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璞趕緊擋在他們之間，舉起一只手比劃暫停的手勢，“誤會，誤會，王子。她說的話我來翻譯一下……”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青灰色的魚尾擊打出很遠(yuǎn)，巴瑯化成鯊魚，像風(fēng)中的箭一樣，貼地襲來。

    第十四章 陷阱（1）

    1.

    鋸齒狀的牙齒近在眼前，唐靈第一次看清，原來鯊魚有如此多的牙齒——一排緊覆一排，像斜屋頂上密密麻麻的瓦片那樣，隱藏在鋒如鋼刃的前牙之后。那些仰臥的牙齒不動聲色，隨時(shí)恭候著被撕扯進(jìn)來的食物。待前牙狠狠鎖住食物之后，后面數(shù)以百計(jì)的臼狀齒就會把它毫不留情地碾碎。

    “不要！你們現(xiàn)在是人了，不要用這么野蠻的方式啊。你們可以……可以用金錢誘惑我??！法律人……也是可以低頭的嘛！金錢不行，還有，還有美色！對不對？哪有一言不合就要吃人的，你這翻臉也太快了！”唐靈尖叫一聲，抱頭逃竄，在水中橫亙的鐘乳石間東躲西藏。

    巨大的鯊魚并不想和她玩捉迷藏的游戲，直接撞碎了粗糲的石柱，緊跟在她身后。而巴璞卻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因?yàn)榘丸敝?，人類那可笑的游泳速度，是絕不可能躲開六鰓鯊的襲擊的。

    水下，浮起一只臃腫、渾圓的動物——儒良。

    灰黃色的背部遍覆稀疏的絨毛，皮膚粗糙且多皺，而此刻，這厚墻似的背影屹立在唐靈身前。唐靈牢牢抱住儒良輪胎一樣粗圓的腰肢，膽戰(zhàn)心驚地問：“是……巴珊嗎？救命呀！”

    儒良的體型不足六鰓鯊的十分之一，她擋在鯊魚面前，猶如螳臂當(dāng)車，但她毫無畏懼，揚(yáng)起短而小的鰭，“啪”地一聲，干脆利落地打在鯊魚嘴側(cè)。

    原本得意洋洋地張著血盆大口的鯊魚，竟不知道是該先閉上嘴巴好，還是先變回人形好。

    巴珊沒給他留思考的時(shí)間，她甩動尾巴，變回了半人半魚的形態(tài)，瑩白膚色的小手伸出，使勁掰住鯊魚嘴中的一枚牙齒，不客氣地問：“哦？這就是我們未來的王？如果老國王還在，這個(gè)時(shí)候一定是帶著我們重建家園，而不是急著吃掉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 ！”

    “就是，就是！”唐靈從巴珊的肩后歪出腦袋，臉色已嚇得煞白，“我是你們請來的客人呀，‘買賣不成仁義在’，這個(gè)道理難道你們不懂嗎？”

    鯊魚乖乖地張著嘴巴，任由巴珊像拔出一顆蘿卜那樣狠狠握著他的牙齒。巴璞擠過來，小心翼翼地說：“要不，先松開手吧，這樣王子殿下是沒法講話的?！?/br>
    巴珊松開了手，巴瑯連連呼痛，抱怨她下手太重，“說過很多次了，不要抓我的牙齒，很痛的。我只是想嚇唬嚇唬唐律師，如果真要吃掉她……”

    “如果真要吃掉她，也是阿遙來吃。她是阿遙帶回來的食物，忘記老國王制定的海底法則了嗎？‘最先捕獲食物的人，才有資格吃第一口’?！卑蜕阂凰Τ燃t色的長發(fā)，一雙宜喜宜嗔的眼睛挑釁地瞧著巴瑯。

    “什么食物不食物的，這么說多生分啊?！碧旗`抹抹頭上的冷汗，尷尬地打著哈哈，“這件事呢，確實(shí)幫不了你們。上弦月的日子也快到了，我回去后會幫你們介紹其他律所的。而且，就算沒有律師能幫得了你們，我認(rèn)為這件事你們也有別的解決辦法?！?/br>
    “什么方法？”巴瑯、巴珊齊齊地望向她，眼里亮起希冀的光。他們二人站在一起，長發(fā)披肩，身姿俊美，健碩、修長的魚尾在水中靜靜搖擺。他們的背后是被海水摧毀的小鎮(zhèn)，繁忙的子民在水中重建家園。

    如果不是五角形的巴璞非要擠在中間湊熱鬧的話，這一幕像童話故事里王子和公主的插圖。

    想起剛才巴瑯化成鯊魚的樣子，唐靈依舊心有余悸，她調(diào)整措辭，小心地提醒：“不論犯了什么錯，你們只要保持動物的形態(tài)就好了呀。法律拿你們沒辦法的，總不能強(qiáng)迫你們變成人形吧。就憑你……巴瑯王子剛才的鯊魚形態(tài)，誰能不把你當(dāng)個(gè)保護(hù)動物呢？好多動物變種人都是這樣干的，犯了法，就堅(jiān)持不承認(rèn)自己是人類，最多放到水族館里待幾年，怕什么？”

    這番話受到了眾人的一致反對，尤其是巴璞，激動得唾沫橫飛，他鏗鏘有力地說：“我們一直都是和你們?nèi)祟愐粯拥拇嬖冢覀冇袣v史、有文明、有自己的語言，和你們?nèi)祟愐粯訒伎?、有感情，現(xiàn)在好不容易等到法律承認(rèn)了我們，我們再用動物的形態(tài)來逃避責(zé)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唐靈聳聳肩，把沒說出口的話咽回肚里。

    巴瑯的到來，讓她不敢再口無遮攔，然而她一刻也沒有真正地把這些奇形怪狀的海底人看做是自己的同類——“人是人，動物是動物，如果混為一談，是要出亂子的”。這句話林律師在島上時(shí)就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過，見識了鯊魚的兇猛與冷血之后，這句話更是反復(fù)回蕩在她耳邊。她看著滔滔不絕的巴璞，一個(gè)字也沒有聽進(jìn)去，只顧在心里慶幸自己果斷拒絕海底族的請求，回家的日子近在眼前。

    2.

    直到阿遙重新活蹦亂跳起來，那支派遣出去的救援隊(duì)也沒回來。

    環(huán)形太陽經(jīng)歷了幾輪明滅，巴璞說，上弦月就是這幾天了。他情真意切地為唐靈打包了一些海藻，“路上吃，吃不了就當(dāng)個(gè)土特產(chǎn)帶回去，幫我向伯父伯母問聲好?！?/br>
    唐靈哭笑不得地接過那只足有小臂長的海螺，那是巴璞準(zhǔn)備的餐盒，最外面的一側(cè)擺著黃、綠、紅相間的海藻干、海藻餅、海藻團(tuán)，最里面的尖角里灌滿了海底結(jié)界產(chǎn)的酒。晃一晃就有酒香飄出，微紅的液體撞擊海螺內(nèi)壁，像在里面放置了一片小小的汪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