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開心，但陸徹也沒得意忘形，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就摟著姜瑤說：“岳老說他現(xiàn)在正式恢復(fù)工作，作為他們大學(xué)代表跟首都機電廠合作研發(fā)，我可以參與到這個項目當(dāng)中?！?/br>
    “太好了?！苯幑忸欀吲d，都忘了問他具體是去做什么，現(xiàn)在一聽，心里更加篤定了北上的選擇，“相信你跟厲害的人在一起，會變得更厲害的。當(dāng)然，如果剛開始跟別人有差距，也別慌別著急，人家好歹上過大學(xué)，你就讀過幾年書，有現(xiàn)在這水平已經(jīng)很棒了?！?/br>
    “這點你可以放心，我現(xiàn)在就是抱著學(xué)習(xí)的心態(tài)。說實話，現(xiàn)在在機電廠，我有種發(fā)展越來越局限的感覺。”

    不是陸徹他不努力，而是一個人發(fā)展到一定程度，沒有新知識的匯入，很容易就觸碰到天花板。以前岳老在還好，隔三差五能去請教一番，現(xiàn)在他離自己那么遠，在信上很難說得清楚。

    “這很正常，所以有句老話說得很有道理，活到老學(xué)到老，你也是時候去進修了?！苯幷f。

    陸徹點了點頭，說：“我只是有些擔(dān)心你，你現(xiàn)在把幼兒園跟托兒所都辦得很出色，要是跟著我去首都，等于把這幾年的努力跟成就都放棄了?！?/br>
    “我沒關(guān)系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在哪我就在哪，以后去到首都，也是有發(fā)展機會的?！苯幮南?，明年就要恢復(fù)高考了，她才24歲，孩子也要上中班了，她當(dāng)然要去讀大學(xué)。

    “只要有機會，你肯定沒問題的?！标憦卣f：“只能暫時委屈你成全我了。”

    “說什么傻話呢，咱們是兩口子，應(yīng)該是互相成就、互相進步?！?/br>
    岳老知道讓陸徹霎時間就走不太現(xiàn)實，在信里已經(jīng)跟他說了，他要是同意過來，可以給他時間把這邊的事情、工作處理妥當(dāng)，在春節(jié)前到首都報到就行。

    次日，陸徹跟姜瑤去郵局給岳老發(fā)了封電報，說了自己同意前往首都的意愿，并讓他提前幫忙找房子。

    電報發(fā)出去之后，這事就算是敲定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跟機電廠辭職。

    擇日不如撞日，他們回到機電廠，就各自去找各自的領(lǐng)導(dǎo)辭職。

    胡主任跟李主任接到他們的辭職信時都懵了，等反應(yīng)過來第一句就是不同意，費盡唇舌勸不下來就報告給吳廠長。

    所以，最后兩口子又被弄到一塊去做思想工作。

    吳廠長知道，陸徹是機電廠的研發(fā)領(lǐng)頭羊，姜瑤是機電廠的后勤保障核心力量，這兩人要是一塊離開，這不等于斷了機電廠的雙臂嗎？

    “陸徹、姜瑤，你們是不是對咱們廠的某些安排不滿意，有就盡管說出來，咱們竭盡全力解決?！眳菑S長苦口婆心地說：“首都聽起來很美好，可遠在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的，你們這一去，可是冒很大的風(fēng)險呀。”

    “吳廠長，這是沒有的事?！苯幹狸憦貙菑S長幾個領(lǐng)導(dǎo)充滿感激，狠心的話估計他說不出來，這個丑人就讓她來做吧。她說：“實不相瞞，這次邀請咱們過去的教授，是陸徹的師傅。”

