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靈蕙道：“是要你替娘娘辦什么事么？要是為難的事，就別答應(yīng)了，生孩子這事兒，看命。多不多一個大夫，差別也不很大?！?/br>
    公孫佳道：“本來就要辦的，這點(diǎn)好處不要白不要。”

    喬靈蕙狐疑地看著她，公孫佳道：“我是那心里沒點(diǎn)數(shù)的人嗎？”

    鐘秀娥道：“那你歇好了再去，我瞧著你臉色兒還沒回來。”

    母女三人說些閑話，公孫佳又問了丁晞怎么樣。鐘秀娥就不開心了，將筷子一拍：“半死不活的熊樣！哪像我的兒子？”

    公孫佳道：“別跟他置氣，您再瞅瞅，侄兒再大一點(diǎn)，將他接到我這兒來養(yǎng)著，別把下一代也養(yǎng)也戾氣來?！?/br>
    喬靈蕙也擔(dān)心侄子被弟弟養(yǎng)廢了，贊同地說：“不錯，藥王這兒養(yǎng)人是極好的。不說舅家的阿黎，就是我家的普賢奴，他們都說養(yǎng)得有氣度?！?/br>
    公孫佳道：“普賢奴還小，叫他再讀兩年書。姐夫的事卻是不能耽誤了。我北上之前就有意給他安排，現(xiàn)在我到了兵部，就更方便了?！?/br>
    喬靈蕙道：“不急……”

    “要的，”公孫佳說，“這兩天問問姐夫，他愿不愿意出京？”

    “出京？”

    “嗯，武將要立功勞升遷，還是得出京，他要愿意，我試著安排?！?/br>
    鐘秀娥道：“兵部都是自己人，這個好辦。”

    母女三人商量得正熱鬧，門上比她們這里更熱鬧，門子飛快地到二門上喊：“快，上報君侯，安樂縣公他來了！”

    ~~~~~~~~~~~~

    安樂縣公今天早上才知道自己新近一個省心的苦力要跑了！

    他站在大殿里上朝，簡直五雷轟頂！公孫佳一來，給宗正寺搞了些事，弄得宗正寺的職權(quán)大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宗正卿的份量也重了一些，還不用安樂縣公自己干活，安樂縣公非常滿意。公孫佳一走，這多出來的活計(jì)難道要他來扛？

    這可不行！

    一下朝他就直奔公孫府來了！

    公孫佳有點(diǎn)后悔，昨晚沒把外婆給留下來。好在還有鐘秀娥來，迎著安樂縣公先叉腰叫了一聲：“表兄。您這干嘛呢？我們家孩子?jì)蓺?，您別嚇著她！”

    今天這兒哪怕是長公主親自來了，安樂縣公也要努力爭取自己混吃等死的權(quán)利！他擦著汗說：“你、你叫她出來！我有話只跟她說，她是朝廷命官，你要做不了這個主，就別摻和進(jìn)來！”

    公孫佳從鐘秀娥身后控出半個腦袋來：“舅舅？”

    “你出來！”

    “行，你站好了，不要靠近！”

    兩人談了幾句條件，條件談攏，再移步去書房。公孫佳原本想登門拜訪的，現(xiàn)在省了她這一趟辛苦，她也就不計(jì)較安樂縣公來得不是時候了。

    到了書房，賓主坐定，安樂縣公就開始倒苦水：“都是自家人，你可不能坑我呀！你弄的那些個事兒，是，權(quán)多了一點(diǎn)、咱們的份量重了一點(diǎn)?？捎袝r候啊，權(quán)多了它也不這是個好事，權(quán)這個東西，它就像匹烈馬，你降得住它，它馱著你跑得跟飛似的。要是降不住它還硬騎到它的身上，它得把你顛下來。我是沒有降住它的本事，你不能把我架在火上烤?！?/br>
    公孫佳在心里把安樂縣公劃到了“通透”名單上，答的時候也認(rèn)真了幾分：“我會先辦好交割的?！?/br>
    “什么交割？”

    公孫佳道：“考試?！?/br>
    “嗯？”

