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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湛神色一凜,猛然上前一步,正欲動作,誰知這時從席間傳來一個聲音:“等等,臣聽說這角抵之戲,是不是要除去上身衣物,光腿赤足相搏?” 建德帝面露訝色:“還有這種規(guī)矩?” 那臣子笑著道:“確乎如此,臣也是道聽途說的,或許湛公子更清楚一些?!?/br> 那一瞬間,北湛的神色變了,他的下頷骨緊緊繃起,眼神沉沉的,像濃如重墨的子夜,宛如受到了什么侮辱。 建德帝沒有發(fā)話,于是眾人的興致愈發(fā)高昂,伸著脖子往場上瞧,瞧這位昭國的皇子會如何掙扎,如何備受羞辱,如何無奈地向他們妥協(xié),放下最后的自尊,任人取樂。 北湛面無表情,他站在原地,肩背挺直了,像一柄出了鞘的劍,袖中的手緊握成拳,薄唇抿起,眼角余光掃過那些看熱鬧的面孔,然后不經(jīng)意間與趙曳雪的視線對上。 少女并不像其他人那般興奮,只是輕輕蹙著眉,眼神干凈純粹,像冬日飄落的零星小雪。 趙曳雪看見他伸手慢慢地搭在腰間,垂著眼皮,叫人看不清楚其中的神色,但是當眾受這般的屈辱,想來那深煙灰色的眸中,必然不會是平靜的。 她輕輕扯了扯長公主的衣袖,朝她那邊挨過去,悄悄伸手捂住了一半眼睛,小聲道:“真的要他脫衣服么?” 她如玉的臉頰上染上了些許緋紅,一直燒到了耳根,長公主見她那副羞赧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道:“當然不了,如此戲弄于一個少年人,不說遠在千里之外的昭國會不會覺得羞辱,我們莊國的顏面已然盡失了。” 她說罷起身,向建德帝恭敬道:“啟稟皇上,兒臣近日得了一副好字,乃是前朝大家祝赟文的真跡,傳聞中失傳了數(shù)百年的云海帖,特意進獻給皇上?!?/br> 長公主打斷了這荒誕的鬧劇,也無人再不識趣地揪著北湛不放,此事便算過了。 那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趙曳雪沒想到自己竟然記得這樣清楚,仿佛昨日才發(fā)生過一般,回想起來,就連北湛那時的每一個眼神和表情,都清晰無比。 “主子!” 玉茗的聲音喚得她回了神,她興奮道:“快看!昭太子上去了!” 趙曳雪的目光投向場上,果然看見了那道熟悉的修長身影,除去了寬大厚重的外袍,北湛僅穿著單薄的內(nèi)衫,相比起對面那個膀大腰圓的八尺壯漢,他看起來不算強壯,卻莫名給人一種安心可靠的感覺。 玉茗把北湛與那個士兵比較了一番,小聲道:“這……差這么多,昭太子恐怕打不過吧?那個人比他壯好多!” 趙曳雪想了想,道:“這卻不一定,角抵應當也是有技巧的?!?/br> 旁邊傳來晏一的聲音,笑著道:“琴川公主說得極是,我們殿下玩角抵可是很厲害的,一般人不是他的對手?!?/br> 聞言,玉茗好奇道:“那你呢?你打得過他嗎?” 晏一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道:“我與殿下么,平分秋色,伯仲之間?!?/br> 正說話間,北湛與他的對手已擺好了架勢,圍觀的士兵們也都閉了嘴,四周鴉雀無聲,只聽得遠處有風聲呼嘯而過,卷起無數(shù)雪花,飄飄灑灑地墜落下來,越是靠近地面,下降得越快,無聲無息地隱入薄薄的積雪之中。 兩人靜默地對峙著,緊緊盯著對方,沒有人先動,遠遠望去,就像兩尊石像,潔白的雪花飄落在他們的發(fā)間,肩頭,化作濕潤的水沁入單薄的衣裳,空氣緊繃,一觸即發(fā)。 趙曳雪清楚地看見,有一片細小的雪花擦著北湛的睫毛墜落,擋住了他的視線,正在這時,兩人忽然不約而同地動了! 那士兵像一只兇猛的虎,猛地朝北湛撲過去,雙手牢牢抱住他的腰身,往前重重踏出一步,口中大喝一聲,故技重施,如之前那般將北湛舉起來,往地上摔去。 玉茗掩口驚呼起來,趙曳雪忍不住握緊了手心,卻見北湛反應更快,迅速反手鉗住那人的腋下,也不知他如何做的,竟然輕松地在半空翻了一個身,穩(wěn)穩(wěn)落在那人身后,趁其不備,抱住他往后摔去! 對手一個趔趄,但是很快,他穩(wěn)住了步子,反身再次抓住北湛,漲紅了臉,發(fā)出一聲大吼,拼盡全力朝他撞去,北湛急退數(shù)步,眼看身后就是人群,退無可退,他暴喝一聲,重重踏在雪中,砂石混著冰渣殘雪四濺開來。 他竟然真的穩(wěn)穩(wěn)停住了,無論那士兵再如何用力,使出吃奶的勁兒,也無法再前進一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玉茗更是緊張地不住絞手指,趙曳雪想了想,把手爐順便遞給她,玉茗愣了一下,滿臉迷茫道:“主子不冷嗎?給奴婢做什么?” 趙曳雪一本正經(jīng)道:“我不冷?!?/br> 她不僅不冷,還挺熱的,熱到手心都沁出了汗意,再拿著那手爐,簡直到了燙手的地步。 她再次看向場上,那士兵還在使勁,一張臉孔漲得通紅,青筋暴起,齜咧著牙,呼哧喘氣,而相對的,北湛面上的表情就內(nèi)斂許多,甚至和往日沒什么不同,只是那雙煙灰色的眸子更深更沉,在火光下折射出如寒星一般的光,如一頭蟄伏的兇獸,冷峻而危險。 雪花化作冰冷的水,順著他的下頷滑落,打濕了衣裳,下一刻,他猛然一蹬地面,微微側過身子,用力地鉗住對手,往旁邊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