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側(cè) 第248節(jié)
章熙道:“那你怎么一臉不高興啊?”他還沒有抱怨呢,公孫佳這兒先來了。 公孫佳道:“遇到了樂陵侯他們。” 章熙的臉上有一瞬的空白,說:“哦?!倍恕?/br> 懂了之后就與公孫佳說起了雍邑,章熙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笑容:“干得不錯!”做工程就要朝廷撥錢,這個是肯定的,還有征發(fā)。章熙根據(jù)規(guī)劃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他沒有挑公孫佳的刺,因為計劃做得很完美。但是章熙心里給公孫佳留了余量,按照他的經(jīng)驗,凡做工程的,最后大抵都會超出點預(yù)算。 整個工程做下來,直到公孫佳現(xiàn)在回來,它沒有超支!沒有向朝廷再多要錢。真是讓人喜極而泣!這省下來的錢,章熙就能另有用處了,起碼他立后、立太子典禮的花費可以不那么局促了。 公孫佳道:“要也是向戶部要,還不是我的事兒么?” 一句話將章熙逗樂了:“看來以后有工程要讓戶部去做了?!?/br> 公孫佳道:“您有什么工程,如果不是太緊急,還請等雍邑營建完再說。國家才恢復(fù)了些元氣,不大經(jīng)得住太多的工程。雍邑臣會更加上心,力爭不讓它花費太多,如何?” 章熙嘆道:“不要這么慌張!倒像是我要故意為難你們一般?!?/br> 公孫佳道:“您有煩心事?” 章熙卻懶得提江平章,他要說的是:“領(lǐng)了雍邑的事也不要躲懶,就要立太子了,你對太子有何看法?” 公孫佳問道:“陛下要立誰?” 章熙瞪了她一眼:“裝傻?” 公孫佳道:“立嫡立長的,您先定下來,咱們再說?” “自然是立嫡。” 公孫佳道:“那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秦王有舉止失措的地方,多半也是因為心中不安。待他的心安定了下來,做事也會更穩(wěn)妥的?!?/br> 章熙道:“他不像我,自幼長于軍旅,他于兵事不過是紙上談兵,以后愈發(fā)難有機會上陣。但是該知道的他得知道!我要為他選文武師傅,文,我已經(jīng)定下了,武,你看誰合適?” 公孫佳想了一下,道:“您又不用把他養(yǎng)成個將軍,要的是統(tǒng)觀全局、知道用人。要一個敢對他說實話,又熟悉軍旅的人。這個人還要對全國兵馬心中有數(shù)……朱太尉!” “他?” 公孫佳道:“他是最合適的?!?/br> “你呢?” “臣不如朱太尉!”公孫佳忙說,“臣才打了幾次仗?經(jīng)驗不足,對天下兵馬的了解也不深。文牘上的事情倒是明白,終也脫不了紙上談兵的嫌疑?!?/br> 見章熙還要說話,公孫佳又添了一句:“我沒吃過虧呀,從來都是大軍壓上。老人家們都吃過短缺的苦頭。順風(fēng)旗誰都會打,以勢壓人,不用教秦王都能會。不利的時候不慌不亂,設(shè)法度過難關(guān)才是最該學(xué)的。您說呢?” 章熙沉吟良久,沒有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只是說:“唔,總要過幾個月才能定下來。你先回去歇息,好好安慰你外婆,她很想念你?!?/br> “是。那樂陵侯他們……” “罷了罷了,你既回來了,你看著他們,我不管了!” “那書就甭抄了吧,浪費筆墨,他們也學(xué)不進去。我想法子,實在不行就打發(fā)去雍邑挖土?!?/br> 章熙笑道:“好!你只管收拾他們,不要有顧忌!” ~~~~~~~~~~~~~~~ 公孫佳且不能就回家,她先去政事堂見了霍云蔚等人。今天延安郡王終于給自己摳了一天假,回家玩兒去了,霍云蔚與江平章都在。 霍云蔚臉色極佳,笑道:“又瘦了一點,回來阿姐該心疼了?!彼f的這個“阿姐”指的是鐘秀娥,都是老賀州的二代,章熙、霍云蔚、鐘秀娥等人也是兄弟姐妹相稱,十分親切自然。 公孫佳道:“陛下說外婆,你說阿娘,可見我回來之后要被她們喂成個胖子了。” “胖點兒好,你就是太瘦了。人吶,要壯!”霍云蔚伸指點了一點。 