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午間時分，寒氣逼人。

    “這應該就是臨章城了吧，還真不是一般的破。”

    快要掉渣的城門，和好像踹一腳都能掉下幾塊磚頭的城墻，都讓衛(wèi)允不禁苦笑。

    透過七扭八歪的城門，衛(wèi)允頓時看見街邊不少同樣漏雨透風的破房子。

    越王城正值深秋，而這臨章卻早已入冬，街上的行人更少得可憐。

    偶爾看見一個，不是垂垂老矣，就是缺胳膊少腿。

    一身青布棉袍的衛(wèi)允，暗自思量道：“這定是北遼國長期犯邊，留下的杰作了?！?/br>
    “三任知縣盡皆死于非命，更何況尋常百姓？”

    寒風中的衛(wèi)允，攏了攏衣襟：“穿越就被貶到這種鬼地方，這也算得上地獄開局了吧？”

    “唉，回去是不太可能了，先進城再說吧?！?/br>
    這段時間，他想了無數種可能回到之前世界的辦法，但每每睜開眼睛，皆是濤聲依舊。

    正當他大步進城的時候，城門口一聲大喝卻不期而至：“站住，干什么的，說你呢?！?/br>
    說話者歪嘴、三角眼，身上還套著件歪扭而松垮的皮甲，晃著膀子，活像個兵痞。

    此人剛從城門口處的一個木棚中鉆出來，打了個哆嗦的同時，臉上也帶著明顯的不耐。

    順著迎面而來的寒風，衛(wèi)允清晰的聞到了，他身上傳來的酒氣。

    軍紀如此渙散，難怪北遼人將這臨章城，當成了長期免費的飯票，衛(wèi)允心道。

    他暗自擔憂著的時候，寒風中的歪嘴漢子擰著眉毛，又開口了：“問你話呢，聾了？”

    衛(wèi)允深知初來乍到，還是小心為上，于是他朝歪嘴拱手笑道：“軍爺，在下……”

    歪嘴的神情卻愈發(fā)不耐：“哪那么多廢話，有屁快放，別耽誤大爺回去烤火喝酒?！?/br>
    還想低調些的衛(wèi)允，頓時不高興了：“混賬，小小守衛(wèi)也敢如此托大，真是豈有此理？”

    越王城里的趙炳惹不起，本縣還怕你個守門的小卒不成？

    歪嘴上前兩步，將衛(wèi)允上下打量了一番，獰笑道：“好小子，夠狂，你有種?！?/br>
    “奶奶的，那個男人的褲腰帶沒栓緊，怎么還把你露出來了？”

    “敢跟大爺這么說話，我看你定是北遼jian細，前來刺探城中情報的吧？”

    “今日犯到大爺我的手中，就是你的末日到了，來人，把這小子給我綁了，嚴加審問?！?/br>
    說罷，另外三個同樣帶著酒氣的軍士，就從木棚中鉆出，搖搖晃晃直奔衛(wèi)允而來。

    見他們不問情由就要拿人，衛(wèi)允火氣更甚：“說我是jian細，有何憑據？”

    歪嘴好像聽到了莫大的笑話，不禁哈哈大笑：“憑據，大爺的話，就是憑據?！?/br>
    “可笑你一個藏頭露尾的jian細，也敢在大爺面前胡謅亂扯，真是不知死活?！?/br>
    “識相的，趕緊供出跟你一道前來的同伙，否則定讓你皮開rou綻，哭都來不及?！?/br>
    衛(wèi)允神情冷漠：“你們好歹也是朝廷的軍兵，如此錯抓好人、草菅人命，王法何在？”

    “一旦有司前來查問，你們的死期就到了?！?/br>
    歪嘴獰笑：“縣太爺都讓北遼人砍了，哪個上官敢來這送死，你不是天冷凍壞了腦子吧？”

    “還愣著干什么，拿下。”

    事到臨頭，不亮身份也不行了，衛(wèi)允登時大喊：“住手，本縣乃新任臨章令，誰敢造次？”

    歪嘴先是一怔，隨即，他卻露出了更加不屑的神情：“奶奶的，小子，你還真敢說。”

    “看你那賊眉鼠眼的樣子，縣令大人，你也配？”

    “你這副鳥樣要都能當縣令，大爺就是縣令他爹，他祖宗。”

    “把他拿下，今晚大爺親自去大牢，將著冒充縣令大人的東西，好好炮制一番?！?/br>
    歪嘴一撇大嘴：“賤骨頭，不吃點苦頭，你不會說實話。”

    “等他認了jian細之罪，就押到城防營領賞，哥幾個都有份?！?/br>
    見三人還有些遲疑，歪嘴獰笑道：“出事我頂著，上?！?/br>
    寒風中的三個名軍士，徹底沒了顧忌，直接上前將衛(wèi)允按倒在地。

    撕扯間，一個黃橙橙、方形的重物，頓時從衛(wèi)允的包袱里滾落而出。

    地上的東西，讓歪嘴臉上的驕狂，瞬間凝固：“你……還真是新來的縣令大人？”

    當了這么多年的兵，他又怎會不認識這官家的大印？

    跪在地上的衛(wèi)允，撿起大印后，才慢慢爬了起來：“怎么，沒想到？”

    歪嘴頓感雙腿一軟，撲通跪在了他面前：“太爺，小人……”

    至于另外三個剛動了手的，早癱在了地上，當眾為難朝廷命官，這跟造反有啥區(qū)別？

    衛(wèi)允冷笑：“現(xiàn)在怕了，剛才你不是挺囂張的嗎，真是山高皇帝遠，廟小妖風大。”

    “本縣若沒記錯，你不光要拿下本縣嚴刑拷問，還是本縣的爹和祖宗，有這話吧？”

    歪嘴汗水，融化了薄薄的積雪：“太爺，小人不長眼睛?！?/br>
    “我不是人，當眾沖撞太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小的這一回吧？”

    他不要錢般朝衛(wèi)允磕著頭，三角形的眼睛里，寫滿了恐慌。

    縣令是城中主官，雖然歪嘴背后有些勢力，但這官面上的話，該說還得說。

    同時他也相信，初來乍到的衛(wèi)允，也不敢過度為難于他。

    衛(wèi)允冷哼道：“今日若饒了你，都對不起方才的屈辱?！?/br>
    “本縣亮明身份，你還敢公然動粗，真是可恨至極?！?/br>
    “似我這般朝廷命官，你都說抓就抓，恐怕這城中的百姓，也沒少被你們禍害吧？”

    事情遠超出歪嘴的預計，更重要的，是他的靠山不在這。

    無奈，他也只有求饒：“太爺，求您開恩，放小人一馬吧。”

    衛(wèi)允不為所動，沉聲朝另外三人命令道：“把他押入大牢，本縣安置妥當，再行處置?！?/br>
    見三人竟有些遲疑，衛(wèi)允眉頭一皺：“怎么，你們想與此賊一同領罪，別不識抬舉?！?/br>
    跪在地上的其中兩人，連說了幾句不敢，這才萬分不愿，押著歪嘴進了城。

    衛(wèi)允小心將大印收好時，漸漸遠去的歪嘴，似乎尖聲喊了句什么。

    只是等衛(wèi)允回過神，一切都已經被北風吹散。

    見衛(wèi)允臉色不佳，留下的軍士，趕緊哈著腰開口道：“太爺，小人為您引路?！?/br>
    看著城中百業(yè)俱廢、一片蕭索之像，衛(wèi)允不禁長嘆：“若北遼人再來，這可如何抵擋？”

    約莫兩炷香后，帶路的軍士突然停住了腳步：“太爺，縣衙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