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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助地揮了揮翅膀,想要越過廣場,徑直飛去無人的地方。 遺憾的是絹花姐妹制作的手工翅膀并沒有那么頂事,至多便是減緩墜落速度,讓她不至于摔死罷了。 這一刻,時間流逝得極快。 不過轉眼的功夫,顏喬喬便能看清君子容顏。 清冷黑眸浮著一層薄慍,公良瑾的臉色絕對稱不上和藹。 同樣,他也看清了她艷光攝人的裝扮,以及身后兩扇呼呼拍動的詭異翅膀。 顏喬喬還沒來得及臉熱,身軀便重重從天而降,向著他俯沖而去——準確說,是他恰好停在了她降落的位置。 “殿下快讓……” 話音未落,她已下意識閉緊雙眼,轟一下撞進了男子瘦削堅硬的懷抱。 他單手攬住她的背,廣袖拂過身側,帶著她疾疾連退數步,卸去沖擊力道。 她的臉摔扁在他的胸膛上,一吸氣,便聞到了他身上清幽的暗香。與前次不同,此刻她與他的距離幾近為負,味道并非若有似無,而是溫柔強勢、不容抵抗地侵入肺腑。 除去清幽之外,更添了極致的寒冽,如遇細細碎碎的浮冰。 她的身軀軟軟地貼著他,像花瓣撞入玉樹。 她的心臟輕輕懸了起來,正待加速跳動時,身后翻飛的巨翼“噗啪”一聲糊了下來,濺起寬達一丈的琉璃粉屑。 顏喬喬:“……” 她感覺到他的胸腔悶悶震了下,頭頂落下一道氣流。 氣笑了。 一只大手握住她左邊肩膀,將她從懷中扶出。 她抬頭看他,見他眸中蘊著薄怒,視線自上而下掃過她的身軀,確認無礙。 旋即,他吸氣,準備寒聲責問—— 表情忽然凝固,薄唇微分,卻一時失語。 顏喬喬怔了一瞬,緊隨其后,表情也跟著徹底凝固。 腦海里浮動的,都是三個小姐妹爬上爬下用“香爐”熏衣袍的畫面。都說久聞不覺其臭,可她一路飛下來,這股味道卻依舊如故。 顏喬喬:“……” 有的人活著,她已經死了。 * 禮儀周全的君子瑾并未表現出異色。 他松開握住她肩膀的手,踏前一步,站在上風口,淡定吩咐左右:“清場,把韓世子救出來。” 顏喬喬踩著滿地琉璃屑,悄悄退到兩尺之外。 她不動聲色地活動十指,試圖將身后的巨翼一點一點收起來,卷入傘骨中。 “刷——嚓——刷——” 翼翅拖過琉璃碎渣的聲音清脆分明。 本來已將注意力放到廢墟上的眾人齊齊轉頭望向她。 顏喬喬:“……” 算了。 松脂火炬的光芒在龐大的廢墟中漫射,看著眼前耀眼晃動的無盡火光,顏喬喬不禁又想起了停云殿的火場。 在塔頂上時,她的確有一瞬間憐憫過今生尚未做錯事情的韓崢,但這并不足以讓她放棄報復。 畢竟,前世的她無辜,前世的父兄無辜,前世被神嘯鐵蹄踐踏的受害者也無辜,前世明知無望卻仍然至死堅守孤城的三萬將士同樣無辜。 她與韓崢之間,除了家仇還有國恨。有能力救國卻袖手旁觀,與叛國何異。 她知道,倘若有機會,韓崢必定會做出與前世一模一樣的選擇——談起鷹兔之時,他的野心已暴露無遺。 顏喬喬不后悔今日所作所為,但心情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輕松。 她微微抿緊雙唇,舉目望向清理廢墟的官兵。 清理工作并不容易。 雖然每個人都覺得不太可能有幸存者,但在沒有確認尸體之前,總得懷抱萬一的希望——萬一人沒摔死,卻死于營救,那可就太造孽了。 于是官兵們頗為小心,從外到內梳理,防著小山般的琉璃再次傾塌。 漸漸地,兩處落點周圍清出了直徑三丈左右的空白地帶。 琉璃粉塵在微潮的塔座底部留下一道道整齊的白色拖掃痕跡,碎屑被一尺一尺騰開,不多時,便看到了邊緣染血的琉璃棱塊。 清理者放慢了速度,由表及里,一寸寸挪走碎屑。不知過了多久,只見一片大致是人體形狀的血色區(qū)域呈現在廢墟之中。 顏喬喬屏住呼吸,心臟“怦怦”直跳。 先天境的修士,可辟谷龜息,以一敵百,但也僅此而已。 漸漸,琉璃塵屑邊緣跌出一條軟如繩索的胳膊。 紅艷艷的衣裳。 紅衣該是韓崢。顧京穿的是青色書生袍。 顏喬喬心跳微頓,強忍住胸口浮起的戰(zhàn)栗感和作嘔感,定睛望了過去。 很快,又一條綿若死蛇的腿跌出廢墟。 覆在身體上方的碎琉璃被輕輕地撥走,兩名官兵一人抬肩、一人抬腿,將麻袋般的紅衣人搬上擔架,查驗片刻,用長長的白布巾將他整個罩住。 “不是韓世子!”有人微躬著身,疾疾上前向公良瑾稟報,“是盛祥銀莊的當家人,姓顧名京。已經死亡?!?/br> 原來那襲紅衣不是花燈袍,而是被鮮血浸透。 顏喬喬的心臟跳動得更加劇烈,撞得胸腔一陣陣泛惡心。 另一邊也傳來了消息。 “找到韓世子了!” 公良瑾淡淡應一聲,提足走進廢墟中央。 顏喬喬懸起心臟,手指緊緊攥住袖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