江平章的表情就不太美妙,等他們寒暄完了,問道:“知道紀宸死了嗎?” “是。哥哥說了?!?/br> “怎么看?” 公孫佳道:“可惜了。他其實很有些天賦的。” 霍云蔚瞪她:“都說你品評人物公道,你還真是公道啊?對紀宸也不肯說一字不是。” “因為他死了。”公孫佳說。 “你是同意紀憲一扶靈返鄉(xiāng)奉養(yǎng)祖父?” 公孫佳道:“不同意?!?/br> “哦?”霍云蔚樂了。江平章有點不快:“你為什么也這么看呢?人縱有千般不是,大赦沒有赦回來,總要落葉歸根吧?好歹是功臣。這要讓天下人怎么議論朝廷,怎么議論陛下?人的口是堵不住的?!?/br> “我怕他們回來再作死,我會忍不住動手的。到時候豈不是又要犯殺戒了?”公孫佳是絕不信紀家人會老實的,紀家最穩(wěn)重者如紀氏姐妹也在籌劃著讓自家侄子返京。血緣親情擺在那里,為了親人,會不會再謀求更進一步?公孫佳以己度人,怎么也想不出紀氏老實的樣子。 她說:“紀氏黨羽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一旦回來合流,又是一樁麻煩事。這里沒外人,咱們就實說了吧,已經(jīng)結(jié)了仇了,只有遠遠的打發(fā)了、讓他們對大家都沒有威脅了,這事兒才算過去。它還帶著刺兒,再硬往人眼睛里搡,您說,我是撅了它呢,還是燒了它?” 霍云蔚一拍掌:“妙!死了的可以回來,紀憲一想回,就先死!自賀州起兵,多少將士埋骨他鄉(xiāng),就他姓紀的金貴嗎?他金貴在哪兒了?” 公孫佳道:“霍叔叔,話不是這么說的?!?/br> 霍云蔚心情不錯,笑著說:“好好好,不說,不說?!?/br> 公孫佳對江平章道:“功是功,過是過,紀宸畢竟曾經(jīng)有功,拋骨他鄉(xiāng)確實凄涼了些。您看,要不這樣,我記得兩位王妃的母親隨著紀宸遠行的,紀憲一不回來,讓她們扶靈回來,如何?眼下又是立后、又是立太子,這兩件大事還不夠您cao心的嗎?孰輕孰重呀?” 霍云蔚要阻攔,被公孫佳按著手臂,輕輕按住了。江平章嘆息一聲:“確是儲位更重要。”得保證這兩個大典的順利進行,不能添堵。 公孫佳一回來就在君臣幾人之間游走了一回,頭又開始疼了,匆匆說一句:“我得回家看外婆?!本碗x開了政事堂。 鐘源正在等著她,兄妹二人對望一眼,鐘源問道:“見到他們倆了?感覺如何?” 公孫佳道:“你是故意不跟我講的吧?” 鐘源搖搖頭:“霍叔父與江平章似乎不夠和睦,我也只是有些感覺,又沒有實證。怕說給你聽,你存了心,就看不準了。” 公孫佳道:“朝堂又要起風(fēng)啦!怎么會沒有實證呢?霍叔父這一年多以來,向朝廷引了多少人?京派怎么會很開心呢?” “等到趙家那位姑父丁憂回來……”鐘源說。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一絲擔(dān)憂。 第239章 本行 兄妹倆沉默了一陣兒, 公孫佳一揚眉,先說:“管它呢!咱們先去見外婆,我想她了!” 鐘源張張口, 最終改了口:“好?!?/br> 公孫佳笑道:“得啦, 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 現(xiàn)在的事兒也不是咱們一兩句話就能定下來的,不是么?” 鐘源伸手搭了她一把,兩人散步往宮外走去, 邊走邊閑聊,鐘源道:“我就怕他們鬧起來又煩到陛下?;屎蟆⑻觾杉笫逻€沒定下來,可不能亂。唉, 等太子定下來了, 或許會好些吧。” 公孫佳道:“只怕更糟糕了。” 鐘源手一抖, 公孫佳的胳膊被閃了一下,怏怏地抱著胳膊說:“你干嘛呀?” 鐘源道:“你是這么看的?” “回去再說?!?/br> 沒等到鐘府, 鐘源就硬是擠上了公孫佳的車,他坐得很近,一臉嚴肅地問:“太子, 國之儲貳, 儲位既定,天下必安。你為什么說會更糟糕?” “得看什么樣的太子吶!能壓得住的, 兩下都消停了。要是壓不住, 底下人心里愈發(fā)不安,人一旦心中不安就會給自己找點事做,會做什么就不好說了。陛下這幾個兒子,”公孫佳更往鐘源那里湊了一下,壓低了聲音, “哪個像是能壓住場面的?” 鐘源捏了捏鼻梁,咕噥一聲:“麻煩。如何調(diào)解才好?” 