異。 我記得殷嘉茗身材很高吧?有一米八幾接近一米九了? 黃警官被葉法醫(y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腦袋: 若是身高不夠,可就很難用這種方法將人勒死了,對吧。 他也是看過全球熱映的《金城大劫案》的。 雖然對替身這種蹭熱度的猜想嗤之以鼻,不過身為刑警,黃警官還是很敏銳地記住了主犯殷嘉茗在劇中的人設其中當然包括了他的身高和體格兩項基本信息。 畢竟那是三十九年前啊。 黃警官攤了攤手: 那個年代,這么高大魁梧的并不多見吧?不是殷嘉茗,難道還能真是個替身嗎? 或許真的就是替身呢? 葉懷睿在心中默默說道。 不過他無法坦白自己的情報來源,所以并不打算在這里跟黃警官解釋太多。 現在他已經有了足夠的證據,證明戴俊峰確實是被殺害的了。 接下來,就看殷嘉茗那邊,能不能從司徒英雄的尸體上找到更多的線索了。 第48章 11.挖掘01 8月10日, 星期二,晚上十點四十五分。 葉懷睿在所里忙到很晚,回到別墅時已是這個點了。 臺風剛過不久, 云層一時半會還聚集不起來。將車停好后, 葉懷睿抬頭看看天上的稀疏幾顆星子和一彎朦朧新月, 估摸著今晚怕是不可能下雨了。 葉懷睿憋了滿肚子的話想對殷嘉茗說,又擔心對方的情況,偏又不知何時才會下雨, 那叫一個心亂如麻。 明明兩人不是戀人, 甚至連面都沒見過, 竟就讓他體會到了好似異地戀情侶般的相思之情, 頗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我在瞎想什么??? 葉懷睿默默地自我嫌棄了一番, 又提醒自己莫要胡思亂想。 雖然今天定然不會下雨了, 他還是沒忍住走下樓梯,進入了地下室。 今晚的地下室靜悄悄的, 聽不見雨點敲打氣窗玻璃的聲音,也看不到那個模糊的半透明人影。 殷嘉茗! 葉懷睿試著叫了一聲。 許久, 室內安安靜靜,沒有一點回音。 他輕輕吐了一口氣, 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悵然與落寞。 葉懷睿坐到那張舊書桌前, 隨手拉開了抽屜。 抽屜里竟然有一張紙,折得整整齊齊的, 一看就是有人特地放進去的。 葉懷睿心口猛然一跳,立刻將紙條從抽屜里取出,刷刷兩下展開來。 果然是殷嘉茗寫給他的留言。 留言是寫在一張雜志的廣告頁空白處的, 背景是藍天白云、碧海沙灘, 以及穿著比基尼的清涼美女。 因放置的時間太長, 不管是印刷的圖畫,還是墨水書寫的字跡都明顯有些褪色了,但這依然不影響葉懷睿只堪堪看完,就覺得血壓刷刷飚了起來。 留言十分簡單: 【阿睿:我出去挖司徒嘅屍體啦。唔使擔心,我會注意安全,盡快返來。等我嘅好消息啦!】 是的,那家伙在葉懷睿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決定去挖司徒英雄的尸體了,還讓對方不用擔心,又給自己立了個flag,說他會注意安全,盡快回來! 神忒么等我的好消息! 葉懷睿覺得自己連太陽xue都在突突直跳,若殷嘉茗在自己眼前,他絕對要一腳踹他身上,罵一句自作主張! 然而現在說什么都太遲了。 即便立刻就下起雨來,他也聯系不上已經不在密室里的殷嘉茗了。 與此同時,另一條時間線上。 鐘表的指針踏過十二點,又是新的一日了。 1982年8月11日,午夜十二點十二分。 殷嘉茗不敢將車子開得太近,在距離芙蘭村還有一公里左右,就拐進了一片小樹林里。 他把車停好,只帶了照明用的電筒,裝了零碎小物件的工具包,以及挖掘用的鏟子,就沿著公路往前走。 這時的芙蘭村,可比三十九年后的小得多,連建筑物都多是平房或二三層泥磚小樓,確確實實就只是座破破爛爛的小漁村而已。 