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側(cè) 第185節(jié)
謝普的爹,紀(jì)炳輝也要叫一聲世兄,趙司徒有事也要親自拜訪的。 公孫佳與謝普共過事,南下的時候相處愉快,想了一下,說:“那正好有一個人,內(nèi)舉不避親,我的姐夫,余威。他是老將余澤的兒子,家學(xué)淵源,為人也忠厚。余澤當(dāng)年是臣父麾下大將,也曾南征北戰(zhàn),與邊將也有些香火情。像薛憑、鄧凱,與他同輩,幼年也是玩伴,鄧金明、王金龍等長他一輩,叔侄相稱,平日相處尚可。要是覺得他不行,還有幾個人……” 公孫佳又報了兩個名字,這幾個人與余威一樣,都是將門出身,父兄有戰(zhàn)績做“家學(xué)”的保證,且平素為人比較謙和。 滿朝官員就這么些個,給個親王刺史配人,高了低了都不合適?;实圩罱K選定了謝普、余威兩個,其余的官員再由他們與岷王協(xié)商,報給皇帝一個名單。 這兩個人都已出仕數(shù)年,品級不低,給岷王當(dāng)保姆稍稍委屈了,可見皇帝維護岷王之心。 皇后有點愁,這名單要怎么擬?不過,這應(yīng)該是皇帝對岷王的考驗,她生生忍住了要沖口的話,心道:大不了我私下再問。 公孫佳把姐夫給推了出去,心情倒是不錯。趁著這份好心情,她下午拜會了朱勛,又拜見了趙司徒。 接下來幾天,公孫佳時不時拜會一兩個人,又或者在家里見一見客人。直到太子那里將草案定稿,安樂縣公來匆匆過來揪著公孫佳:“你來!幫我選兩個少卿!” 公孫佳道:“才選出來的人,哪有一開始就當(dāng)少卿的?您不如看看已經(jīng)出仕的,選精干的升上來。” 安樂縣公道:“那你也給我來掌掌眼!你快銷了假吧!兵部的事,也不能總放著不管吧?我可聽他們說了,要為大戰(zhàn)做準(zhǔn)備呢,你不先下手為強?” 公孫佳道:“后生晚輩總把手伸進別人碗里搶飯,是要挨打的?!?/br> “甭打機鋒了,累!快跟我走!” 公孫佳卻是打定了主意,她已離宗正寺,就不再去品評宗室,至少不公開說人家的缺點,一路裝壁花?;实垡膊还芩S便她糊弄日子。公孫佳白天去應(yīng)卯,跟新升上來的少卿——這位也是她的表舅——辦交割。 晚上回家跟喬靈蕙玩兒。 這一日,正跟喬靈蕙說起余威北上要準(zhǔn)備什么,門上來報:“廣安王到訪。” 喬靈蕙將臉一拉:“他怎么又來了?一個大男人,總找你來辦事,他羞不羞?他舅舅呢?他外公呢?他娘呢?” 公孫佳道:“氣話在我這兒說說就罷了,出去別說?!?/br> “知道,我就是生氣。” 公孫佳笑了:“我去看看他。能難倒他的事兒,一般都不難。” ~~~~~~~~~~~~~~~~ 公孫佳說得篤定,不想一見面章昺就說:“有一件為難的事?!?/br> 公孫佳道:“您穩(wěn)著些,什么事就很難了?” “我想出京,阿爹不許,阿爹中意二郎領(lǐng)兵,怎么樣才能讓阿爹改變心意?” 公孫佳:……你咋不上天? 第175章 涼薄 到公孫佳府里的熟人一般都很放松, 這是一種很好理解的態(tài)度——公孫佳府里沒有亂人,正經(jīng)主人也只有她一個,安靜又安全。 章昺進了公孫府甚至比在東宮里還要放松一些, 他見了公孫佳也就沒有之前那么多的客氣。兩人往小花廳里一坐, 章昺就說了想要公孫佳做的事。 公孫佳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是誰又做了什么了嗎?我回來之后沒聽外頭說你們那兒有什么動靜呀。” 章昺沉著臉道:“阿爹對他越來越好了。” 公孫佳要被氣笑了:“他也是殿下的兒子!” “那不一樣!” 公孫佳對章昺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說:“您等一下,讓我捋一捋?!币屨聲m一直說下去, 這事兒就沒完了, 不能順著他的想法來! 聰明人的想法不好猜, 傻子的想法就更不好猜了。對聰明人,你至少還能知道一個大方向——或精明寬容終究會走向成功。對傻子,你都不知道他會在哪一步栽進坑里。 毫無疑問, 在公孫佳的眼里, 章昺就不是個聰明人。不過作為公孫佳為數(shù)不多的愿意共花些精力在他身上的傻子, 公孫佳約摸能把章昺的想法猜出個大概來——他急了。 章昺這個人,有時候會有一些他自己都來不及細想的情緒,他自己表面上看起來很淡定, 喜怒不形于色,其實每一個行動、每一句話已把底透了個干凈。