公孫佳道:“頂好不要調(diào)解?!?/br> 鐘源放下手,看向公孫佳。公孫佳道:“你為什么想要調(diào)解呢?” 鐘源直覺地回答:“當(dāng)然是要大家同心協(xié)力,輔佐陛下共創(chuàng)盛世呀!自前朝末年開始,到如今,唔,總有……七、八十年了吧?就沒消停過,如今內(nèi)憂外患盡除,正是天賜的機遇。凡事,天時地利人和,天時有了,地利也有了,就差這一條了。當(dāng)然要努力促成!” 公孫佳道:“哥哥錯了,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哪怕是先帝手下,朝上的紛爭也不曾少過。只要他們不鬧出格,愛怎么鬧就怎么鬧?!?/br> “內(nèi)耗?!辩娫凑f,“先帝朝最可惡的就是紀氏,如今他們怎么樣了?我就是不想看到霍叔父與江平章他們鬧到那么個結(jié)局!” 公孫佳反問一句:“他們聽你的嗎?” 鐘源長嘆一聲:“總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你呀,就看陛下?!?/br> 提到章熙,鐘源終于心情不那么糟糕了,他對章熙還是挺有信心的,只是沮喪的心情又蔓延了上來:“本想為他分憂的?!?/br> “他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也是分憂么?自己沒有他高明,硬要拿主意,反而事倍功半?!?/br> 車到鐘府門前的時候,鐘源終于被說服了。公孫佳則是心懷憂慮,不動聲色地先拜見靖安大長公主,幾月不見她身體還算硬朗。見到了公孫佳,大長公主非常高興:“可算回來了!回來好好養(yǎng)著,別再到處跑啦!你們都不在身邊,我就覺得不得勁兒?!?/br> 公孫佳含笑道:“好?!?/br> 公孫佳挨著大長公主坐下了,抱著她的胳膊問道:“都喜氣洋洋的,大家這么開心,都是為了什么呀?總不能是因為我回來了吧?不對勁兒!” 大長公主道:“你回來了,大家高興,不好么?” “肯定不止這個,你們臉上這笑啊,跟頭先不一樣了?!?/br> “是么?”大長公主摸了摸臉,接著笑,“那是為陛下高興吧,他那個家里啊,終于要安生啦!” 公孫佳輕笑兩聲,陪著說了一會兒話就說得回家了。大長公主非常惋惜,說:“長大了就這條不好!”公孫佳笑了:“我以后閑了就來陪您?!贝箝L公主又擔(dān)心了起來:“閑了?你怎么會閑?是出了什么事了嗎?還是陛下又不高興了?” 公孫佳道:“沒有,我差事辦得好著呢。那我干事兒比別人快,憑本事省下來的時間還不能拿來玩兒了?” 大長公主在她身上拍了兩下:“又淘氣了,快去忙吧?!?/br> ~~~~~~~~~~~ 公孫佳坐回車上表情就很凝重了,回府下車,對著先已回府的彭犀、單良等人說:“等我一下,咱們碰一碰?!?/br> 公孫佳入宮面圣,彭犀等人都沒有得到詔令無法跟進,先行回來安頓了。沒有不能面圣的失望,也沒有旅途的疲憊。他們這一頓收獲頗豐,彭犀心里又將一個大大的計劃重新修補、做了調(diào)整,勁頭十足。單良等舊人也覺得很圓滿,他們十余年前決定留下來的時候是萬沒有想到還有今天的。一步步走過來,在親眼看到一座新城拔地而起的時候,突然覺得值了! 哪怕這座城是朝廷的副都,并不是公孫家的后花園。 就是壓不住這股自豪感! 可公孫佳從宮里轉(zhuǎn)了一圈回來,樣子就不太妙,他們不由擔(dān)心——難道出了什么變故? 等公孫佳回房洗沐更衣,換了身輕便衣服到了小廳,一行人重又湊到了一起,由單良發(fā)問:“君侯,是有什么事么?”他問得比較小心,口氣就聽得出來很輕。 公孫佳道:“大體不出所料,但是事情的進展比我想象得要更快,也更嚴重一些,霍叔父與江平章有嫌隙了。我還見了外婆。我以前出遠門回來,外婆必在宮里等我的,今天沒有。我去了外婆家,見她很康健。總不能是我在外婆面前失了寵了吧?” 單良道:“那就是大長公主察覺到了什么,現(xiàn)在不肯再呆在宮中了。按說此時正該是內(nèi)外命婦們往宮里的時候?!币⒒屎罅寺铮嫉谜覀€理由親近親近。 公孫佳道:“還不是陛下心中不安。要立太子了,這個太子又不像他年輕時那般好,還有意給太子找?guī)煾?,他似乎意屬于我,我薦了朱太尉。”