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輕咳一聲，不甚自然地開口：“沒有?！?/br>
    江老太太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如今這家里我可作不得主了，當(dāng)初要你成婚便比登天難，如今哪敢叫你納妾啊？只怕你還沒允下，那京城的老皇帝和虞貴妃便要來西北向我老婆子興師問罪了。”

    這話，江恕不接。

    往后他多半時候忙于軍務(wù)，只怕常念在侯府受人欺負(fù)，才不得不在老太太面前提兩句，好叫老人家有個心理準(zhǔn)備。

    哪知，老太太不作此想，被孫子誤會成“惡婆婆”，也不理他了，顧自回了廂房，“砰”一聲關(guān)上門。

    江恕忽然有種自個兒瞎cao心的錯覺。

    好似這一老一少根本無需他在中間調(diào)節(jié)？

    誠然，老太太把門一關(guān)，又是笑，又是愁，最愁的還是孫媳婦嬌弱，要當(dāng)起一家主母，掌管內(nèi)宅，柔弱可不成，底下二房三房叔伯妯娌烏七八糟的，到時不服，便要鬧開鍋了，她如何能應(yīng)付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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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嬌弱的孫媳婦可沒有想那么遠(yuǎn)，眼下她手臂上的紅疹消褪下去，便欣喜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一般，加之看到廚娘們在外頭立起架子準(zhǔn)備烤魚，昨晚說要喝的冰糖露也熬好了，身子那點不適都被暫時忽略了，哪還有什么不痛快的。

    當(dāng)然，這一刻有多欣喜，至忽然被江恕告知祖母晚上會與他們一同用膳時，就有多絕望。

    江恕語氣風(fēng)輕云淡的，好似十分平常：“祖母擔(dān)憂你的身子，提前過來了?！?/br>
    那時候，常念捧著冰糖露，硬是反應(yīng)了好半響，才艱難出聲：“……祖母來了？？”

    江恕拍拍她肩膀，盡量想叫她放松些：“別怕，祖母很喜歡你，平時如何，今夜便如何?！?/br>
    常念干笑兩聲，“侯爺，你看我像是我怕的樣子么？”

    話音甫落，只聽她吩咐道：“春笙，夏樟，速速給本公主梳妝更衣！”

    哪知這一折騰，便是整整一個多時辰，衣裳換了五六套，妝容改了又改，力求端莊優(yōu)雅又大方得體，偏偏外邊烤魚陣陣飄香，常念的心情別提多復(fù)雜。

    及至酉時，仆婦們把晚膳擺在別莊的庭院中央。

    江恕在竹軒與時越議事畢，回來喚常念，只見小姑娘雙目無神地坐在架子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腿。

    “朝陽？”他輕聲喚。

    常念這才回神，不許自己待會在長輩面前露怯，勉強笑了笑，問：“祖母到了么？”

    江恕微微頷首，演戲演全套，為免露出破綻，老太太下午時就與芳mama上外頭溜達(dá)去了，到了點才裝作初到別莊。

    二人出了屋子，果真見別莊門口有一滿頭華發(fā)、身著暗紫色衣裳的老奶奶拄著拐杖緩步而來，許是緊張，常念都沒察覺到這位祖母的身形十分像上午在溫泉池中那位“平老師傅”。

    到了近前，江老太太神色和藹可親，先行君臣之禮：“老身參見朝陽公主?！?/br>
    常念連忙上前扶了扶她，未讓她當(dāng)真跪下，隨后才是福身道：“朝陽見過祖母，請祖母安?！?/br>
    見孫媳婦落落大方，舉止得體，老太太也拿出長輩的模樣，一臉慈祥地道：“祖母自然是安，只是聽阿恕提起你身子不大好，憂心不已，路途遙遠(yuǎn)，你辛苦了，近日可要好好歇著?！?/br>
    常念客氣回話。

    江恕瞧著一老一少收起平素作風(fēng)，模樣認(rèn)真地互“演”，一個體恤小輩，一個乖巧懂事，頗覺頭疼，他握了握常念冰涼的小手，道：“尋常家宴，先用膳罷?！?/br>
    常念：“好?！?/br>
    江老太太：“好?！?/br>
    幾乎是異口同聲。

    就好似，誰也不愿來這套對答如流的來往客套了。

    晚膳豐盛，常念秉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語，一舉一動斯文儒雅，背脊挺直，坐得端正，竟比往時在宮中跟教習(xí)嬤嬤學(xué)宮規(guī)那時還要溫婉端莊，偶爾江恕給她挑魚刺，她會夾一些什么回贈他，間或微微一笑，給這位陌生的祖母夾菜。

    江恕不動聲色，如常一般，未說什么。

    實在也是不知說什么。

    一頓晚膳吃得寡淡無味。

    常念連素來喜歡的魚rou都沒吃幾口，而江老太太的心思全在孫子孫媳婦身上打轉(zhuǎn)，也是沒吃什么，但是到了點，又都自覺落筷，最后，只有江恕神色平平，寵辱不驚。

    夜里，十騫過來向?qū)庍h(yuǎn)侯回稟西北大營軍務(wù)。

    常念本著避免再見祖母不知說什么的尷尬境地，稱困直接回了寢屋，可肚子空嘮嘮的，哪里睡得著，翻來覆去幾回，就忍不住起身。

    江恕還沒回來。

    夏樟在外守夜，聞聲進來：“殿下，可是身子不適？”

    常念：“……肚子有點餓。”

    夏樟就似料到了一般，忙道：“奴婢看您晚上也沒吃什么東西，特意留出了幾道菜，這會子就在廚房，您且等等，奴婢給您拿來。”

    常念猶豫一會子，“算了，我同你一起去吧。”

    等著也怪難熬的。

    主仆倆提著燈籠去廚房，卻見廚房有微弱燈光，還以為是火星子沒熄滅盡，唯恐走水，匆忙推門進去一看。

    竟是江老太太和芳mama坐在里頭，面前一張小幾，上有幾碟子菜。

    四目相對，場面有一瞬的寂靜，就連聒噪的蟬鳴，也戛然而止。

    第43章 下廚 大名鼎鼎的寧遠(yuǎn)侯竟也會下廚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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