    “宗室子弟越來越多了，不能都白養(yǎng)著吧？得叫他們出力。怎么選出有本事又不會壞事兒的人呢？就考一考嘛！”公孫佳對這個挺熟的，她的童子營就是一層一層的篩選，對宗室也這么干不就行了么？

    姓章的，凡在譜的，都拉出來考一考，總能給安樂縣公找出倆幫手來。

    安樂縣公道：“一準(zhǔn)兒有作弊的?！?/br>
    公孫佳笑了：“那不還有陛下么？他老人家自己選的人……”

    安樂縣公一想：“著?。【瓦@么干！行，你寫奏本，我聯(lián)署?！?/br>
    公孫佳道：“哎……我這都要走了……”

    “我是那會寫出讓陛下滿意本子的人嗎？就你了！怎么跟舅舅說話呢？要尊敬長輩，懂不？”

    公孫佳狀似無奈：“好。”

    安樂縣公心滿意足地走了，公孫佳也很滿意，她換了件輕便的衣服，去了鐘府。鐘家人現(xiàn)在很閑，周年都沒過，丁憂連點(diǎn)熱鬧的娛樂都沒有，昨天一大家子跑過來給她接風(fēng)，搞得像是出來放風(fēng)。

    靖安長公主看到公孫佳，問道：“也不再歇兩天再出來？你娘呢？”

    “跟阿姐在家里呢，阿姐現(xiàn)在離不開人?！?/br>
    “哦?！本赴查L公主又將她拉到身邊坐下，仔細(xì)打量，越看越覺得心安。不多會兒，全家人都聚齊了——閑的。

    公孫佳從北方帶來的土儀已分贈各府，滋味品相比貢品是差了些，勝在新奇。鐘源表揚(yáng)了公孫佳：“干得漂亮?！惫珜O佳連連搖頭：“太熬人了，有點(diǎn)撐不住?！庇终f但愿胡人這兩年就能南下，這樣鐘源就能起復(fù)了。

    鐘源道：“北虜南侵，對國家不利。這樣的事還是不要有的好?！?/br>
    公孫佳道：“這個不會如你的愿的，南下是肯定的，來的越晚就說明他們準(zhǔn)備得越充分，打起來就越慘烈。想不被侵?jǐn)_也是不可能的，我往北一走，那是真的荒！人總要活命，總想活得好些，止不住的。就只好看誰的拳頭硬了。所以我說，他們早些來倒好?！?/br>
    湖陽公主老大不樂意地說：“那豈不又要便宜紀(jì)宸了？”

    公孫佳道：“總會有辦法的，您別擔(dān)心。我過兩天過完宗正寺的交割，就要去兵部，這人員調(diào)派……家里有推薦的不？”

    這是應(yīng)有之意，公孫佳入了兵部，照顧自己人是想都不用想的。她就算再公正，優(yōu)先級也擺在那里了。她的盟友有不少，不過領(lǐng)域不沖突，最主要的是協(xié)調(diào)與鐘氏之間的利益分配。

    靖安長公主道：“這些個叫你舅舅和哥哥跟你談?！?/br>
    公孫佳又花了半天時間，跟鐘源、鐘保國等幾人協(xié)商，天擦黑的時候才回到自己府里。晚飯剛用過，安樂縣公大搖大擺地過來：“外甥女啊，寫好了嗎？我來聯(lián)署了?！?/br>
    公孫佳道：“您怎么急成這樣了？”

    “我聞著今天的味兒不對，陛下對邊事很上心，今天連紀(jì)宸都留下了。你要調(diào)兵部的，萬一有了急事，你往兵部一坐，我這兒的事還沒辦完，豈不是要被落下了？不成不成，現(xiàn)在就辦好！”

    公孫佳道：“好?！?/br>
    這奏本要得急，就還是單良來執(zhí)筆寫。按公孫佳對安樂縣公說的本意是“選幾個幫忙宗正的子弟”，到寫的時候就變成了“擇宗室英者為朝廷效力”，安樂縣公不知道是裝傻還是聽不明白，抬筆也跟著簽了名。

