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側(cè) 第187節(jié)
小宦官狡猾地笑了:“阿姜jiejie好聰明。” 阿姜笑著搖頭,陪他們往兵部那里走。小宦官果然是很盡心的熟人,一路上說:“能進(jìn)來的外人可不多,滿打滿算也就那么幾個,你們在這宮里,比六部的官員還少。物以稀為貴,你們可金貴了,也是君侯面子大,能有這樣面子的人可不多……” 事情的起因還是在開國不久,當(dāng)時,頗有幾個長輩老臣有這么個面子。頭一號是皇帝他舅,這位老人家有點安樂縣公的風(fēng)范,皇帝要優(yōu)崇他,他年紀(jì)大了,不喜歡宦官照顧,又不肯要宮女侍侯說是怕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被允許帶了自家的仆人進(jìn)來。老人家早就去世了,這例子卻是開了。 因為有了這么個口子,公孫佳當(dāng)時才敢開口要這么個條件,否則,她就只好去找皇帝、皇后要人了。 元、單二人一路灌了一耳朵的奇怪故事,有用的信息全靠自己從這小宦官的話里扒拉。小宦官說得挺多,重點也都說到了,就是廢話太多!兩人飛快地從他的話里翻到了信息——以后進(jìn)宮之后只能走這條路線,不能亂走,亂走被抓到之后問罪都算是幸運的,運氣不好當(dāng)場被打死算你個刺客。 到了吏部所在之地,也只能在那個范圍內(nèi)活動,不能走出去。如果有什么特殊需要,可以尋找宮中差役去做。 小宦官最后透出了一點信息:“您二位要是有本事叫這宮里貴人看上了,給你們網(wǎng)開一面,能得腰牌走動,那也成。不過,這小郎君還是不成,在宮里,小娘子倒是更方便些?!?/br> 他這一套話說完,吏部也到了,阿姜聽了一路,沒好氣地說:“你說這些也不累,拿著,去買些好茶果?!苯o了他一包錢。小宦官兩個指頭往外推、三個指頭往里勾,說:“那怎么好意思?君侯賞了不少呢,我?guī)煾狄卜纸o我一點兒了。jiejie再給,我就……” “我就收回去了?!?/br> 小宦官飛快地將錢袋一揣:“謝jiejie,我給你們引見一下。這兒沒有尚書,朱侍郎與君侯都是自己人,可比別處好相處多了。聽他們說,越是冷衙門,越是鬧不起來,頂多是小口角。呃,我不是說兵部冷,現(xiàn)在也熱起來。我是說,他們以前就習(xí)慣了不鬧,熱起來也不容易鬧……” 阿姜哭笑不得:“帶你的路吧?!?/br> 小宦官愈發(fā)賣力,引了他們進(jìn)去,給里面的人介紹了兩人。兵部的屬員沒夠格上朝的已有人到了,聽說是公孫佳的隨從,還以為是什么侍女之類。正正衣冠,清清喉嚨,想展現(xiàn)一下自己的風(fēng)度,一看卻是兩個男裝的……似乎也稱不上麗人? 阿姜倒是個端正的姑娘,她是被小宦官陪著的,官員們克制著不去看她。元錚與單宇就不行了,元錚再漂亮他也已經(jīng)能看出喉結(jié)來了,單宇是個姑娘,可她不漂亮。 哎喲,有點想散了。 不自覺地往元錚那里湊近一點,他們也挺熱情地給指引公孫佳接下來要辦公的地方,又解說兵部的結(jié)構(gòu)之類。 轉(zhuǎn)了一圈,公孫佳他們也下朝回來了?;实垡c司徒等重臣再開個小會,公孫佳與朱雄就先回兵部來熟悉事務(wù)。朱雄一路也與她說了不少:“按部就班就成啦,卷宗之類你捎帶著慢慢看,咱們先認(rèn)一認(rèn)部里的人,頭先跟你說過的……” 到了兵部,阿姜見公孫佳來了,氣色還好,就不多陪,告退回家。她剛才看了公孫佳的值房,嫌里面的布置不夠妥貼,心里列了張單子,準(zhǔn)備馬上回去把想給公孫佳添置的東西都準(zhǔn)備了,爭取明天就讓元錚和單宇給帶過來布置了。 ~~~~~~~~~~~~~~ 阿姜既去,元錚與單宇很自然地站到了公孫佳的身后,朱雄不以為意,說了一句:“你這丫頭怪俊的?!?/br> 公孫佳道:“是個小子,元錚,隨我南下平亂,現(xiàn)是校尉。” “哦……”朱雄多看了元錚兩眼,“看不出來,倒是個好小子!你們呼哧呼哧的干嘛?沒出息!”屬官們在倒抽涼氣,朱雄嫌他們丟人。 公孫佳也不介意,與朱雄一起升座,逐個認(rèn)了人。部里尚書是缺的,底下的人卻是一個都不缺,人員配得還挺齊。公孫佳懷疑這是朱勛的手筆,朱雄做尚書還差著點火候,所以也有意的不去催著把兵部尚書給填了,朱雄就能掌兵部了。 人才認(rèn)完,公孫佳還沒去自己的值房里坐下,朱勛來了!