當(dāng)然許多人都這樣,只是自己不覺得而已。他雖然還是端著個四平八穩(wěn)的架子坐在那兒,嘴里半下著命令,可從這四六不靠的命令內(nèi)容里,公孫佳已經(jīng)看出來了——他心里根本沒個譜!有譜也是岔行的! 跟傻子說話,切忌跟著他的思路走。傻子之所以是傻子,就是因為他們傻子不好使,跟著一個腦子壞掉的人的思路跑, 那不是找坑么? 公孫佳制止了章昺,硬將談話扯一了正道上來,她問:“您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嗎?我是說,根本?!?/br> 章昺一愣。 公孫佳嘆了口氣,說:“您要一直這么防著您的弟弟,那是防不完的。今天他吃飯您攔著,明天他喝水您攔著,你這一輩子為他活著的嗎?您自己的事兒不干了呀?”看到章昺也曾回護過她的份兒上,公孫佳上盡了自己最后一點努力,讓他死得別太慘。 章昺道:“所以我說呀,有沒有辦法,讓阿爹答應(yīng)我出京?” 公孫佳道:“我還是那句話,您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嗎?出京?然后呢?”按著岷王的配置再搭一套人輔佐著?不是說不行,而是至尊父子明顯沒這個意思!章昺現(xiàn)在身上的麻煩已經(jīng)夠大的了,他還沒察覺。 章昺道:“自然要建功立業(yè)!” 公孫佳認(rèn)真地看著他,說:“太子殿下已經(jīng)二十年沒有出過京城方圓百里了,燕王殿下倒是往外跑得勤,您不想想這里頭的差別?” 章昺居然真的想了:“那是阿爹功業(yè)已立,我沒有阿爹那樣的功業(yè)?!?/br> 喲嗬!他居然還能看到這個,沒死抱著嫡長子的身份不放?公孫佳稀奇地問道:“那又如何?” “二郎一定是想與我爭一爭的,你有辦法沒有?” 得,他又回去了,公孫佳無奈了。章昺能看到章昭的威脅,能意識到嫡長子的身份不一定能保他地位安穩(wěn),為什么不多想一想——她公孫佳又憑什么對章昺言聽計從呢?或者是往另一邊想想,一個庶弟都能讓他感覺到威脅了,他不會再深思一下為什么嗎? 公孫佳也不想去改變太子的決定,那不是自找麻煩?改變不了太子,那就改變章昺。公孫佳給章昺掰開了講:“陛下和太子殿下看的是‘將來’,將來還用得著打什么仗?又不是開國奠基的時候!您把心思往那兒放,還有心思放在正事上嗎?您的正事兒是什么呀?” 她說得隱諱,章昺再遲鈍在“將來”二字上還是很敏銳的,頓時若有所思了起來。問道:“那我該如何做?” 公孫佳并不想教他,甚至有點想坑他,說:“一時之間,我又哪里能有什么規(guī)劃?我只知道您該把眼睛從別人身上移開,多看看自己??纯催@天下,需要一個什么樣的皇孫。自己穩(wěn)住,別自亂了陣腳才好。亂則出錯,只要不出錯您就穩(wěn)了。 眼下這領(lǐng)兵出征就不是您該干的事兒,打贏了,對您的增益有限,萬一失了手,損失可就大了。出鎮(zhèn)地方就更沒譜了,您出去做地方官?您再說一遍?您要做什么?那是自降品格?!?/br> 章昺若有所思,道:“還是與你說話更明白。阿娘就會瞎著急!外公又太啰嗦!” 公孫佳道:“王妃是個聰慧善良的人,您不妨與她聊聊?!?/br> 章昺冷笑了一聲:“她?” “她很好?!?/br> “可惜姓……” “性子也很好,我們又不是沒見過,您要說她不好,那就是太挑剔了。” 章昺嘆了口氣,深深看了公孫佳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說:“軍國大事你夠聰明了,人情世故……你呀,還是太單純?!?/br> 公孫佳都被他說懵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反問道:“我哪兒傻了?”在她這兒,說她單純就跟說她傻沒區(qū)別。 章昺笑了笑,道:“沒事兒啦?!鼻鹬腹?jié)輕輕敲了敲公孫佳的額角,說:“你這腦子是怎么長的喲~” 然后他竟走了。 ~~~~~~~~~~ 章昺一離開,單良又躥了過來。 帶著一臉jian笑,他幸災(zāi)樂禍地說:“紀(jì)氏,完了?!币膊恢浪麑o(jì)氏哪兒來的那么大的怨恨。 公孫佳道:“紀(jì)氏完蛋之前,我還有得磨呢?!?/br> 單良道:“不過呀,您不該對他說那么多。他要是悟了,反而是幫了他了。