    簽安了名，安樂縣公道：“明天你跟我一塊兒上朝，不然陛下要問起來我是答不上的。你那假，就先銷了吧。辦完這事，接著休?！?/br>
    第二天，安樂縣公就拉著公孫佳一塊兒上朝，把奏本給奏了上去。以他倆的品級，這奏本不用過別人的手篩選，趙司徒也不知道公孫侍回來才兩天又整出這么一件事來——你不是要去兵部了嗎？

    安樂縣公是出了名的水貨，這奏本出自誰的手筆閉著眼睛都能猜出來。許多人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果然還是她，她果然又出手了！

    奏本寫得很有道理——朝上沒有時間把全文誦讀，安樂縣公往邊一閃，讓公孫佳說個概要。

    公孫佳便說：“臣等既掌宗正，就是為陛下照看家人的。人生在世，無非成家立業(yè)。前番宗正寺上表，說的是成家，今天說的是立業(yè)?！彼劝堰@事兒宗正寺沒有多管閑事給釘死了，本來就該他們宗正寺來為皇帝考慮的。

    這里面有兩個不能言說的潛規(guī)則——

    其一，打天下的時間章家人出力的，現(xiàn)在也有一群姓章的掌握著實(shí)職，章家有這個傳統(tǒng)。并不忌諱自家人有實(shí)權(quán)會纂個位什么的。

    其二，皇室、宗室不適合與大臣過多的爭利?；适业臒o限繁衍人口越來越多，天下的資源就那么多，什么官兒都讓姓章的做了，這不逼人造反？甚至不等別人造反，自家人就要先打起來了——權(quán)利膨脹必然導(dǎo)致互相吞噬。所以，一直以來，無論何朝何代，宗室總?cè)藬?shù)再多，也不能過份擠占盟友們的利益空間。

    意即，有許多皇帝的同姓人連官都沒得做。如果血緣再遠(yuǎn)些，爵位都會降到?jīng)]有，朝廷的供奉也就沒有了。

    本朝時間太短，目前還沒有“人太多，血緣太遠(yuǎn)就不養(yǎng)了”的擔(dān)憂，但是二十年來人口增長也是相當(dāng)可觀的，再過個十幾年，數(shù)量就會變得驚人?，F(xiàn)在要未雨綢繆一下，將來宗室做官的名額要怎么分配？

    公孫佳沒提這兩條潛規(guī)則，直接給出了她的草案——按著與皇帝血緣關(guān)系的遠(yuǎn)近，考試。

    這也是兩個標(biāo)準(zhǔn)，第一個標(biāo)準(zhǔn)是血緣。血緣越近，做官的起點(diǎn)就越高。像皇子，活著基本就能封親王，就能開府，皇帝的親兒子燕王還領(lǐng)兵呢。血緣遠(yuǎn)一些的，快要掉出五服的，出仕可能也就是個六、七品的官員。比起求官不得的寒門書生那是相當(dāng)不錯了，不過在整個朝廷的體系里是數(shù)不上號的。

    第二條是能力。也就是考個試。

    皇帝本來對宗室做官沒有特別留意，因?yàn)樗胰丝谶€不算龐大，他自己心里又有一桿稱，能看出來誰個能用、誰個不能用，自家人做什么樣的官職就差不多了。然而，等日后人口繁衍，后繼的皇帝不能盡數(shù)接觸所有的宗室，又或者后續(xù)皇帝眼神不行，宗室就散養(yǎng)么？

    當(dāng)然，散養(yǎng)也行，但是利用率未免太低了！

    公孫佳現(xiàn)在做的就是——給宗室一個標(biāo)準(zhǔn)。夠格了，就按照他們的血緣遠(yuǎn)近，給相當(dāng)?shù)牡燃壍墓偃プ觥?/br>
    每次選官，就給宗室一定的名額，名額是個比較固定的比例——這個可以商量——定下之后，再從姓章的人里選。把道道劃清楚。這樣是皇室的自我克制，也是對宗室的一種優(yōu)選。讓有能力的出頭，沒能力的躺平“做一富家翁”。

    公孫佳敢上這道表章是因?yàn)樗J(rèn)為皇帝是個講道理的明白人，不會認(rèn)為她這樣搞是要限制皇室的勢力。而且，皇帝一直以來也差不多就是這么做的，朝廷上下也比較習(xí)慣了，只是沒有把這一套明確成一套固定的規(guī)范。