眾人一套迎接,朱勛沒怎么搭理自己兒子,反而和藹地問公孫佳:“怎么樣?這兒還算干凈吧?我就怕他們這群糙漢子把這兒糟蹋成個豬圈,熏到了你?!?/br> 公孫佳臉上掛笑,口型已變成了個“翁翁”,又收了回來,嚴(yán)肅地叫了一聲:“太尉?!?/br> 朱勛爽朗地笑了:“沒外人的時候別拘束哈,叫聲翁翁也沒什么。”東拉西扯了一陣兒,讓朱雄好好跟公孫佳“同心同力”,說:“我還有事,你們忙吧?!?/br> 他前腳走,趙司徒后腳就過來了,這位也是個“翁翁”,公孫佳繃住了,喚一聲:“司徒?!?/br> 趙司徒滿臉慈祥地說:“來看看你,兵部不比宗正寺,那里是親戚多,這里是朝廷大事多。不可掉以輕心,要多向前輩請教呀。” “是?!?/br> 趙司徒又與朱雄說了幾句話,兵部是管中下層軍官的銓選、考核、升遷,但是官部官員的考核卻是在文官手里的。朱雄也不敢怠慢了趙司徒,上下捧著個祖宗似的直供到趙司徒也離開了。 朱雄才說了一句:“還是你面子大……”紀(jì)炳輝又來了。 朱雄眼睛瞪得老大:“他?”這總不能是為了來看公孫佳的吧?紀(jì)炳輝跟公孫佳她外公不對付了幾十年!可是紀(jì)炳輝要是來找自己,他也怵的!兵部尚書空缺了這么久,紀(jì)炳輝也是出了一把子力的。 紀(jì)炳輝還真是為公孫佳來的,公孫佳對紀(jì)炳輝可比對朱、趙二位要鄭重得多,她行禮比朱雄等人更標(biāo)準(zhǔn),說話也更和軟客氣。紀(jì)炳輝問:“可還習(xí)慣?” 公孫佳道:“晚輩才到,不及精熟公務(wù),只好盡力習(xí)慣了,有勞司空關(guān)懷。司空是與朱……侍郎有公務(wù)么?我便不打擾了?!?/br> 紀(jì)炳輝一擺手:“不熟就從現(xiàn)在開始熟嘛!來,一同說說?!敝煨圻@貨,骨子里是不愿意配合紀(jì)炳輝的,兵部都不大樂意配合他。這也是從老勛貴那里感染來的毛病,相較而言,公孫佳反而比朱雄的態(tài)度要客氣。 紀(jì)炳輝來看公孫佳,也是順手問兵部要人要配給,朱雄直面他有點扛不住,只能說:“這個要等下旨吧?”他往皇帝頭上推。 紀(jì)炳輝道:“準(zhǔn)備總是有的吧?” “在準(zhǔn)備了,在準(zhǔn)備了。” 兩人對著糊,朱雄固然懟不過紀(jì)炳輝,卻是會拖,他答不上來的時候不會胡言亂語亂許諾。公孫佳就看著他們一來一往,只管好奇地看完一個再看另一個,絕不插言。紀(jì)炳輝先頂不住了,勉勵公孫佳:“陛下對你寄予厚望,你要早些熟諳事務(wù),幫到朱侍郎呀?!?/br> “是。遵謹(jǐn)教誨?!?/br> 紀(jì)炳輝又走了,朱雄憤憤地道:“陰陽怪氣的!心里就只有他自己!甭搭理他!多少人都管不過來,還管他?咱們還是想想怎么應(yīng)付岷王那里要的人……” 說人人……他爹到了。 皇帝竟紆尊降貴親自來了。 朱雄帶頭看向公孫佳,遲疑地問:“不能夠……又是來看你的吧?” 公孫佳的表情卻變得糟糕了:“難道?” “你也不知道?” “誰能支使得動陛下?快去迎駕吧!” “咚!”一聲,元錚與單宇兩個轉(zhuǎn)錯了方向,兩人撞到了一起。幸爾兩人身手都不錯,硬是剎住了腳,一個撞到了柱子,一個踢到了椅子,總算沒有摔倒。公孫佳沒有覺得尷尬,因為她發(fā)現(xiàn)兵部的屬員們也挺慌張的,反而輕聲安慰:“陛下人很好,你們兩個不要慌張?!?/br> 元錚與單宇都漲紅了臉,飛快地在她身后站好:“是。” 公孫佳眉頭就沒解開過,與朱雄打頭迎皇帝去?;实巯葐栔煨郏骸霸趺礃樱拷o你送來個幫手可還滿意?” 朱雄哪里敢說不滿意呢?“多謝陛下。” 皇帝又順公孫佳:“你呢?” 公孫佳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有點擔(dān)憂?;实鄯词峙呐乃氖直常骸白约菏嵌嗝磸妷训娜嗣矗磕阕约鹤吆昧?,我就放心了。”兩人極有默契,公孫佳以為,皇帝這樣給自己撐場面,只能說他急了。 以己度人,皇帝這一路給自己保駕護(hù)航,有點像自己手里只有元錚這一根獨苗似的?;实凼掷镌僭趺匆材芩压纬鰩讉€人才來,自己也不是特別的稀缺,那就只有一個解釋——皇帝的時間很緊。 他都快八十歲了…… 公孫佳難過得要命,瞪了一旁的霍云蔚一眼,霍叔叔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侄女了,莫名其妙地回了她一個眼神——你又想什么了? 