鰻老板感恩戴德，臨走前還連連作揖，再三邀請?zhí)旗`，說是等小吃攤開業(yè)后，請?zhí)旗`務(wù)必來“化緣”。

    “好說，好說?！倍亲永镉辛讼駱拥氖澄铮旗`說話的底氣都足了，“就是把成語再鞏固一下啊！”她對著遠(yuǎn)走的鰻老板喊。

    “什么小吃攤？”阿遙沒有從巴璞那里學(xué)到過這個詞。

    “哦，我給了他一個小建議，建議他朝餐飲業(yè)發(fā)展發(fā)展。你看你們這，又黑又冷，連口熱飯都吃不上。他們的電鰻又人多勢眾的，還都是帶編制的，他也開除不了，整天閑得打架。導(dǎo)致你們這里老停電，那他就不如發(fā)揮余熱，支個攤，把這些海藻啊浮游蝦米做成電烤的?！碧旗`咂咂嘴，回味著電烤鯨魚rou干的彈嫩鮮香。

    “我明白了，這個詞我學(xué)過——廢物利用?！卑⑦b恍然大悟。

    唐靈點點頭，“很好，一看你們就是同一個師門的……”

    * 作者最后修訂時間：.07-23

    第十章 暗襲

    1.

    鰻老板是結(jié)界里知名的大喇叭，他把阿遙請來律師的消息傳遍海底。

    飄飄醫(yī)生的診所開始人滿為患，咨詢法律問題的變種人絡(luò)繹不絕。

    尤其是蟹人和蝦人，天生比其他人要好斗一些。他們在飄飄醫(yī)生這里包扎好傷口，接著就爭先恐后擠到唐靈面前相互告狀。千年來，這里沒有產(chǎn)生過“金錢”概念，任何交易都是采取以物換物的形式。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出奇簡單，不存在內(nèi)卷和固化。所有的人一誕生就遵循上一代的生活方式，在海底安靜地棲息。

    他們之間產(chǎn)生的矛盾也格外幼稚，無外乎是你踩了我的腳、我擠了你的殼之類雞毛蒜皮的小事。最初唐靈還耐著性子調(diào)解幾句，后來徹底疲倦了，一律采取糊弄大法蒙混過關(guān)。

    “唐律師！蟹小弟鉗了我的尾巴，留下好長一道傷口，我都破相了！”

    “死刑。下一位?！?/br>
    短短一天之內(nèi)，阿遙眼睜睜看著唐靈判出了七十八例死刑、二十五例死緩以及一百多例無期徒刑。

    最初他還站在一邊饒有興趣地聽著，唐靈也給他安排了個“書記員”的差事，阿遙當(dāng)?shù)媒蚪蛴形?，左手一塊沉船木板，右手一只墨魚筆，認(rèn)真地盯著唐靈的嘴巴，那里冒出一個新鮮詞，他就恭恭敬敬地記在上面。

    “儒艮巴珊，因為坐在礁石上接受船員投擲的硬幣，判洗錢罪，十年有期徒刑。”唐靈隨說，阿遙隨記。常常是她話音剛落就忘了自己到底給判了個什么罪，倒是阿遙一筆一劃記得認(rèn)真。等唐靈回答完這些族人的問題，阿遙身邊已堆砌出一座小墻。

    “什么叫‘十年’？”儒艮巴珊是傳統(tǒng)的美人魚，人類童話里的美人魚形象都來自于她的祖先。橙褐色的波浪長發(fā)一直垂到腰間，沒說幾句話就不勝嬌羞地靠在了床邊，勾起手腕，托住下巴凄迷地盯著唐靈。她倆離得極近，唐靈似乎能感受到她纖長的睫毛都要觸碰到自己的臉頰了。而當(dāng)唐靈望向她的那一刻，她旋即游開，留下一陣淡若幽蘭的微香，在隔開一段距離的地方站住，扭過頭來淺淺地對著人笑。

    “‘十年’，就是很多斛?！卑⑦b對時間也一無所知，但他認(rèn)為自己作為“書記員”，是時候講兩句話了，“就是環(huán)形太陽起起落落幾千次?！?/br>
    “為什么他們都是死刑只有我是無期徒刑？”巴珊尚不知足，尾巴輕輕拍著海水。

    “那你……還做了什么可能犯法的事嗎？”見到真正的美人魚，唐靈也挪不開眼睛，下意識地想和她多說幾句話。

    “我，我還給那些船員唱歌。他們投來硬幣，我就唱歌給他們聽?！卑蜕旱难劢逎庥?，總是習(xí)慣在睫毛的陰影下斜斜地看人。無論說什么話，發(fā)音都甜膩而緩慢，像是唇齒之間有一塊嗲嗲的白糖糕粘住了她。

    “那就再算上個危害交通安全罪吧。數(shù)罪并罰，無期。”唐靈苦思冥想，終于給巴珊找到一個合適的罪名。巴珊爛漫地笑起來，一顆小虎牙在紅唇間若隱若現(xiàn)。她對這個結(jié)果十分滿意，一路唱著歌走了，橙褐色的長發(fā)隨著腰肢搖擺，如同風(fēng)花雪月中淌下來的紅瀑布。

    2.

    當(dāng)巴璞下課回來，阿遙已著作等身。他用完了五只墨魚筆，在沉船木板上畫了幾千個游魚一般的象形文字。這些文字中，斜斜的窄三角代表海底族人，后面像貝殼和海藻一樣曲折的線條是他們的名字。而他們的刑期都有海螺來表示。十個海螺圖案代表人類的十年，單獨一個巴掌大的海螺圖則代表無期。

    “要不，我們的返航計劃就暫停吧?！泵鎸Χ哑龀蓧Φ摹芭袥Q書”，阿遙咧咧嘴，征詢巴璞的意見。

    巴璞不置可否，他給唐靈帶來了今日新摘來的海藻，以及結(jié)界出口處沖進(jìn)來的浮游小蝦。一聽到他們還有“返航計劃”，唐靈連吃也顧不上了，緊接著奉勸阿遙：“你們準(zhǔn)備回到陸地生活嗎？聽我一句勸，一定要回去。到了上面，我請你們吃些真正的人糧食，開開眼界，見見世面……”

    阿遙皺著眉頭說：“可是聽起來我們這里的人都罪大惡極呀。光你的審判意見就已經(jīng)這么厚一摞了?！?/br>
    唐靈被嘴里剛咽下去的海藻噎了一下，她吞吞吐吐地說：“那，那不是有我嗎？包在我身上。你們這些罪，我都能給你們辯成無罪釋放?！?/br>
    阿遙望了巴璞一眼，見巴璞正在翻看那些判決書。他故意拍了幾個水花，巴璞依舊全神貫注地沉浸在判決書中。阿遙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走到唐靈一側(cè)，壓低聲音問：“如果是犯了很大很大的錯呢？你也能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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