    從來都知道讓陸徹當(dāng)別人的師傅，這還第一次聽說陸徹有師傅。

    “陸徹什么時候拜了一個這么厲害的師傅？”吳廠長立刻問，大學(xué)教授對于他們來說，還是很遙遠的。

    現(xiàn)在歷史已經(jīng)出現(xiàn)轉(zhuǎn)折，姜瑤也不怕把岳老擺上臺面，說：“岳老是首都大學(xué)的教授，之前受到牽連，被安排到清源生產(chǎn)隊，就住在咱們家的牛棚。因為陸徹悟性高，就被他收了當(dāng)徒弟?！?/br>
    “我們知道，今天就這樣離開機電廠顯得不厚道，畢竟當(dāng)初沒有你們幾個領(lǐng)導(dǎo)，咱們兩口子還在清源種地。不過，這幾年咱們對機電廠真的是盡心盡力，說竭盡所能為咱們廠的發(fā)展努力也不為過，也算是報答你們對我們的提攜?！?/br>
    “至于岳老，他當(dāng)初真的把陸徹當(dāng)作半個兒子，要不然就陸徹上過幾年學(xué)的水平，他能夠帶領(lǐng)咱們廠突破一個又一個技術(shù)難題嗎？這一切說到底都是仰仗了岳老?！?/br>
    “岳老前兩年平反回了首都，雖然回到自己家，卻也沒了家，因為妻子孩子當(dāng)年受到迫害都不在了。他年事已高又是孤身一人，陸徹過去除了工作，其實就是想照顧他老人家，畢竟他年事已高?！?/br>
    “陸徹從小沒有爸爸，成長過程中也沒少被人欺負，岳老對他好，他也把岳老當(dāng)成半個父親了。以前沒機會就算了，現(xiàn)在有機會，咱們當(dāng)然希望過去，讓他安享晚年?！?/br>
    話說到這份上，吳廠長都無話可說了。只是，他也有自己的為難之處，“你們這一走，咱們廠該怎么辦呢？”

    “廠長，你放心，張東幾個跟了我這么久，技術(shù)水平都過硬，接替我的位置，絕對沒有問題?！标憦卣f完，姜瑤也立刻補充道：“朱霞是我一手帶起來的，我不在，有她絕對沒問題?！?/br>
    大家聽著他們兩口子一唱一和，忍不住笑了，“我怎么總感覺你們是有預(yù)謀地把張東兩口子發(fā)展成為你們的‘繼承人’了?！?/br>
    辭職的事情，就在姜律師這張三寸不爛之舌下總算敲定，他們接下來要忙的是工作交接。

    這年頭工廠職工的流動性很低，更何況是效益靠前的機電廠。幾年下來，無論是陸徹還是姜瑤，身邊的工友都是一起工作幾年，朝夕相對下來，大家都有感情了，聽說他們要離開，都舍不得。

    特別是朱霞跟張東，這些年他們除了工作上跟陸徹姜瑤走得近，生活上更是像兄弟妯娌似。

    即使知道他們離開之后自己有升職的機會，還是不愿意跟他們分開。

    可眼看著陸徹有這么好的發(fā)展機會，他們也不敢當(dāng)“攔路虎”，只能默默祝福。

    1977年的春節(jié)來得比較遲，在二月份的中下旬，這給了姜瑤跟陸徹充分的時間準(zhǔn)備離開機電廠。

    交接工作在二月初基本完成，這時臨近春節(jié)，吳廠長、吳主任、李主任三人一致認為姜瑤跟陸徹對機電廠的貢獻很大，打算趁著年終總結(jié)，給他們開一個歡送會，順便組織全體職工聚餐。

    但這個建議被姜瑤拒絕了，越是到了關(guān)鍵的時刻越是不能放松警惕，這種樹大招風(fēng)的事情，她不愿意碰。即使現(xiàn)在歷史轉(zhuǎn)折已經(jīng)出現(xiàn)，但過去那么多年殘存的不良因素還在，還是小心為妙。

    不在廠里辦歡送會，但可以在家跟朱霞他們吃一頓散伙飯。

    “瑤瑤，你們到了首都，記得給咱們寫信，一定要保持聯(lián)系?！敝煜颊f著說著就紅了眼，聲音哽咽地說：“將來有機會，我跟張東一定帶著彤彤去首都找你們。咱們沒去過首都，去見識之余還能跟你們聚聚，你們要是到時候飛黃騰達了，可不要忘了咱。”

    “你看看你，沒喝醉卻說胡話了?！苯幷f：“別說你們來看我們，就算是你們要來首都發(fā)展，咱們都歡迎。你也別著急，平安把孩子生下來才是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闭f著，她抬手撫上朱霞已經(jīng)五個多月的孕肚，“寶寶要乖哦，將來長大了去看干媽?！?/br>
    這邊兩個女人難舍難分，那邊兩個男人其實也不舍得彼此，只是感情內(nèi)斂罷了。