皇帝在兵部轉(zhuǎn)了一圈,也是隨意問了幾個人,就說:“藥王啊,陪我走一走吧。” “哎?!?/br> 皇帝最后掃了一眼元錚和單宇:“這是元錚?” “是。那個是單宇。” “單?” “嗯,單良的閨女?!?/br> 皇帝嗤笑一聲,顯然是知道單良是個什么樣的缺德鬼:“他居然娶妻了?” “養(yǎng)女?!?/br> “哦?” “他們兩個都沒有家,就湊成一個家了。” 皇帝對元錚與單宇道:“你們的君侯,也很孤單,要好好陪伴她,侍奉她。” 公孫佳鼻子一酸:“干嘛說這個?是外婆又說什么了?還是要我勸娘娘什么話了?” 皇帝邊笑邊往外走:“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的嗎?”公孫佳跟著走出去,說:“自己想的就別想了,省點兒心吧。夠cao心的了。” 單宇與元錚對望一眼,湊著跟了上去,兩人有點不大記得禮儀了。沒見到皇帝真人的時候,是會覺得自己能繃得住的,他們看紀(jì)炳輝都像看死狗,一旦見到皇帝,卻不由自主地?zé)o法鎮(zhèn)定從容。如果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或者是余盛那樣的憨憨,可能會覺得皇帝好慈祥,就是一個鄰家老爺爺。 他們兩個卻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皇帝非常的不好惹!重點在的“不好惹”,而不是“皇帝”。 果然,走出兵部的范圍,皇帝一面往后走,一面說:“都見過血了?” 公孫佳道:“是。軍報里有寫,元錚親自斬首十余級,率部……” “嗯,是手上沾過血的樣子?!?/br> 霍云蔚笑道:“說什么陰蓄死士?有這樣的人放到明面上,還用什么死士?”瞬間把消息透給了公孫佳。 公孫佳也笑道:“陰蓄死士?做什么?行刺?忒小家子氣了?!?/br> 霍云蔚道:“你這滅人滿門的脾氣,不好?!?/br> “我一般也不這么干?!币簿屠钽?、張世恩、,還有誰?沒了!她還保了汪斗呢! 皇帝擺擺手:“不必管他們。元錚你帶著放在京城可惜了,想過放出去嗎?” 公孫佳笑問:“您想給他什么安排?” 說話時已踏入了后宮的范圍,她對元錚、單宇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停下等候,皇帝道:“跟著吧,一會兒我還得叫人攙著你。” 慢慢往御園走去,皇帝問道:“你有什么安排?” “您看過軍報就能看出來他有天份,我不想他做個只會沖殺的莽夫,為將者,殺人盈野不算本事,那是本份。能看清全局才是能耐,擱兵部看看,什么糧草調(diào)度、將士匹配,等等。再放他出去。有腦子和沒腦子,都能殺敵,但有腦子的減少己方的損耗。” 皇帝問道:“我要向你借他一用呢?” “我的一切都是您的,陛下說借,我心中不安。您要他做什么用?” “陪岷王走一趟?!?/br> “那用處不大,岷王是出鎮(zhèn)又不是出征?!?/br> “哦?” “出鎮(zhèn),更要老練干員相伴,謝普就很好了。出征才用得著他們。您跟我借個人,我怕別人也借。” 霍云蔚問道:“誰還有這么大的面子?” 公孫佳道:“霍叔叔難道不知道?司空力推東宮五郎也出鎮(zhèn)。他不但是陛下的孫子,還是我嫂嫂的弟弟?!?/br> 皇帝問道:“你覺得五郎可以成行?” 公孫佳道:“是誰無所謂,您的孫輩總要有人知兵事?!?/br> 至于人選,東宮這些兒子都老老實實呆宮里最好,不過太子恐怕不肯,公孫佳自認(rèn)在這上頭掰不過太子,太子不是她現(xiàn)在能安排的。她只要攔住章昺就行,不是怕章昺立功,是怕他出去禍害將士。 “阿昭……”皇帝沉吟了一下,“他如何?” “陛下必然已經(jīng)問過太尉、司徒了?!惫珜O佳說,大佬不問完,估計也輪不到她,她甚至能猜到趙司徒的答案。 “我問你?!?/br> 公孫佳道:“見得不多,覺得是個有心人。可是他的安全最重要,他得活著才行?!?/br> 皇帝的眼神變得犀利了起來。公孫佳道:“我可是差點就回不來了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再有能耐也沒用。八年了,我爹一次也沒回來看過我?!?/br> 皇帝點了點頭,道:“你要盡快熟悉兵部,給岷王調(diào)配好人手。哦,還有燕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