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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喬喬不禁睜大了雙眼。 帝君……還未及不惑之年啊,也不曾聽說貴體有恙,如何就要趕著建造陵寢了?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 “父親的仁君道意已達大宗師之境。兩年之內(nèi),便要化圣登仙?!?/br> 顏喬喬愕然動了動唇。 化圣?圣人不是得道飛升么? 忽然,她想起殿下曾經(jīng)提到過,修仁君之道,澤被萬民,卻不惠及己身。 所以,在rou、身得不到進益的情況下,道法化圣,便會……身隕? 她的呼吸驀然凝滯,心臟仿佛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她想起,每一代帝君,在位時間仿佛都不是很長。 若兩年之內(nèi)帝君便要仙逝的話…… 前世帝君與君后御駕親征,在京陵以北重創(chuàng)神嘯鐵騎,其實是借回光返照之機,以圣階道法御敵、痛擊進犯的神嘯么? 想到帝后雙雙隕落于前線,顏喬喬心中大慟,忍了又忍才沒落下淚來。 “殿下……” 她的心頭涌起極復(fù)雜的情緒。 原來公良一族背負的東西,比世人所知更要多得多。 心中悲慟,腦子一抽,她道:“那殿下,您是不是得抓緊時間留個小少皇?” 公良瑾:“……” 第59章 煙花之地 公良瑾神色微滯。 片刻,他瞥著她,反問:“你說呢?” 顏喬喬陷入了沉思。 此刻,她的心中倒是絲毫沒有兒女情長。她想的是前世那些波瀾壯闊的、她不曾參與的過往。 她并不知道公良家族背負著如此沉重的使命。 一代代帝君春風化雨、澤被萬民。 得知父兄去世之時,她難過得仿佛天都塌了半塊,而殿下,他也經(jīng)歷了至親離世,卻還要拖著病軀,登上城樓,死守空城庇護萬民。 推己及人,更是痛徹心扉。 心痛之余,胸中翻騰起更多的欽佩愛戴。 倘若前世不是被韓崢困在大西州,該有多好?她一定會來到京陵的,哪怕做一個最弱的兵,能夠與殿下一道防守這座城,同生共死,那也是榮幸之至。 心中沸騰著豪言壯語,她凝視他,鄭重其事地開口道:“殿下,我愿為您……” 話至一半,忽然想起方才自己和殿下在聊什么。 說的仿佛是……留個小少皇? 顏喬喬差點閃了舌頭,正要撇清,馬車忽然“吱”地一停。 目的地,到了。 “殿……” 公良瑾淡笑起身:“知道了。” 顏喬喬:“……???” “殿……” 他點了點她旁邊軟榻上的包袱:“換好衣裳下來?!?/br> “殿……” 車簾一晃,他離開車廂,體貼地為她闔好了木門扇。 顏喬喬:“……” 不是,殿下他,他知道什么了? 將手伸向包袱時,指尖微微有些顫。 一炷香之后,顏喬喬換上一身青色男裝,用他備下的竹木簪子挽了發(fā),領(lǐng)口高束,擋住并不存在的“喉結(jié)”,然后慢吞吞走出馬車。 抬眸一看,見公良瑾摘掉了華貴大氅,里面穿一襲淡灰的袍,清清皎皎,像個會讀書的世家公子。 四目相對,公良瑾長眉微蹙,道:“漂亮了些?!?/br> 顏喬喬偷偷吸氣:“……哦?!?/br> 好不容易才憋住笑,沒有得意到尾羽開屏——殿下竟直言夸她漂亮! 他從沉舟手中接過一支眉筆,走到近前。 廣袖一遮,長身微傾,竟是親自動手給她畫起了眉。 “!” 顏喬喬被困在車廂壁上。 心肝懸到了半空,她下意識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彈。 男人漂亮的眉眼近在咫尺,他的神色專注至極,薄唇微抿,唇角略向下,呼吸清而淺,墨筆一下一下拂過她的眉梢,一下一下,只重不輕。 如同她的心跳。 背著光,他的輪廓染上了淺淺的金邊。 時而他微微瞇眸,湊近細看。低垂專注的眉眼,仿佛隨時可以傾身吻下。 顏喬喬感覺身后的車廂變得很滑很滑,身體不自覺地往下呲溜。 片刻,他直起身子,左右端詳一眼,滿意頷首。 “……”顏喬喬腦海里飄過一萬句詩,遺憾的是,茫茫詩山詩海間,她竟拎不出一首囫圇的。 畫什么眉?倚什么窗?梳什么妝? 雙腿有些發(fā)軟。 悄悄扶了下車廂,這才堪堪站穩(wěn)身子。 “走吧?!彼^,示意她跟上。 “……哦?!?/br> 顏喬喬偷偷清了清嗓子,雙腳像踩著棉花一般,追到他的身旁。 “殿下,”她沒話找話,“我看話本子里面,男裝逛煙花之地的女子,最終總要散下滿頭長發(fā),然后載歌載舞驚艷全場?!?/br> 公良瑾:“……” 他認真看了她一眼,正色道:“你我大約無需這般?!?/br> 不知是不是錯覺,顏喬喬竟然在他那雙黑澈至極的瞳眸中看出了三分心虛。 “?” 兩句話的功夫,二人已踏入了滿樓袖招的流金地段。 空氣中滿是脂粉濃香,熏得人神思翩然。 顏喬喬本以為殿下這樣的禍水容顏定要惹得姑娘們大打出手,不料在他路過花樓之際,倚著二樓香欄的姑娘們竟是齊齊失了聲,旋即,一個個用紅袖掩住了嬌艷的面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