    至于暢暢、小鹿跟彤彤，雖然人小，但也知道即將要跟好朋友分開，非常不舍。小鹿跟彤彤甚至抱在一起哭成一團，暢暢這個小大人在一旁勸著。

    從省城去首都，得坐幾天幾夜的火車，到了之后還要忙落腳，所以他們在春節(jié)前十天就踏上北上的路。

    家里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不能帶的，類似于家具那些，朱霞需要且能放得下的，就送給她，剩下的全部運回清源老宅。

    出發(fā)的那一天，天氣非常晴朗，雖然氣溫不高，但陽光普照，像是預(yù)示著一個美好的新開始。

    老太太也開心，即使坐幾天火車于她來說不是易事，但想著前方等著自己孫子的是大好前程，她還是忍耐下來。

    等車子在首都火車站停下來的那一刻，大家雖然累，可心情還是亢奮的。

    首都的氣溫要比南方低很多，但好在這天沒有下雪，大家穿上事先準(zhǔn)備好的大棉襖下車即可。

    陸徹在出發(fā)前一天給岳老拍了電報，所以他們下車的時候，岳老就已經(jīng)站在月臺上。

    闊別兩年，大伙的心情都是激動的，簡單寒暄一番之后，岳老就說：“房子我已經(jīng)打掃好了，咱們先回去，然后慢慢聊?！?/br>
    姜瑤本來以為還要至少倒騰一趟汽車才能到家，誰知岳老直接安排了一輛小汽車過來，把他們連人帶行李，一塊送到家。

    除了安排了車子，岳老連房子的安排也非常周到，不僅僅幫他們把房子租好，里面也已經(jīng)收拾好，他們真的是拎包入住。

    等把他們安頓好，岳老才說：“這里離首都大學(xué)很近，我就住在大學(xué)的教師宿舍，你們有問題可以直接過去找我?！?/br>
    “岳老，這次真的麻煩你了?！崩咸屑さ卣f：“要不然咱們初來乍到，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陸徹他奶，看你這話說的?！痹览闲Φ溃骸拔耶?dāng)初住在你家牛棚的時候沒少受你們恩惠，這點安排算不了什么。好了，你們趕了幾天路也累了，先休息整頓，過兩天咱們再好好聚聚?！?/br>
    岳老又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

    現(xiàn)在是下午四點多，大家在火車上幾天沒洗澡，就先輪流洗澡，等大家把一身灰塵洗掉的時候，已經(jīng)到飯點。

    家里廚房廚具齊全，可惜沒有菜。不過即使有菜，姜瑤也懶得做了，因為實在累。

    “咱們?nèi)鵂I飯店吃吧，順便熟悉一下周圍的情況?！标憦卣f。

    話音剛落，暢暢跟小鹿已經(jīng)手舞足蹈起來，“好呀，好呀，咱們?nèi)鵂I飯店吃好吃的。”

    “行，咱們?nèi)グ伞！苯幮χ陌濉?/br>
    他們住的小院子是在胡同里，走出胡同不遠，遠遠就能看到國營飯店的大招牌。

    首都果然是首都，不是以前縣城那種小地方能比的，即使是省城的國營飯店也沒有首都的豪華。

    別說兩個小家伙興奮，就連已經(jīng)很累的老太太，也精神為之一振。

    雖然國營飯店的東西不便宜，但陸徹還是非常豪爽地點了一桌子菜，讓大家吃個痛快。

    等回到家要睡覺，暢暢跟小鹿還惦記著飯店的美味，嚷嚷著明天又要去吃。

    “飯店偶爾去一次就可以了，天天去咱們可吃不消?！苯幷J真教育道：“咱們現(xiàn)在在首都，消費水平比以前要高很多，衣食住行每一樣都是錢，爸爸一個人賺錢養(yǎng)咱們一大家子人很不容易，你們要學(xué)會節(jié)省，知道嗎？”

    兩小家伙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姜瑤擔(dān)心他們以為家里很窮容易產(chǎn)生自卑心理，又補充道：“當(dāng)然，等爸爸以后賺很多錢，咱們就可以多下幾次館子，好不好？”

    “好、好、好?！睍硶掣÷古d奮地又蹦又跳，姜瑤急忙拉住他們，說：“好了，累了幾天，你們趕緊睡覺。”

    “好咧?！毙÷垢鷷硶掣髯耘郎献约旱男〈?，然后跟姜瑤說“mama，晚安”，就閉上了眼睛。

    兄妹倆在半年前已經(jīng)跟爸爸mama分房了，當(dāng)初姜瑤覺得太早不是很同意，可陸大佬為了自己晚上運動方便，堅決要求分。

    大概是分房后依然有人作伴，他們很快就適應(yīng)了。

    由于今天是住新房子的第一天，姜瑤不是很放心，在一旁等著他們?nèi)胨Ｋ麄冸m然剛才很精神，可奔波了這么多天也確實累了，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姜瑤把燈關(guān)了，輕手輕腳地回自己的房間。