殷嘉茗記得葉懷睿給他細細畫出的地圖,并不過分靠近村子,而是在村頭就往左側繞了繞,經小道往后山走去。 這時沒有后世那么多娛樂,連電視臺到十二點后都只剩一個臺標了。 是以芙蘭村這會兒差不多家家戶戶都熄燈閉戶,殷嘉茗沿山坡往上爬時,透過稀稀拉拉的果樹往村子的方向看,只能隱隱看到房屋的輪廓,村里安靜得連一聲犬吠都聽不見。 殷嘉茗悄悄地舒了一口氣。 到目前為止,他今晚的冒險出行尚算順利。 吸取了上一回天亮了差點兒回不來的教訓,殷嘉茗不敢拖到半夜才出發(fā),而是十點左右就悄悄離開別墅,避開附近出沒的守夜工人,從別墅后方那條崎嶇到簡直比得上攀巖運動的小徑爬下山,找到樂樂藏在樹林里的小車,一路往芙蘭村駛去。 也許是上回太過倒霉,在歐非守恒的定律之下,這次出行,殷嘉茗總算稍微交了點好運。 這一路上,足足三十分鐘的車程,殷嘉茗竟然都沒有遇到路障和查車的交警,一路十分順遂地開到了目的地雖說他為了挑那些人少偏僻的小道而繞了些遠路,但就結果而言,著實算得上萬幸了。 趕在凌晨一點錢,殷嘉茗終于爬到了芙蘭村后山的土坡上。 葉懷睿給他認認真真講過如何尋找山坡上的標志物。 植被樹木屬于變量,姑且不論,但山勢地形這些,除非大的基建活動,要不然是不會有太顯著的變化的。 好在芙蘭村后山這片確實夠荒僻,三十九年過去了,直到修魚塘時才動了土要不然,司徒英雄的尸體也不可能在土里呆了那許多年頭,直到爛成一把枯骨了。 殷嘉茗照著他從葉懷睿那兒抄來的tips,只靠一把手電筒作為照明,開始尋找具體的埋尸地。 葉法醫(yī)給他的數據,詳細到距離各個標志物多少多少米,但事實上,只有殷嘉茗一個人的時候,他根本不方便,更不敢掏出尺子正大光明地量,只能靠測步距這種不甚精準的方法來估算距離。 好在殷少爺也有三十九年后的葉法醫(yī)不存在的優(yōu)勢。 那就是,在他的這個時間點上,司徒英雄才埋下不足一個月,挖土的痕跡必定還很新。 殷嘉茗甚至不需要試探著一處一處地挖開,只要仔細觀察地表情況,就能找到能夠提示他正確定位的痕跡了。 如此又花了半個多小時,殷嘉茗終于在葉懷睿指點他的范圍內找到了一片新挖掘過的泥土印子。 那還等什么? 殷嘉茗當即不再猶豫,揮起鏟子挖了起來。 正是盛夏時節(jié),金城多雨,泥土的粘性很強,碎石砂礫又多,挖起來相當費力。 好在殷嘉茗身強體健,這點兒活計還難不倒他。 不知是怕下雨把尸體沖出來,還是怕野犬之類的動物將埋尸的土層刨開,當初兇手在掩埋司徒英雄的尸體時,就埋得相當之深。 殷嘉茗挖得滿頭大汗,鏟子邊緣才終于在足有半米深的土層中觸到了什么柔軟的物體。 我! 殷嘉茗低低叫了一聲,用鏟頭順著那柔軟的物事扒拉了幾下,露出了一片臟兮兮、黏糊糊的衣料。 同時,他聞到了一股熏人欲嘔的惡臭。 !!! 在這一瞬間,殷嘉茗忽然意識到,他腳下所站之處,埋的是一具掩藏了二十多天的,高度腐爛的尸體! 殷少爺以前住在臟兮兮的貧民區(qū)里,出門路過溝渠,一低頭就能看到一只死耗子。 所以其實這種令人一聞就會產生生理性不快的,糟糕又惡心的腐臭味,他沒少聞過,只是從來沒有任何一次的沖擊力,比得上一個實打實的,真真正正的人的尸體罷了! 明明是氣溫逼近三十度的盛夏之夜,殷嘉茗愣是在熱風中打了個寒顫,后脖子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但都到這一步了,還能怎么樣呢? 殷嘉茗只能硬著頭皮,用鏟子一點一點挖開蓋在尸體上的泥土。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每挖開一寸,他就覺得腐臭味似乎又濃烈了一分,醺得他只恨不能拿塊布將自己的口鼻包裹起來。 