日后一旦他真的得勢了,是不能不認(rèn)生母的,只要他在,紀(jì)氏勢力就不會斷絕,必要成為您的禍患?!?/br> 公孫佳道:“他要是能悟,早就悟了,也輪不到我對他說教。我說什么了?都是空話。他沒那個悟性。” 單良道:“那就先不管他,您的假期也差不多了吧?不再拜訪一下未來的同僚嗎?朱侍郎是您的長輩呢,兵部里的事情,有什么約定俗成的講究,頂好也問一問?!?/br> 公孫佳道:“這是自然,先生與我一同去吧。” “固所愿也。” 公孫佳帶著單良去朱府拜訪。朱勛也是個郡王,家里的規(guī)制與鐘府相仿,朱勛還在宮里沒來得及回家,朱羆又領(lǐng)兵走了,朱雄倒是在家。 朱雄,原名朱熊,也是從猛獸起的名字,后來是皇帝嫌這名字太土,薅著賀州小輩去讀書的時候給改了個同音字。然而從熊到雄,也沒能讓朱雄變得對讀書感興趣,皇帝也只得放任他熊下去。 朱雄在兵部也算老資格了,公孫佳帶單良過來,乃是因為公孫昂跟朱雄業(yè)務(wù)往來打過交道,總是有點情份在,單良跟朱雄接觸也還算多。 兩下打了照面,朱雄爽朗的笑聲就在屋子里飄蕩了:“總算有人來幫我啦!” 兵部,先前說了,扛不過勛貴們的勢力。上任兵部尚書死了之前也是個勛貴,朱雄也不愿意跟人硬扛什么,這破地方就還是個比較不重要的衙門。然而事情又比較瑣碎,朱雄完全是憑著經(jīng)驗和習(xí)慣在干事。 他這歡迎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明天我就帶你去兵部認(rèn)路!”朱雄拍著胸脯保證,“你哪用再親自跑這一趟呢?哎,對了,要調(diào)兵了,知道了嗎?” 公孫佳道:“聽說了一點?!?/br> 朱雄也是一個對紀(jì)氏看不太順眼的人,跟公孫佳湊一塊兒說悄悄話,他管公孫佳叫“外甥女”。朱、鐘兩家通家之好,鐘秀娥也管他叫哥,他meimei又是公孫佳的親舅媽,這聲“外甥女”叫得真情實感。 朱雄說:“每逢這個時候,你是不是覺得兵部手里的權(quán)就大了?別人都要看臉色了?屁哩!肥差、優(yōu)差早就叫人盯上了。一般二般的人坐在咱們這個位子上,他頂不住!不說別的,那些個開國元勛他們要調(diào)誰,不得掂量掂量?反駁都沒得反,人家既是長輩,打仗又比我強!他們不講理,我打不過他們,他們講理了,我講不過他們!也就是你舅我,拿親爹頂在前面……” 說白了,兵部在真正的開國元勛面前慫得一批,自己手上又不夠硬。 公孫佳聽朱雄倒苦水,不時問一句:“兵部就沒有一個能‘講理’的了嗎?”、“最不好說話的長輩是哪一個?”、“陛下就不管么?” 朱雄也很配合:“這不你來了么?我看你挺會講理的!”、“哪個都不好說話!”、“陛下管呀,管我……” 慘! 公孫佳道:“不能再這么繼續(xù)下去了?!?/br> “對呀!得想辦法!” 兩人又湊到了一起。 ~~~~~~~~~~~ 另一邊,也有人在秘謀。 章昺極不情愿地坐在自己的別府里,他的左手邊是紀(jì)炳輝、右手邊是紀(jì)宸,他是被太子妃強令要與外公、舅舅“好好談?wù)劇钡摹?/br> 如果這世上有一個人比章昺還要著急,那就一定是太子妃。這娘兒倆也不知道是誰傳染了誰,都突然焦慮了起來。 章昺拗不過親娘,從東宮里跑了出來,先見公孫佳,回宮的路上又遇到了紀(jì)炳輝。這下沒得躲了,只好“見一見”。 紀(jì)炳輝也不贊成章昺親自上陣,章昺問道:“為什么?”在他看來,太子妃、紀(jì)炳輝等人應(yīng)該推他一把,將他往上拱一拱的。 紀(jì)炳輝道:“太危險了!再者,您也不該自降身份親自上陣!您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二郎立功又怎么樣?一將軍耳!現(xiàn)在不是當(dāng)年了!開國建基的時候……” 章昺聽紀(jì)炳輝居然與公孫佳說的差不多,不由納悶:“你們怎么都這么說?”難道這樣才是對的? 紀(jì)炳輝卻誤會了:“太子殿下還是關(guān)心你的。太子的安排,是對的?!?/br> 章昺沒好意思說這不是他爹說的,任由這個誤會在紀(jì)炳輝那里擴大。紀(jì)炳輝誤以為自己與太子的看法一致,心下大定,對章昺道:“你不就是不放心二郎么?太子就是心太軟,又博愛,親兒子當(dāng)然不能不管,不過他的親兒子可不止兩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