    再說了，哪里都會有人情面子在，這一套也不可能完全地執(zhí)行。但是有標(biāo)準(zhǔn)總比沒標(biāo)準(zhǔn)好。

    朝上也有不少宗室，聽了之后，猶豫片刻，倒也無人反對。因?yàn)樗麄兒芸炀桶l(fā)現(xiàn)了其中的好處——雖然是限制了名額，卻也保障了名額！給宗室留了一塊自留地，這個自留地還是可以到處飛的，不限于某一職位。

    他們中的一些人，已經(jīng)到了給子侄輩謀職位的時候了，其中的利弊一言難盡。

    皇帝下令太子與政事堂、延安郡王等人去議這件事，然后把公孫佳單獨(dú)拎去密談。

    ~~~~~~~~~~~~

    一老一小如今倒像是一對養(yǎng)生老友一般，一人身邊放著一支手杖，中間擺著壺清茶，點(diǎn)心也都是淡清不膩的。

    皇帝說：“說吧，你怎么想的？”

    “真是被宗正趕鴨子上架的?！?/br>
    “嗯？”

    “將來對北地的戰(zhàn)事……陛下子孫子里的英才，就閑著嗎？臣出京一趟，才知天地寬闊，宗室們在京里怕是要養(yǎng)廢了。更難帶！”她出身勛貴之家，盯著戰(zhàn)事才是本行。

    皇帝笑了：“你又罵信都侯了？”

    “我哪敢？罵不動了，再把自己氣壞了。陛下，各位殿下都已成家，該立業(yè)了?！币怨珜O佳對皇帝的了解，這樣一個皇帝，是不甘心讓自己的兒孫們變成信都侯那個樣子的。

    皇帝卻另有考量，道：“也好?！?/br>
    公孫佳不再多說，反正她這個建議對皇室也沒什么害處。要說養(yǎng)大了皇子們的野心會有內(nèi)亂，呵，如今太子地位不可動搖。至于章昺，那不正好？給章昭一個機(jī)會！甚至不需要有人游說，章昭本身就可以通過選拔表現(xiàn)踏出第一步，誰都沒理由攔他。

    皇帝安靜思考了一陣，說：“去看看皇后吧，她很想你?！?/br>
    “是?！?/br>
    第173章 揭穿

    “哎呀, 你怎么沒在家歇著呢？”皇后看到公孫佳來了，十分的驚訝，口氣里卻帶上了點(diǎn)喜意。以皇后對公孫佳的了解, 只要給公孫佳假了，公孫佳是斷無主動提前結(jié)束假期的可能的。天下人都知道，二代定襄侯是個柔弱的姑娘家，正經(jīng)上朝的日子她都要時不時告病，何況有假？

    皇后都打算好了, 至少要公孫佳假期過半，再召她過來敘敘舊。公孫佳自己送上門來，皇后有點(diǎn)高興。

    公孫佳笑道：“要不，我再回去？”

    皇后嗔道：“你這孩子！又來逗我了？”指著公孫佳對太子妃說, “也就是她了, 這么說話我才能聽得下去，換個人試試？”

    公孫佳也含笑對太子妃婆媳作揖禮——太子妃竟在中宮, 她還帶了新兒媳婦過來。公孫佳眨了眨眼，沒問太子妃為什么在這里, 因?yàn)楝F(xiàn)在已是散朝的光景了, 太子妃縱使問安，這會兒也該回東宮準(zhǔn)備迎接太子散朝了。

    心里猜著, 面上卻一點(diǎn)也不顯，公孫佳對太子妃說：“您聽聽, 我是那么沒有禮數(shù)的人嗎？”

    放到太子妃的標(biāo)準(zhǔn)里, 公孫佳是不大有禮數(shù)的，可這話她不能說，只能一笑了之。公孫佳又對一邊的紀(jì)氏姐妹打了個招呼，她對這對姐妹的觀感還不錯, 只是造化弄人罷了?？礃幼?，姐妹的婚后生活……

    皇后道：“還沒說呢，怎么過來了？必有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