說好的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呢??? 殷少爺讀書雖不多,也是知道這句俗語的。 此時他倒真心希望自己聞著聞著就能適應這股惡臭了可惜,并沒有。 終于,一番努力之后,他挖開了厚厚的土層,將司徒英雄的整具尸體都暴露了出來。 就如葉懷睿提前告訴殷嘉茗的那般,司徒英雄的尸體被一張紅白藍三色的塑料篷布包裹住,看不見頭臉身軀,只露出包裹在牛仔褲褲腿里的兩條腿。 唔 殷嘉茗打著電筒,朝那雙擠在涼鞋里的腐敗雙足照了一眼,就覺得胸中一陣反胃,幾乎就要把晚飯給吐出去了。 媽呀,再也不敢小看阿睿了! 殷少爺在心中默默將自己腦補的,葉某人的秀氣斯文的謙謙小書生的形象抹得干干凈凈能對著這樣一具腐尸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必定得是昂藏八尺的絕世猛男?。?! 殷嘉茗挺直腰桿,抬頭望天,忍著撲面而來的陣陣惡臭,呼氣、吸氣,足足做了三秒心理建設。 然后他屏住呼吸,一把掀開了蓋在尸體上的塑料篷布。 我%#¥%%#?。?/br> 濃郁的惡臭撲面而來,篷布之下,是一張腫脹變形、多處腐敗破潰,被蟲蟻啃噬得千瘡百孔,爛到根本看不出原本長相的臉。 別說殷嘉茗本來就不認識司徒英雄,只從報紙雜志上看過他的通緝照了,到了這等程度,哪怕換成是司徒英雄本人的鬼魂,怕是也認不出自己的rou身了。 殷嘉茗本能地移開了視線,無法直視那張高度腐敗的臉。 但光把尸體挖出來還不夠,殷嘉茗冒著巨大的風險干這件事、受這份罪的最終目標,是死者放在襯衣內側口袋里的,那張不知寫了什么東西的紙片。 殷嘉茗咬咬牙,伸手摸向了尸體的前胸它原本穿的一件白T恤,已被泥水和尸水浸透,變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粘膩而骯臟的灰棕紅色,又被腐敗的尸身擠得向外撐起,粒粒紐扣都快要崩開來了。 ! 殷嘉茗內心極度崩潰。 我為什么就沒戴一雙手套呢??? 是的,葉法醫(yī)絮絮叨叨叮嚀了他一個晚上,偏偏就忘了得提醒殷少爺這個挖墳新手,記得戴上口罩和手套。 第49章 11.挖掘02 沒有手套, 殷嘉茗也只得硬著頭皮,伸手去解司徒英雄的衣服。 入手黏糊糊、滑溜溜、濕噠噠,他不過是在解衣扣時稍稍用力了一些, 整只手掌就直接陷進了死尸因腐敗而軟得不可思議的皮rou里。 這溫度、這手感,殷嘉茗發(fā)誓,有生之年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他解開尸體的衣服, 小心翼翼地將司徒英雄的衣襟從它腐敗的皮rou上半揭半撕開來,露出了被不明液體浸透的衣服內袋。 袋子鼓鼓囊囊的,確實像塞了一疊什么東西。 殷嘉茗心臟再度狂跳了幾下。 這一次倒不是惡心的,而是當真感到了興奮。 他用兩只手指探進口袋里, 夾出了那疊濕漉漉的鈔票。 殷嘉茗翻出土坑,在坑邊找了一處平坦些的地方, 就著手電的光,開始擺弄那疊鈔票。 大家應該都有一個經驗, 那就是濕透的紙張很容易弄破, 若是想完好的檢查濡濕的紙制品, 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它干透。 然而殷嘉茗沒有這個時間了。 他只能一手支著手電,另一只手輕輕地、一張一張揭開黏在一起的鈔票, 直至翻到最里層,露出了一張折了兩折的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