    她回到房間的時候，陸徹已經(jīng)坐靠在床頭上，正拿著岳老剛才送他的幾本書。

    “奶奶睡了？”姜瑤問。

    陸徹：“一沾床就睡了，折騰了這么幾天，真是把她老人家累壞了?！?/br>
    “是呀，奶奶也是個厲害的?！苯幷f：“不過首都這邊的天氣跟南方相差很遠，我這些天還是要多注意她，除了要穿暖和，還得讓她多去外面走走當(dāng)作鍛煉?！?/br>
    “媳婦，家里有你照看，我真是非常放心?！标憦匦χf。

    “沒辦法，誰讓我現(xiàn)在是無業(yè)游民，家里的事情肯定要看緊一點，這樣子你在外面打拼也放心?！苯幾猿暗卣f。

    “你說的對，可不能老說自己是無業(yè)游民，你照顧家里并不比我外面上班輕松?！标憦丶m正道。

    “你知道就好?！苯幙戳丝此掷锏臅f：“要是不趕時間就明天起來再看，你不累嗎？”

    陸徹把手里的書一收，目光沉沉地看著她說：“這累不累的看情況，如果你想現(xiàn)在運動一下，我是絕對不累的?！?/br>
    “你不累我累，還非常累。”姜瑤忙不迭地躺下，拉著杯子蓋住自己，閉上眼睛。

    陸徹看著她一氣呵成的動作，笑了，他把電燈一關(guān)，也跟著躺下。

    他伸手把她拉進懷里，抱著她一起進入夢鄉(xiāng)。

    次日，姜瑤起來的時候，陸徹已經(jīng)去外面采購了一批柴米油鹽醬醋茶回來，還煮了瘦rou粥跟雞蛋當(dāng)早飯。

    兄妹倆跟老太太正吃得歡，而陸徹則已經(jīng)吃完，看到她起來，就說：“天氣冷，你趕緊過來吃，不然等會粥跟雞蛋要冷掉了。你們上午先在家待著，我去一趟首都大學(xué)，找岳老?！?/br>
    “行。”姜瑤知道他做事性子急，不喜歡等，而且一家人每天吃喝都在花錢，他們是有點積蓄，但也不能坐吃山空，陸徹當(dāng)然想越早上班越好。她沒有攔他，只說：“你等會有機會就跟岳老打聽打聽，能不能給暢暢跟小鹿安排一下入讀幼兒園?！?/br>
    雖然她現(xiàn)在閑賦在家可以帶孩子，但上幼兒園有群體生活。既然他們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上幼兒園，能繼續(xù)上當(dāng)然最好。

    “成?！标憦貞?yīng)下，就穿上棉襖出門了。

    姜瑤跟老太太帶著兩孩子在家收拾了半天行李，直至午飯的時候才算收拾完。她把孩子交給老太太照看，自己做飯去。

    飯做到一半，陸徹就回來了。

    一走進廚房就跟她說：“岳老說，可以把暢暢、小鹿安排進首都大學(xué)職工幼兒園。幼兒園已經(jīng)放假了，等到春節(jié)過后再去辦入學(xué)手續(xù)。”

    “太好了，你的工作怎么安排？”姜瑤問。

    陸徹：“岳老本來說想讓我調(diào)整幾天，春節(jié)過后再去上班，但我閑不住，跟他說了下午就去項目辦公室熟悉一下。再過幾天就放假，我趁著現(xiàn)在先打個底，等年后上班才不至于慌慌張張的。”

    “你肯定沒問題的。”姜瑤拍著他的肩膀鼓勵，她知道他面對一群大學(xué)生，肯定會有壓力。

    “嗯，我會努力的?！标憦卣f：“等我穩(wěn)定下來，再看看有沒有機會給你安排一份工作?！?/br>
    “行了，你先別惦記我的事，把自己的事情先處理好?！苯幮南耄€有九個來月時間就恢復(fù)高考，她上不上班都無所謂了。

    接下來幾天，陸徹都早出晚歸，中午一般在學(xué)校食堂解決，晚上回來吃上飯都快八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